第八十二节:混战

萨妮娅制订的作战方案并不复杂。

        正如之前所讲，一小部分的精锐圣殿骑士从敌人的后方袭击，造成混乱。而同时前方圣殿骑士的主力和缠住敌人——两面夹击，浑水摸鱼打乱敌军的阵势以后，奥兰多那一方的一千多名士兵与佣兵趁此机会冲上城墙，夺取火炮。

        这个作战的最重要的地方就在于看似简单的阵线维持上面。

        双方的兵力对比十分悬殊，如果采用传统的大军团对战形式的话——虽然因为这里不是野战战场，城市空间的限制让敌军的兵力无法在正面全部展开，但这种列阵互推的作战消耗的时间非常大并且对己方十分不利。

        加上对方布置在这里的几乎全都是老手和有经验的指挥官，一旦陷入僵局对方肯定会果断地加大攻势将这一头的己方兵力吃光抹净。

        我们的黑发女骑士对此制定出的作战可谓十分大胆——她将原本就呈弱势的兵力进一步分散，利用圣殿骑士们单兵比敌军更高战斗力让手头的力量就好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刺入敌军的血肉之中。

        ——但话又说回来了，对面的人不是傻子，就好像圣庭这边十分了解他们一般，那些军人也十分了解圣庭的人——因此在刺入敌军的血肉之前，萨妮娅需要对付的是整整一千人的塔盾手组成的盾墙。

        三列重合，盾叠着盾的他们就好像是一个整体，配合上优秀的指挥官和对时机正确的把握，即便碰上剑圣也难以被轻易攻破——而萨妮娅针面对这种防御采取的，是堪称教科书的行动。

        大陆通用语里头专门形容这种战术的名词叫做「强力打击」——即是以高强度的闪电攻击作为序幕，持续不断地打击让敌人即便读出自己的意图也措手不及。

        违反常识地自断爪牙，将战斗力最高的九阶剑圣全部集合起来只作为破甲锥——配合上她发明——或者说她借鉴自上一世当佣兵时认知的古怪阵型，过百层层叠叠压缩在同一个点儿的能量斩几乎是毫不费劲就在盾墙上开了一个需要耗费很长时间才能填补的漏洞。

        主战力的剑圣们因此需要撤离到后方稍作休息，然而剩下的那两千余名全部八阶的圣殿骑士却也趁着这个机会冲到了保护壳的内部。

        仅仅一个瞬息，早就清楚自己任务的圣殿骑士们分成了两百多个小队，就好像烟花一样绽放在因为一连串打击而有懵了的西森克家族军队阵列内部——然而萨妮娅明白，真正的战斗这才开始。

        她们的目的并非杀伤敌人，两万多名的敌军就算全是新兵都要杀上个老半天了——更别提这其中还有不少龙骑士和重装骑兵的存在。

        配合后方在新兵营里大开杀戒的骑士团长，两面夹击造成混战局面然后维持住，制造机会让奥兰多他们那边的一千多名士兵和佣兵登上城墙夺取炮台，才是这场战斗的最终目的——

        萨妮娅想着，她的身边伴随着南她们四人，向日葵和依琳并没有与黑发少女一起。米拉的情况还很不稳定，并且一次性投入所有兵力也是十分愚蠢的——她们和休养的剑圣以及250名精锐圣殿骑士一起坐镇后方，充当预备队。

        萨妮娅思索着，同时闪身躲开面前一柄长矛的攻击——在战斗中走神大概排的上战士100种死法的前十，但所幸我们的主人翁所在的地方冲突程度并不激烈，并且就像前面说的，她们的目的只是造成混乱，而不是杀伤。

        所以她也能抽空判断一下局势——

        ——萨妮娅并不了解政治，在这一周的时间内她所知晓的原本的斯特堡军队兵力分布的形式是这样的——

        内城区60%

        工业区20%

        外城区20%

        而在西森克家族决定围城以后，除了10%决定追随奥兰多的士兵以外内城区其余50%的军队都撤到了外区——这在黑发少女想来是十分难以理解的，毕竟撤离到外头就意味着西森克派系的军队需要重新攻下这座城堡——他们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多此一举？

