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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瞻垣悲伤涕零地赶至摘云山庄,没料到却在回廊处乍然瞥见鱼澹然悠哉地躺在藤椅上。\Www.QΒ5。coM//她的脸色红润了一些,身子依然虚弱,但神情似乎十分愉悦的样子。

        而赵娉婷也换回了女装,身著一袭藕色绫罗裙,把她原本窈窕的身段衬托得更加婀娜多姿。

        咦,那个不是婵娟吗?她们三个怎么聚在一块儿?

        看赵娉婷和婵围绕在鱼澹然身边笑语盈盈,欢欣无比,朱瞻垣感觉如真似幻,脑海里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踏实。

        “然妹,婷婷…你们…没事了?”

        朱瞻垣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急忙前去求证。

        “是啊,表哥,我们本来就没事了。你的秦柔侠救了我,而白容膝救了娉婷姐姐,我们这不是很平安、很好吗?”

        鱼澹然不解朱瞻垣脸上诸多诡异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只是…只是,秦姑娘为了救我,却牺牲了自己的性命…惨遭她二哥的毒手。”赵娉婷一想到这里,便对秦柔侠深感歉疚与亏欠,悲切之情,不禁油然而生。

        “什么?柔侠…柔侠她牺牲了!”

        正当朱瞻垣庆幸鱼澹然与赵娉婷二人安然无恙的同时,却又不禁哀伤秦柔侠命丧黄泉,与世长辞了。

        “白兄呢?”

        “白公子他带人至落日镳局给秦姑娘办后事去了。”婵娟回答道。

        “我也过去瞧瞧。”

        虽说朱瞻垣和秦柔侠空有夫妻之名,但在心里头,他早把秦柔侠当作自己人了,遽然耳闻其死讯,自然是令他难以接受,恨不得马上奔过去哀悼、凭吊一番。

        “七殿下,且慢。白公子交代,请你在此稍作等候,待他回来,还有要事找你商量,切莫离开。”

        赵娉婷当然理解朱瞻垣内心的伤痛,只是为了顾全大局,她不得不依白容膝的吩咐道。

        ***************

        “朱兄,实在很抱歉,方才在下开了你一个小玩笑,没吓坏你吧?在下也是情非得已,不得不出此下下之策。”

        白容膝—回到摘云山庄,便为了之前谎称鱼澹然与柴毅身亡的事向朱瞻垣致歉。

        “白兄,你嘱咐我务必待你回来,原来是为了这档子事呀?”朱瞻垣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不是了。朱兄,你可曾仔细想过,现在失物既已追回,此案了结在即,而柴毅夫妇的事,将如何解决?怎样才能把你的赵姑娘、我的鱼姑娘,归回原位,各得其所?”

        “这…这…我还来不及细想。白兄,莫非你有何高见,本宫洗耳恭听了。”

        “就是…谎报柴状元已因公殉职,死于秦一畦之手;而柴夫人亦中了秦一畴的毒掌,毒发身亡。然后,暗中把赵姑娘送回她的家乡去,澹然则留在我摘云山庄里。朱兄,你回京之时,大可以奏明圣上,迎娶赵姑娘为妻,而澹然从此隐姓埋名,做我摘云山庄的女主人。”

        “办法是不错,只是…然妹出身名门,咏絮才名遍布天下,如此隐姓埋名,岂不太委屈她了?况且要让鱼家以为痛失爱女,这个不成。这种谎言,打死我都开不了口的。光我母后就会痛不欲生,活活哭死的,更别说是我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了。”

        “那么…只对外人撒谎,对自己人就明说了。只要大家守口如瓶,三缄其口,一样可以掩入耳目,瞒天过海的,是不是?”

        “白兄,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朱瞻垣就是担心如果有个万一,那岂不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罪无可赦了呀?

        “我想不至于吧。既然是最亲、最爱的家人,应当会以澹然的生死为虑,绝不会透露半点口实,这点倒可以安心。等日子久了,皇上日理万机,肯定也记不得这事,只要澹然永不出现在京城里,天下之大,物换星移,自然也没人会再注意到她了。”

        “也唯有如此了。”

        朱瞻垣总算被白容膝说服了,同意以退为进,让她们两人各归其位,各得其所。

        因为朱瞻垣实在没勇气把她们送回京城,任由国法律令、任由王公大臣公然审理她们,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光采的事。

        ***************

        暮秋时节,草木枯尽,百花凋零,摘云山庄一片萧索、寂然景象。鱼澹然随手推开—扇窗,独自伫立窗边,目送秋天的踪影,细数落叶缤纷。

        “天凉了,多加件衣裳吧。”

        白容膝从衣架上取下一件外衣,呵护地为鱼澹然披上。

        “娉婷姐姐和表哥呢?”

