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节:决裂
“请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克拉克先生！”
秋风瑟瑟，灰色的天空下，银发的萝莉大公脸色严肃地朝着帕洛西亚的青年分团长说道——在她的身旁站着巴利亚，萨妮娅和米拉几人。
“我是认真的，奥兰多阁下”克拉克面沉若水，表情与以往不同地透着几分压抑。
“我们确实曾发过誓将一路护送您到达千重领的首府，但我们之中不少人也已经为这个誓言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克拉克说着：“我无法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接下去的路途又还有多少帕洛西亚人要客死他乡？”分团长居高临下地看着奥兰多，银发的萝莉大公咬着嘴唇，眼神倔强但却说不出话来。
“克拉克先生！”一旁的巴利亚皱着眉看着她，然后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请三思，先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们无法独自完成这一切。”浑身黑甲的护卫长脸色肃穆地说道，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并且还是奥兰多的直属家臣。因此不难想象说出这些话对巴利亚而言需要下达多么大的决心。
护卫骑士长亲口承认自己无力达成主公的愿望已经算是将姿态放到最低了——但克拉克依旧摇了摇头。
“我们仅仅只是佣兵，这一路上付出的东西已经够多了。”青年分团长脸色坚决地说道，而湛蓝之剑的成员们都站在他的身后，和萨妮娅他们四人对立着。约翰和宫廷法师一行人则在另一个方向，金发青年的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知所措。
事情变成这样只能说在意料之中，少数英雄奋力对抗整个邪恶世界并获胜的故事通常只是故事——在现实生活中，这大多会以悲剧收尾。
“萨妮娅……你也说些什么啊”米拉凑到了黑发少女的耳畔，轻声说道，萨妮娅点了点头，然后站出来一步。
“奥兰多阁下，这几套盔甲以及一路上耗费的资金就当作是我们的违约金算了……尤里兰卡的湛蓝之剑从这一刻起与你们再无任何关系……我们将就此道别，祝你们好运！”克拉克说道，而奥兰多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忽然看见萨妮娅一步踏前。
“萨妮娅……”旁边的巴利亚双眼明显地亮了起来，黑发少女在他眼中沉着又冷静，并且阅历丰富——说不定她会有什么法子能够挽留下来他们呢——对面的克拉克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抬起脸看着萨妮娅，意味深长。
——但黑发少女开口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预料不到的。
“嗯，你说的没错，克拉克，确实不应该再要求你们帕洛西亚人为了奥托洛的领主而战了……”萨妮娅说着，而站在她身后的巴利亚和奥兰多立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的主人翁。
“……”对面的克拉克也沉默了，他皱起了眉，明显地感觉到萨妮娅话中有话。
“你们确实已经做了足够的牺牲，倘若从佣兵团发展的角度而言，和现如今当权的西森克家合作显然要比帮助弱小的奥佛龙家崛起来得简单方便”黑发少女语气平稳咬字清晰地说道。
“一路上提供了这么多的武力支援以及人员、物资，并且在这种重大牺牲的情况下你提出要离去的请求——这是合情合理的，不是么？”萨妮娅说着，她伸出手去抚了一下自己左边的侧发——右侧的已经在战斗中被长枪割断，但配合上少女本身的面容和气质这种不对称却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
“但若你是真想离去的话，为什么还会在这里跟我们讨价还价呢？”萨妮娅抬起白皙的面庞看着克拉克，她的双眸在清冷的灰色天空下散发出一种清明的光芒——克拉克皱起了眉头，旁边的副官里德稍稍有些小动作——萨妮娅看在眼里，眼带笑意。
“好几位精英战士的牺牲应当已经足以成为你拂袖而去的理由，但你依旧留在这里跟我们的萝莉大公商讨——就证明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她说道，然后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克拉克的面前。
“你知道吗，其实从那天晚上在旅馆的重逢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奇怪。”萨妮娅说着，脑海中回忆起克拉克这一路的行为举止。
“以佣兵团发展的角度而言，或者是以其他的东西来说，你的行动都太过于符合骑士精神了。”克拉克沉默不语，其他的湛蓝之剑佣兵们也只是静静地站着，清冷的空气之中只有萨妮娅一个人的声音回荡。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大概会被你感动得不行，但是不巧我是个现实主义者……”她说着。
“而且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我们的行踪被蹊跷地发现这一点”
“你瞧”她说：“我对和族的事情算是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而在我为数不多了解的事情之中，有一个叫做‘七天之礼’的传统礼节是我非常感兴趣的——”
