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二十七章什么都没有了
许念情绪不稳定，做完检查坐在医院走廊上发呆。周梓杨缴费过来，就看到目光定定无所焦急的她。
在她身边隔开一段距离坐下，许念捂着肚子，没看他，话却是对他说的，“以后我可以看他吗？”
声音不大，细细糯糯，平平静静，却埋藏着她微微的鼻音。
周梓杨棱角分明的脸在光线下向她转来，目光微聚，“什么？”
“我……”第二遍许念没有那么顺利，一个“我”字刚出口就有些控不住，伸手捂住唇，坚持呢喃，“孩子生了之后，我还可以……来看他吗？”
周梓杨的喉间像是被哽了一根刺，横叉在那，连翻动都是痛。
他的沉默是许念的答案，许念捂着唇，终于忍不住眼泪，难得在他面前呜呜的哭出来。
怀孕后她时常情绪失控，在他面前她得忍，但是在肚子生命律动愈强的现在，她舍不得。
她怀着他从一开始的无知无觉到中间的妊娠严重再到现在的胎动，她孕育了他，感受到了他生命的存在，想到离开，竟然感到了害怕与无助。
许念低低的抽泣，她几乎不在他面前落泪，此刻脆弱的许念在周梓杨眼里，既惊讶又心疼，修长的手蓦地抬起，最后却硬硬的僵在半空。
还是算了。
路过母婴店，等红绿灯的时候，许念目光转不开，回头看周梓杨，话还未出口，对方已经抿着唇开过去。
面对周梓杨的冷淡，她开不了口。
以为他会在直接回家，没想到转了个圈，周梓杨竟然将车停到了母婴店外面的停车位。
许念微微惊诧，“你……”
“难道不是你想来？”
许念摸着小腹，低头对肚子里的孩子微微笑，她想要为他添置一些东西。
高档母婴店东西齐全，却价格不菲，许念不多买，周梓杨望了眼自己推着的购物车，大多是奶瓶围嘴之类的常用物。
看到许念新放进来的奶粉，他拎回到原处放好，回头看向许念，“奶粉我有专门让人从国外带。”
许念没多说什么，买东西的欲望消了一半。
婴儿衣衫区，许念摸着那些比自己双手大不了多少的衣服爱不释手，每一件都像是心尖上的喜欢，但直到最后，她也只是选了一套女装一套男装。
“喜欢就都买下。”
许念没去看身后的周梓杨，眼睑眨了眨，“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先买一套吧，到时候……你们再买。”
“你觉得我会亏待他吗？”
“……”许念将自己挑中的两件衣服自己拿着，“好了，就这些。”
买单的时候周梓杨抽出卡，许念挡住，拿出自己的，“我来。”
“我是男人。”
“这是我买给他的。”
一句话已经拒绝得干脆，周梓扬有些气恼的转身，许念的话让他很不舒服。
许念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若即若离，晚上收拾自己的东西，路过的周梓杨就依在房间门口定定的看着她，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悲愤，“你就那么想走？孩子还没生呢。”
“……”许念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是放在自己的箱子里，在她潜意识里，终究是要走的。
周梓杨不依不挠，走进来，将她折好的东西又全都拎出来打散，“房子到时候也是你的！你收来做什么！还是你现在就在盘算着走？”
“我不想跟你吵，你晚上可以不用在这里！毕竟你已经跟苏意在一起了不是吗！”
“你那么想我走？”
“随你。”许念转身，又去折他扔散的衣服。
嘭的一声响。
周梓杨拎钥匙出了门。
预产期近，晨晨手术前两天，许念还是背着周梓杨出了门，肚子已经高高凸起，许念动作迟缓，每一步都走得慢慢。
经过上一次的跌倒事件之后，她比谁都上心。
她爱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她期待他的到来。
和许念正式冷战开始，周梓杨就没怎么回去，都是电话跟阿姨了解她的情况，这边许念刚出门，那头的周梓杨就得到了消息，他陪着客户吃饭，知道后蹙着眉不悦。
站在三楼露天阳台的他视线往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横穿过马路，神色不由得一眯，将手机直接挂断，直直的看着已经快过马路的男人。