        鱼澹然干脆将身子往白容膝怀里靠,极其撒娇地把耳朵贴近他的胸口,聆听他的心跳,含情脉脉地望著他。

        “你表哥上县衙处理公事去了,赵姑娘到落日镳局给秦姑娘上香去。”

        白容膝百般爱怜地搂著鱼澹然,望著她姣好的容颜、纯真的笑靥,整个人如沐春风,酣然而醉。

        “你不是说秦柔侠救了我一命吗?那我也去给她上个香,好不好?”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得留在家里好好休养,不许出门乱跑。”

        鱼澹然不言语,只是嘟著小嘴,以表示她心底最深沉的抗议。

        “澹然,乖,你想想看,以你目前的身分,适合出去抛头露面吗?”

        于是,白容膝把他和朱瞻垣的“妙计”,一五一十为鱼澹然细说分明。

        “隐姓埋名!哇,这个点子真是太棒了!很好,那我得给自己起个新名儿了。”

        鱼澹然这小妮子心里从来只想著新鲜事,她才无心理会其后头所隐藏的危机哩。

        “是啊,你可要好好想想,为自个儿起什么新名字来著。”

        “嗯…靖节先生的《归去来辞》里,有这么两句话,『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你叫『容膝』,那我就叫『寄傲』好了。”鱼澹然不假思索道。

        “寄傲,寄傲…嗯,人如其名,很恰当,那以后大家都改口喊你寄傲了。”

        白容膝对于寄傲这个名字异常地喜欢,因为它的立意颇佳,意蕴深远,值得他俩从此玩味一生。

        ***************

        太阿宝剑伤人一案,安子业、秦一畴各已俯首认罪,而秦一畦的罪名,随著他的自裁身亡,也告烟消云散。

        前些天,白容膝已派人护送赵娉婷和婵返回长安故居。

        而朱瞻垣在案情大白之后,得运送礼部遗失的宝物回京,还要请回柴毅夫妇的“牌位”,押解安子业等元凶。

        白容膝、柳知县及县衙中一些官吏皆前往送行,唯有鱼澹然为了掩护身分,不便公然露面。

        “白兄,这段日子来多谢你的大力相助,本宫回京在即,寄傲从此交给你了,咱们后会有期。”

        朱瞻垣始终放心不下鱼澹然,临别之前,还不忘了私下叮咛白容膝。

        “宋兄,请宽心,寄傲…我会照顾的。”

        “我信得过你。等我回京把正事处理完毕,再陪鱼家长辈下江南来,务必给你们一个正式而隆重的婚礼。”

        此刻,白容膝深深感受到,朱瞻垣是那么谨慎而诚恳地把鱼澹然交到他手上,这其中隐含著做兄长的祝福与深切之关怀。

        “白兄,请留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一切尽在不言中,相见有期,来日方长,回去好好陪伴寄傲吧。”

        “朱兄,珍重,代我问候鱼家长辈,请他们宽怀。”

        此次苏州之行,对朱瞻垣而言,可谓之大丰收也。一来不负众望,完成了艰巨的任务;二来多了与赵娉婷相处的时间,使两人的感情更加坚定;心灵更加贴近;三来鱼澹然终于一偿宿愿,获此良缘;四来他更结交了白容膝这样一个允文允武、肝胆相照的知心好友。

        独独秦柔侠的死,令朱瞻垣感到遗憾与惋惜,注定他得辜负这段多情美人恩…

        ***************

        早朝金銮殿上,七殿下朱瞻垣带领此番南下之一班官员,上朝向皇上细禀此次南行办案的种种经过…

        “好,好,好,七皇儿,有你的,这案子办得实在太漂亮了,过几日朕再好好奖赏你。”

        皇上一听失物已追回,太阿宝剑风波亦已平息,再见到爱子功成而返,自是满怀欢欣,又安慰、又骄傲。

        “父皇过奖了!此番之所以能圆满破案,不辱使命,全赖同行官员之互助、互信,协力合作,诸位大人才是功不可没,儿臣万万不敢居功。”朱瞻垣谦虚道。

        “好,好,好个『功不可没』!诸位贤卿,你们辛苦了,朕改日再跟鱼尚书琢磨、琢磨,论功行赏,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接著一班官员是又磕头,又谢恩,拉拉杂杂地说了一些大同小异的客套话。

        “柴状元呢?今日怎不见他上朝?”皇上没见著柴毅的人影,忍不住问道。

        “回皇上的话,柴状元他…他…柴状元夫妇分别丧生于飞剑和毒掌之下,双双步上黄泉路。”

        同行官员神色凝重,语气沉痛地一一向皇上禀明柴毅夫妇因公殉职的历程。

        鱼松龄一听见自己心爱的女儿遭此不测,魂断异乡,他再也承受不住了,顿时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来人啊,快宣太医。”