“这个礼节呢”萨妮娅在克拉克的面前开始踱起步来，宛如说书先生一般摆着小手指念道。
“详细解释起来太麻烦了——简单来说，和族的人们决定接纳一位或者一些人进入他们村庄的话。那么不论这个人是何等的恶徒，他们都会在七天之内宽恕他的一切行动”
“而在七天之后，这个人是生是死就和他们没有关系了”她停下了脚步，然后用脚跟踩着泥土地转过身子——黑色的发丝因此微微晃荡，萨妮娅歪了歪头：“和族的人友善且好客，但扯到与传统有关的东西时，他们就会变得异常固执”
“因此他们不可能是告密的人——”萨妮娅说道，而身后的巴利亚终于忍不住开口——他起初并不明白萨妮娅想要说的是什么——事实上此刻仍旧不明白，但护卫长皱着眉，他从少女的话语中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些什么。
“那你的意思是？村里头居住的那些外族人？”穿着黑色盔甲的青年俯视着比他低上许多的萨妮娅，对方身形娇小纤细但却透着一股让他下意识地认同其口中话语的奇特气质。
“如果你觉得那些80多岁只想在那个地方安逸地渡过余生的老人们有这个动机和行动力的话——”萨妮娅头也不回地说道，她忽然闭上了眼睛，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和族庭院的那种温馨氛围一般，嘴角微微挂起。
“其实各位都忽略——或者说刻意地避免去考虑第三个可能性——”黑发的女孩闭着双眼，轻声开口，声音不大，但是却让许多人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总是偏向于怀疑陌生人而非自己身边的人，毕竟经历过了那么多次的并肩作战……”她叹了口气，然后重新睁开了眼睛，双眸幽幽地扫过对面的湛蓝佣兵们——涅瓦尔等几名与她相熟的女性佣兵都别过了视线，不敢直视她。
“你的意思……但是为什么……”背后的奥兰多显然也猜到了萨妮娅想要说的东西，但是即便以她天资聪慧，阅历尚浅的萝莉大公依旧搞不清楚这样的动作有什么意义——所幸不单单萨妮娅在这儿，我们还有米拉。
“名分……”白发的王女殿下喃喃地念出这个词语，然后双眸立即变得冷冽起来。
“对，名分，或者说权力。”萨妮娅回过头，朝着自己的友人点了点头，米拉示意明白，然后握住了腰间的长枪移动位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奥兰多。
“大公需要护卫骑士团来为自己领导军队，而奥兰多你的骑士现在只剩下巴利亚一个人……”她把视线从米拉身上移过，分别看向了银发的萝莉和巴利亚两人——他们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悲伤。
“因此若能够继任成功的话，必定需要重新招募骑士”
“而湛蓝之剑作为外国佣兵团，一般情况下是不作考虑的——即便他们在途中立下了大功也一样。”萨妮娅说着，而克拉克等人只是沉默地倾听，没有一人开口，全副武装的湛蓝之剑佣兵们沉静得像是石头。
“但若是有一个特别的契机的话，本来不可能的事情就会变得水到渠成了”萨妮娅说着，又转过了身，朝着奥兰多的方向走去。
“在即将完成就任大公道路途上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例如参拜先贤圣地时，发难说要离去以用作要挟显然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萨妮娅说着，湛蓝之剑的佣兵之中有人似乎要开口说些什么，但她加重了音量盖过了对方：“但是！”
“无缘无故的发难只会让人讨厌起你来，因此你需要一件事作为触发点——让奥兰多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并且对你感到抱歉，甚至觉得她亏欠于你们。”萨妮娅停在银发小萝莉的面前，她说到这个地方聪慧过人的奥兰多已经明白了来由，小萝莉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而萨妮娅微微一笑，转过身子接着说道。
“于是你就一手策划了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奥兰多接纳你们作为她的护卫骑士以及——”她顿了顿。
“整个千重领军事力量的指挥者”萨妮娅目光凛然，但一旁的巴利亚却有异议。
“但是这样……代价不是太高了吗？”高大的青年骑士显然对这一切依旧无法清楚地理解，他摸着自己满是胡茬的下巴，接着说道：“以他们这些佣兵的能力的话，回到神圣帕洛西亚不是依旧可以成为某位公爵的护卫骑士吗？”巴利亚说着，而三名少女都是叹了口气，为首的萨妮娅更是扶着自己的额头。
“巴利亚……”奥兰多在一旁说道：“重要的事情不是成为护卫骑士，而是帕洛西亚人成为奥托洛大公的护卫骑士……”她语调低沉，说到后面声音细弱未闻。
“你的意思是……”迟钝如巴利亚也注意到了些什么，但护卫长只是皱着眉毛，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傀儡政权”萨妮娅适时地开口说道，同时漆黑的双角从她的发梢之中钻出，少女偏过头用纯金色的竖瞳看着两名蓄势待发的剑圣，似笑非笑。
“收回去”克拉克摆了摆手，让两名剑圣退了下去，然后紧盯着萨妮娅，面色依旧保持波澜不惊。
“以你们的优秀程度，散发出的光芒会轻而易举地遮盖住奥兰多——而因为觉得自己亏欠了你们，她也只会尽可能地善待并且重用你们。”朝着退回去的两名剑圣微微一笑，萨妮娅却并没有收回异人的姿态，她只是这样静静地站着，从裙甲下方伸出的黑色尾巴微微摆动着，萨妮娅接着说。