        而这个军事上考虑十分愚蠢的决定，恰巧是她所不了解的政治因素所影响的结果。

        所幸我们的萨妮娅并不是独自一人在战斗，那位对勾心斗角了解得就像是呼吸一样的老狐狸大主教毫不费力地用政治白痴萨妮娅也能听得懂的话语给出了解释——

        “大义吗……”萨妮娅喃喃说道，同时轻而易举地躲开一名步兵朝她劈下的剑——即便她身上的盔甲足以抵挡这一击——紧接着黑发的女骑士单手一甩弹开对手的长剑，然后侧身对着他一个肩撞。

        “政治真是麻烦啊……”她想着——西森克家族做出这种看似麻烦的举动其实正是为了避免麻烦，毕竟在帝国皇室那一边他们直到现在都顶着‘非正统’的名分。若在奥兰多出现以前，他们就这样继续下去等到那天皇帝或者元老们心情好了转正也没有什么所谓，但不偏不巧即便对方多般阻挠，小萝莉也依旧成功到达了千重领首府。

        这样下去西森克家族的权威性必定会受到质疑。而如果他们这个时候选择了在城内兵变的话，即便杀死了奥兰多这个正统公爵家的继承人，帝国方面也可以借此发难，直接一纸文书将西森克家族的所有权力统统没收。

        毕竟上面那些人也是忍了很久的，他们现在差的就是一个理由而已——那位睿智的西森克家家长大人可不会给对方这个。

        于是乎，他们做出的决定就是放弃手中的一部分权力和明面上的声势，采取和奥佛龙家联姻的形式获取名义上的正统——本来这一步棋走得好好的，但奥兰多中途忽然变卦选择和他们翻脸——

        贵族斗争，阴险不已，西森克家族自然对此也不会毫无准备——早就撤离到外围，本来以围城作为逼婚条件的军队正式派上了用场。

        直接采取暗杀大公的方式夺权有悖帝国法律法规——但如果这位大公不得民心呢？

        如果这位大公连民众的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民众怨声载道呢？

        断水断粮，同时派遣飞龙骑士将空中的补给路线截断。

        围城，然后在弹尽粮绝的时候给民众以选择——是投降西森克家族，还是饿死渴死。

        被稍一点明，我们的萨妮娅自然而然地就想通了这一切——而她都能想得通，奥兰多那边又何尝不是，只是想通也没用，她们手头并没有能够突破那庞大军势的兵力，即便是送信到帝都请求支援，因为千重运输条件的问题足够和西森克家系兵力相抗衡的军队也无法轻易调来。

        山穷水尽——但谁都没打算就此屈服。

        我们的黑发女骑士制定的战术就是这第一步——即便骑士团长一行人夺取了主大门的控制，第二城墙到外区的通道也不是只有一个，若外区的西森克军队全力以赴的话援军进入工业区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这也是奥兰多那边拥有的佣兵、民兵和正规军混合约莫两万人的军队不能轻易出动的缘故，一旦损失这股力量西森克派系的军队攻进来的时候她们就只有投降一个选择了——但若能夺取第二城墙上的火炮的话，情形又会大大改变。

        谁都不愿意成为这些机器下的亡魂，如果对手是军人的话还可以鼓励自己说拼一把杀死对方就能赢。但这种连看都不能看见却可以轻易杀死自己的武器，实在是过于恐怖。

        凸出城墙的巨大炮台最大俯射角度连外区下方的居住区都可以覆盖，那密集又强悍的火力连恶魔潮都可以阻挡更别提人类军队——夺取炮台以牵制外区的西森克家系军队主力之后，内城区的友军出动，协助剿灭工业区内的敌人。

        之后借助炮塔和工业区的存粮与外区抗衡，坚守阵地直到援军到来。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博弈，而她们眼下正在做的，就是拉开这场战争的序幕——萨妮娅思考着，然后听见附近的一名圣殿骑士高声大喊着——“骑兵！骑兵入场！”——她迅速地反应过来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敌人，背靠着她的南同时张弓搭箭，远远地瞄向那明显高出人群的骑兵。

        “啪——咻——”比长弓用的钢箭更大更有力的箭矢带着魔力甩着尾巴飞了出去，击中了一名骑士但却没能贯穿他的盔甲，只是那庞大的力道却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哇啊”一声摔下了马。