        皇上吓傻了,金銮殿上已经死过一个赵崇石,老天保佑!这回鱼松龄可千万别有事…

        随即满朝一阵騒动,太医忙著为鱼松龄把脉、诊断,文武众臣人人面面相觎,等候他的苏醒…

        ***************

        娴德宫中,娴妃已耳闻鱼澹然的事,早哭得泣不成声,伤痛欲绝。

        朱瞻垣可想而知他母后悲伤、哀痛之情,一下了朝,连忙赶至宫里向娴妃道出真相。

        “垣儿,临…下江南前,本宫…不是…千交代万叮嘱,澹儿你可要…好好照顾?这下可好了,你居然忍心…见她…一命呜呼,死于非命…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娴妃老泪,痛彻心扉地指责朱瞻垣道。

        “母后,您就别伤心了,其实,这事另有隐情的…”

        朱瞻垣摒退左右,在娴妃跟前细说从头,娓娓道来,把真相说个明白。

        “反了,反了,那个赵娉婷不要命了吗?怎么还女扮男装,前来求取宝名?”

        “母后,您先别急,安心地听我把http://

        故事说下去。”

        “不管,不管,是她害了我的澹儿!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们犯了欺君大罪,罪无可赦。垣儿,你倒为你表妹出出主意,无论如何,一定得设法救她呀!”

        经过朱瞻垣一番剖析与告白,娴妃不得不正视事态之严重性,一个是她胞弟的掌上明珠,她最钟爱的侄女儿;一个可是她儿子心仪的姑娘,她未过门的媳妇儿。

        “这个白容膝的主意,是冒险了点,不过,倒不至于行不通。”

        娴妃在完全明白实情之后,她不得不赞同白容膝的计策;那是目前唯一可行之径,至少当务之急,她必须确保两位姑娘都毫发无伤。

        “母后,儿臣想娶赵家小姐为妻,而然妹她非嫁入摘云山庄不可。然妹的婚事,儿臣会再找鱼家长辈他们商量,可是…儿臣成亲、立妃的事,还得劳烦您在父皇面前大力促成,多加美言一番。”

        “行了,行了,你的事,包在为娘身上,还下快些把这个天大的秘密向鱼家人透露去。”

        娴妃既然得知宝贝侄女儿平安无恙,其余的事一切好谈。

        况且这个赵娉婷她也见过,人品不错,才学更是不在话下,以一区区女流之辈,竟能荣登状元郎宝座,若择此女为媳,娴妃当然乐见其成,并深感欣慰。

        ***************

        这一阵子,倒难为了娴妃,为了紧守这个天大的秘密,她在深宫之中不得不镇日愁眉苦脸,佯装出一副悲凄、哀绝模样,尤其是见著了皇上,她更得以泪洗面,哭哭啼啼地搏命演出,以求逼真。

        因此,朱瞻垣和赵娉婷的婚事,只得暂时按下,迟迟不敢向皇上提起,生怕引来皇上的疑心。

        “哈哈哈…喜讯,喜讯,天大的喜讯!此番用兵西北,镇西大将军姚猛父子表现得可许可嘉!捷报频频传来,依朕看,不出三日定能弭平乱事,凯旋归来。”皇上一进娴德宫,洋洋得意和娴妃分享国家在http://

        军事上的胜利。

        “臣妾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这得归功于吾皇鸿福齐天,得天之庇佑,万民归顺,上下一心,方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爱妃,今儿个朕总算见你笑了,真难得。俗话说的好,美人一笑值千金,说吧,爱妃想要什么赏赐?朕得好好奖励你这消逝已久的笑容。”

        皇上一手搂住娴妃,一手端杯品茗。雕梁画栋,婢女云集,美人在抱,佳茗入喉,享受无尽的帝王之乐。

        “臣妾的宝贝侄女儿已经不复存在了,不如皇上您就赐臣妾一个儿媳妇吧。”

        “儿媳妇?是啊,七皇儿是该成亲了。好吧,朕答应赐给你一个儿媳妇。”

        “臣妾要礼部侍郎赵崇石之女,赵娉婷赵姑娘。”

        “别家的千金不好吗?赵姑娘…自从其父赵崇石死后,他们不是举家迁回故居了?这教朕上哪儿去寻赵姑娘来著?”皇上为难道。

        “不成!趟姑娘从前与我的澹儿情同姐妹,还结为闺中挚友,见著了她,就如同见著了我的小侄女儿。皇上,您就可怜、可怜臣妾吧,派人上长安赵家提亲,臣妾心中的儿媳妇人选非赵姑娘不可了。”

        “好,好,改明儿个朕立即差人去办。只要爱妃你高兴,朕预备在年底之前把他们的喜事给办妥,一来添些喜气,好让你走出这段阴影,二来朕也急著抱皇孙哩。”

        皇上禁不起娴妃的苦苦哀求,同意让朱瞻垣和赵娉婷速速完婚,并把婚礼预定在今年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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