“在你情我愿之下，逐渐地，千重领的真正权力全都被掌握在帕洛西亚人的手中……这片久经兵戈之地会成为神圣帕洛西亚帝国在奥托洛帝国境内的一块飞地。”她控制着自己细长的尾巴缠在手上，硬度惊人的黑色鳞片在苍之军团的高阶护甲表面擦出了一片火花，让对面的湛蓝佣兵们都不由得为止一颤。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一个外国佣兵团掌握了一个帝国行省的军权，有什么用呢——我是说，即便是身为A级佣兵团的你们，掌握了一个领省也不见得能够发挥出什么作用来”萨妮娅收回了缠绕的尾巴，精钢长剑都只能留下淡淡痕迹的盔甲表面被细密的鳞片画出了无数花纹，而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但如果你们不只是一个A级佣兵团这么简单的话……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尤里兰卡的湛蓝之剑，其实就是苍之军团的预备役对吧”萨妮娅说着。
“这一切恐怕从神圣帕洛西亚得知奥兰多要前去继任大公的时候就计划好了吧，小股精英部队和她日夜生活在一起，共同并肩作战让她变得依赖你们。”
“最后成功地让千重领的实际兵权落在一帮子神圣帕洛西亚的青年军官们手中，有那边的暗中支持你们发展壮大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真是好大的算盘啊”萨妮娅结束了自己的话语，而对面的克拉克即不否定也没有肯定，他只是一直用平静的表情看着萨妮娅。
许久许久，这位年轻的分团长才叹了口气，然后苦笑了几声。
“精彩……精彩啊”他用无奈的语气赞扬着，而萨妮娅漫不经心地瞄着他，身体却蓄势待发——她知道克拉克开口必定意味着他要有所动作了，背后的米拉和巴利亚也一左一右地将奥兰多护在中央，手握住了武器。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克拉克看着这一系列的行动，却并未指挥自己手下的人应对，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姿态异于常人的萨妮娅，开口说道。
“本以为从有过一面之缘的你下手会变得事半功倍，但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反而毁了整个计划……”年青的分团长说道，一旁的副官里德张了张嘴似乎要阻止他，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下看来，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呢。”克拉克说着，而黑发少女则竖起自己细细的小眉毛，语气平稳但坚定地开口。
“是的——我们奥托洛人的事情，由奥托洛人自己来解决。”她说道，然后回过头看着银发的萝莉——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出声说道。
“我为一路以来的事情向诸位表示感谢，但接下来的路程属于我们自己，无关者的各位还是请尽早离开吧。”萝莉大公说着，而对面的克拉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你们要怎么样？几个人对抗整个领省的军队么？”他说着：“那种传奇小说里头的事情，真能做出来的话就是奇迹了……”
“无论怎样，与你无关”萨妮娅高声说道，身后的米拉和巴利亚“锵——”地一声掏出了武器，警惕地看着数个小时前还在并肩作战的伙伴们。
“呼……”克拉克似乎接受了这个最终的答案，他的表情复杂地变化着，最终化为一丝丝苦笑。
“那就在此道别吧……真是可惜啊，萨妮娅”年轻人认真地看着黑发的女骑士：“我个人是很喜欢你的……只可惜我们的立场不同……”
“希望以后，有缘再见吧。”分团长朝着萨妮娅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我个人倒是希望再也不见。”而黑发少女毫不留情地回应道。
“哈……萨妮娅，你真的……很特别啊。”克拉克干硬地笑了一声，然后转过了身，带着湛蓝之剑的成员们翻身上马，沉默地朝着远方离去。
“对了”大概走出几十米距离时，萨妮娅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克拉克回过头，看见黑发少女将双手摆成喇叭状放在嘴边上。
“你其实是神圣帕洛西亚的皇储对吧！”她喊道，而克拉克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讶。
“我想了很久，能够指挥得动剑圣和罗斯布洛格家族成员的也只有皇族了！”萨妮娅喊着，青年的分团长笑了笑，然后朝着她挥了挥手。
“是的！要不要成为我的皇后呢！”
“咔嗒——”“嗯？”克拉克皱着眉看着萨妮娅弯下了腰。
“咻——”然后捡起一块石头朝他丢了过来。
“唉……”他无奈地苦笑着，然后一拉缰绳远离了这个地方。
……
“接下来要怎么办？”奥兰多看向萨妮娅，若说之前因为某些复杂的原因她对于黑发少女还不是特别地信任的话，从这些日子以及刚刚的行动看来，她现在显然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指望了。
“总之……”萨妮娅伸出手去摸了摸奥兰多的头——这个动作让一旁的米拉陷入了短暂的呆滞，因为这和以前艾莉卡与萨妮娅之间的互动是如此的相似，配合一大一小两人的面容给她一种奇特的即视感。
“先写信吧”萨妮娅微微笑着，看向旁边留下的约翰一行人和宫廷法师——薇福萝正操控着马匹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
https://www.dldwx.cc/xs/7873/4439301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dldwx.cc。都来读手机版阅读网址：m.dld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