        “咕——”而即便穿着盔甲依旧摔了个七晕八素的骑兵正准备起身——他身后已经加速到极点的同伴的马蹄却已经毫不留情地踏了上去。

        数百马蹄的重复踩踏即便是坚固的高级盔甲也受不了，这名骑士丝毫没有意外地成为了一滩流着血水的扭曲金属与血肉的混合物——而对于前线正在纠缠着的圣殿骑士与正规军士兵们，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按照预定的来！”萨妮娅高声喊道，而位于几个位置内混战的圣殿骑士们都有人向后大退一步，抽空吹响了哨子。

        “哔——”尖锐的声音比喊叫声传得更远，听见声音的圣殿骑士们都迅速地甩开自己的敌人然后朝着两侧冲去。

        “该死的！减速！”负责指挥步兵的军官清楚地看见了这一幕，瞬间反应过来圣殿骑士一方是打算利用借刀杀人的他高声咆哮着对那些重装骑兵吼道，但全副武装的重骑兵们却闻所未闻——他们抬平了长枪，明摆着要连自己人也一起杀掉。

        “这群狗娘养的贵族！”正规军士兵们破口大骂着，许多塔盾手都转过身摆好架势对着本应是友军的骑士们——而萨妮娅她们一方的人则迅速地东躲西藏起来，模样全然无心恋战。

        “啪——砰——砰——”

        场面乱作一团，但萨妮娅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这些骑兵的出现在她预料之中，若按照西森克派系军队原本的列阵现在她们这一边的军队应该还被拦在盾墙外面，因此骑兵向后拉开距离之后全力冲锋——保持秩序的西森克派系步兵让开距离，让骑兵给圣殿骑士们予以重击。

        这是十分经典的打击手段，骑士冲锋击垮对方阵型之后重步兵也随之推进——若在野战战场的话重骑兵的冲锋会从两侧到来，但由于城内距离的缘故，这些重骑兵只能选择从友军的身旁狂奔而过——这一点原本是没有问题的，西森克派系的军队都是千重领首府的正规军精锐，训练有素的他们抓住时机散开盾墙宛如呼吸般简单。

        然而出乎意料的，盾墙的崩溃几乎就在骑兵们向后拉开距离的同时，等到他们加速到极点的时候整个阵线已经乱作一团——加上城市内部不像野战战场，两侧都是城墙他们根本无法拐弯，贸然停下的话整个骑兵阵列又都会受到损伤——于是乎，西森克派系负责骑兵的指挥官就如同我们的萨妮娅所料想的一般，做出了一个‘明智又合理’的判断。

        ——显然比起数量更加庞大的重步兵而言，他更加关心自己手下贵族骑兵们的伤亡，于是这些家伙加大了冲锋力度，意图直接凿穿友军与敌军混战的阵线。

        然而萨妮娅她们早有预料，在看见骑兵的一瞬间就甩开敌人四下躲避起来，只有还回不过神来的西森克家族的步兵们呆立在原地，疑惑着敌人忽然的撤退……

        ——然后。

        被从背后袭来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

        “你们这群狗娘养的贵族！”士兵们咆哮着被呼啸而来的庞大骑兵集团踩踏而过——马蹄飞溅鲜血四溢，人们惨叫着哭号着，不少重步兵怒由心生一剑就朝着身旁冲过的马匹腹部划下，声势浩荡，原本应当配合默契的西森克派系军队疯狂地自相残杀，凄惨的场面让躲到一旁相对安全区域的萨妮娅面甲下细细的眉毛皱到了一起——但现在可不是她大发慈悲的时候。

        敌人还没有被击败，冲击以及之前的混战之中死去的西森克派系士兵顶破天不超过一千人——萨妮娅瞥了一眼依旧向着前方冲去的重骑兵集团，心下十分确信自己判断的正确——

        显然那位骑兵指挥官打定的主意是冲向圣殿的方向然后来个反冲锋——但算算时间，之前被抽调出来的那一百多名九阶圣殿骑士也应该已经恢复了。

        “那边就交给依琳和大主教他们吧……”萨妮娅喃喃自语道——然后听见了不算意外的声响。

        大地的颤动，和呼啸的风声。

        “龙骑士来了！打起十二分精神！主要目标是飞龙！”她大声喊道，接着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一群穿着黑色全身甲的人在两侧的路灯下现出了身形。

        “该死的，黑刺”一名圣殿骑士嗤了一声，而萨妮娅握紧了长剑——透过面甲缝隙隔得远远地对上了对方的视线。

        “准备——”她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说道。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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