周谦！
更重要的是，周谦身后跟着一个女人，过了马路，他伸手向后直接搂过女人的肩膀。
靠！
渣男！
周梓杨快速下楼，对面马路已经没了周谦的身影，拿电话拨了许念的手机，却没人接。
周谦跟邹雪到医院的时候，许念已经来了好一会，陪着晨晨一起看动画片，周谦看她大着肚子坐着难受，忙的去把她扶起来，“你跟他闹腾什么！”
许念难得开心的笑，“晨晨精神不错，确定后天手术吗？”
周谦点点头，“嗯。刚买了东西过来，我现在要回去给他拿两套衣服，他住院后衣服都放我那。”
许念看了眼邹雪，邹雪了然的点头，“我看着晨晨，你跟周谦去吧。”
邹雪对她从不设嫌，许念有些感动，回头看周谦，“我跟你一起。”
周谦也想到她有话，只能点头。
回去的车上，许念将一沓现金给他，周谦推开，“手术费前期已经够了，钱你收回去。”
“术后总是要用的，周谦，这么多年，我真的把你当哥哥了，这个时候不要分这些。”
“我知道你担心晨晨，真的需要，我不会瞒着你，收起来吧。”
许念笑笑，不多勉强，收回来，周谦看她鼓起的肚子，“快了吧？”
“嗯，快了。”
点点头，“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
“渣！”
“他不是的。”许念还是不由自主的偏向周梓杨，意识到的时候连自己都惊讶，自嘲的笑笑。
周谦住的小巷子，车子开不进去，扶着许念下车走巷子的时候下了雨，秋天的寒阵雨，没有遮挡的地方，许念又走不快，周谦脱下自己外套遮在她头上，等进了屋还是湿了一片。
许念情况特殊，周谦马虎不得，赶忙进屋拿了新毛巾和他新买的长袖秋衣给她换上。
男式的衣服大，许念将衣袖跟裤脚卷了又卷，宽松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多少显得有些滑稽。
“你的衣服拿吹风筒吹一下。”
周梓杨回去前给阿姨去电话，得知许念还未归家。这头手机也不通，有些懊恼的拍了两下方向盘，陈秘书的电话打来，告诉他查到的周谦的家地址。
许念啊许念！你最好不在那里！
许念手机一直放在包里，调的是静音，正在吹衣服的时候，周谦的门被人敲响。
周谦也淋湿了还在浴室里。
许念加了他两声也没反应，只得放下手里的吹风筒挺着大肚子去开门。
敲门声愈加大力，最后几乎是在外面捶门。
许念心里有些唬，拉开门的时候，外面的人正攥着拳头往门上落。
许念瞪大眼睛惊呼出声，“周梓杨！”
周梓杨看到许念身上穿着的男式衣物和手里拿着的衣服，目光猛地一紧，恰好浴室的门被拉开，周谦洗了头，顶着毛巾出来。
“许念，谁来了？”
看到周梓杨，周谦也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周梓杨已经绕过许念，攥着拳头毫无预备的朝他就是一记狠戾的上勾拳。
周谦没站住，踉跄两步，撞在一旁的冰箱上，摸了鼻子，出了血。
“啊！周谦！”
许念被周梓杨突来的动粗吓到，见到见血的周谦，尖叫了声，下意识就要过去，却被周梓杨一把抓住手往旁边一带，上前揪着周谦又是重重的一拳。
周谦已经回过神，第二拳的时候偏头躲开了周梓杨拳下的力度，但还是结实的着了力，脸上红了一块。
“周梓杨，你他妈神经病吧！”周谦挡住周梓杨下一个拳头，红着脸怒吼。
周梓杨揪着他的衣领，抬手又是重重的一拳，“人渣！”
“周梓杨！”许念抱着周梓杨的手臂，脸上满是泪水，“你误会了！你误会了！”
周梓杨一副恨铁不成钢，“就为了这样的男人！许念你值得吗！他在外面有人你知不知道！”
许念哑了嗓子，想要解释周梓杨却红了眼，抬手就要打，许念因他的力退了步，好在身后有桌子，没跌倒，周梓杨却慌了，松了周谦去扶她。
“周梓杨，我们出去说！”
周梓杨咬着唇盯着她，身后周谦上前，拉着许念的手，“许念！他现在在气头上，别跟他走！”
周梓杨拍开周谦的手，拉着许念往外。
周谦担心，又去拉她。
许念回头，“我没事，我跟他的事，你不要插手。”
“许念！”
“周谦我有分寸！”
出了门下楼，雨已经停了，地上全是积水，两人踏着污水出了巷子上车，周梓杨将关车门的声音弄到最大，一路飙车到家，阿姨还没走，被周梓杨黑着脸遣走。
“你干嘛动手！”许念也有气。
周梓杨哼哼两声，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这个时候你还向着他！你肚里怀着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
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许念是错愕，周梓杨却像是被雷重重一劈，整个人猛地看向许念，“对啊！许念，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周梓杨，你混蛋！”
许念气急的抬手，却被怒气中的周梓杨一把扼住，“怎么！心虚了！”
“周梓杨你才心虚！你心里的自卑作祟够了没！”
“孩子出生后做亲自鉴定，你最好祈祷孩子是我的！”
周梓杨重重甩开许念的手，转身去拿钥匙。
外面噼里啪啦又开始下雨，周梓杨摔门而去，许念捂着嘴哭，她撑着肚子去追他，拉门才发现周梓杨从外面把门锁了。
许念猛地心慌，“梓杨！梓杨！”
她拍这门，大力叫着他的名字，周梓杨还未走，就靠在门边上，听着许念的拍门声，他狠狠的回了句，“你想去找他，想都别想！”
“梓杨！你别锁我！你开门！梓杨！”
肚子阵痛来袭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到浴室褪了裤子才发现已经见红，并且有加大的迹象。
许念吓白了脸，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动作的颤栗出卖了她。回来得匆忙，手机和包都在周谦那里，而这间屋子周梓杨根本就没装座机。
深深的恐惧感将许念狠狠揪住！
那种无望的恐惧逃不开。回到门边，她拍着门大叫周梓杨的名字，希望对方还在门外未走，可惜！无人回应。
越急越出错，许念逼着自己镇定，心情急躁也是大忌，她哭着逼自己镇定，回到沙发上静静躺下，浑身却忍不住的颤抖。身下的暖流缓缓，像是在昭示着生命的危急，许念终于抵不过恐惧，颤着身子哭出声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不能！
强撑着起身，走到门边又叫了几声，才回到客厅去拉开阳台的落地窗。
外面细雨纷飞，隔壁挨着邻居的阳台，她记得对面是有人的！她记得是有人的！
“有人吗！救命！”
对面阳台空空荡荡，阳台里面的屋子漆黑一片。
没人在。
许念几乎绝望到极点。
关上阳台回到屋子，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第二次！
比上次更加明显的钝痛，这一次却是肚子先着地。
许念痛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不是那种刺痛，而是整个肚子在压到之后瞬间的剧痛，一下席卷全身。
身下的暖流像是破了口子一般，哗哗哗的往外涌，带着暖意，许念却觉得冷。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她淌着泪呢喃，绝望中她想到的还是周梓杨的名字，一句句的念着，希望他在这一刻出现在身边，她要告诉他，她还是喜欢他，五年前是，现在，也是……她还要告诉他，告诉他这个孩子是他的，她珍惜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
许念喘息着，不甘的侧身往门口方向爬，时间漫漫，平时不过几步的距离，她怎么都爬不到，终于在力尽的时候停止了动作。
她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天花板，身下暖流依旧，她只觉得冷。
彻骨的冷。
那是生命的流失。
那是她希望的流尽。
她想起大学时周梓杨抱着她细语说着以后要一个孩子，属于他和她的孩子。
说这话时他眼里有闪闪发亮的期盼，带着对他们未来的无线遐想。
可是现在……没有了……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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