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条件
这一餐饭许建州特意交代，所以鲁芝兰抹着泪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许念看着鲁芝兰进房间将许家奕拉出来，几天没见，许家奕比自己还要颓败与狼狈，略长未修剪的头发耷拉垂在额前，眼底的青痕深深的横着，看到许建州的时候，嘴巴紧抿着撇到另一边。
一家人异常的沉默，许建州落座之前谁都不敢坐。
“都坐下吧，干站着做什么？”
鲁芝兰心疼的按着两个孩子的肩，“坐吧。”
今天的许建州和以往都不一样，吃饭前还特意绕到厨房拿了一瓶没开过的白酒，在自己面前摆了一个杯子，兀自的自饮自酌起来。父亲的举动终于让许家奕动了眼，将视线疑惑的移到他的身上。
只不过是一瞬，许建州幽幽抬头甩过一记眼神，许家奕忙愤愤的将头撇开！
鲁芝兰拿起筷子，看到许念和许家奕双手还是垂在桌下，连筷子都没碰。他们两个谁都不敢动筷子。
许建州一句话没说，独自的喝着酒，一桌菜就在这么无法打破的沉默中慢慢的凉下去。
饭是吃不下了，许建州朝鲁芝兰使了个眼神，鲁芝兰放下筷子起身，重重的叹了口气，踱进房间拿了一个方方正正手掌大的盒子，递给许建州，然后挨着在他身旁坐下。
说是一餐饭，不如更像是一场沉重的家庭会议。
许建州将酒杯都推到一边，隔出一小片空位，当着家人面打开盒子，将里面掏出的东西齐齐放在桌面上。
许家奕原本恹着的双眸瞬间猛地瞪大，猩红着眼直勾勾的盯着许建州放在桌面上的东西。
许念颤着唇，虽然她见过，可是真的要摊开来，还是觉得心里一阵惊讶不安。
“这是我们家的存折跟□□。”许建州略低着头，视线落在桌上，搭在桌上的左手一下下轻轻点着，嘶哑的声音溢满了无法掩饰的无奈与落寞，“我跟你妈这些年攒下的钱都在这了，原本都是打算给你们念书和毕业以后用的，现在也挨不到那时候了，这一次，不知道要拿多少钱，但总不能看着你弟弟有事真的不管，家奕，事情做错了就要挨！我们许家的人都要有骨气！不能做怂包！人家现在要告我们……”
“不可能……不可能！”许家奕猩红的眼几乎要溢出泪来，第一句是小声的低喃，后一句直接撑着桌子吼出来。
鲁芝兰抖着手去按着他的手背，“儿子，不怕，我们都在呢，啊！”
许念偏头看他，“许家奕，你给我坐下！”
许家奕不顾所有人的劝慰，撑着桌子的手紧握成拳重重咚了两拳，吃红着眼瞪向许建州，丝毫不畏惧的直视，“她不可能告我！她不会告我！”
他笃定的声音带着几分的狠戾，连坐在他身边的许念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许建州冷冷的看着他，“怎么就不可能，你做了什么混账事自己不知道？现在知道怕了？”
“反正就是不可能！梓欣不会这么做的！我不信！”
“等人家上门来抓你你就信了！”许建州气红了脸，半身坐着，脖子伸得老长和自己儿子对峙着，“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告你，你说！”
“因为根本就不是我做的！”
许是被气急了，压抑许久的许家奕，被激了之后，终于情不自禁的吼出这一句，喊完之后不仅是许念他们，就是他自己也被自己愣住，呆站在桌子旁，似乎自己都不相信那是自己说出的话。
被这一波三折的曲转绕的最震惊的就是鲁芝兰，她挨着桌子死死扣着许家奕的手臂，抖着声音，“儿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二震惊的是许念，事件完全超出她预期的想象，许家奕的话把她脑子里的一个念头炸了出来，可是，她不敢去信。刷白着脸盯着他。
“家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是你做的？”
几个人当中，最冷静的就是许建州，他像是早已知道真相一般，哼哼冷笑着撑起身子，指着许家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愤，“你终于承认了是不是！”
话刚落音，他另一边垂着的手猛地一抬一勾，属于男人力气的一巴掌直直就落在许家奕脸上，啪的一声响，硬是将许家奕嘴角打出了血，鲁芝兰尖叫着去护儿子。整个过程许家奕却是连哼一声都没有，被打斜过的脸就保持那个姿势，动也不动。
一直隐忍装作不知的许建州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手指护着儿子的鲁芝兰大骂慈母多败儿，最后矛头落在一直谎言欺骗所有人的许家奕身上。
“你有能耐！你真有能耐！你今年才多大就这么敢担事！我许建州的儿子就这么有出息！咳咳咳……”说到最后他自己捂着胸口剧烈咳起来，原本气红的脸更是一路蔓延到脖子。
许念担心他，忙的过去扶着，鲁芝兰也赶紧的凑上去，哭劝着这么动气做什么！
“要不是今天人家主动说起这事，你还要瞒多久！是不是真的要把我们家都赔进去才说？”
许念咬着唇，狠狠捏了许家奕一下，“爸说的是不是真的！梓欣的事真的和你没关系？”
“……”许家奕忍了一路的愧疚全数爆发，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对着许建州直直的就跪下来，响亮的磕了两个头，“对不起爸！是我的错！没想到连累了你们！”
“……”许建州看着他也是心疼，捂着胸口只能一直的摇头，“你这是害得我们家……抬不起头啊！”
想他许建州一世清高，当初离开单位带着妻子儿女独自过活，小本生意难做，却也是一步步挨过来了，索性女儿儿子都是有出息的，听话不说，两个孩子从小到大成绩都是一顶一的棒！许念跟许家奕一直是他最骄傲的心头肉，对谁都要夸上一夸，没想到临到头了双双落马，狠狠给了他两个耳光，这巴掌打得真是响啊！
鲁芝兰想不了这么深，听到不关许家奕的事，她整个人的心都落下了，拍着胸口一口口的换气，“不关事就好不关事就好！他们家既然知道不关我们儿子的事是不是就不告了？”
“爸，对不起！”许家奕跪在地上，重重又磕了一个头。
许建州手一挥，让鲁芝兰扶他起来，然后回头看了看许念，“你跟我进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许念恍惚的跟在他后面，进房间的时候许建州让她把门关上。
从许建州房间里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鲁芝兰迎上来，关切的问。
“你爸没为难你吧？”
许念白着的唇很久才有力气动一动，摇头，“没事，妈，别担心，家奕呢？”
“回房了。”
许念抬步，“我去看看他。”
许家奕蜷在电脑前，许念进去的时候他心酸的喊了声姐。
在他床边坐下，许念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你上次，跟我拿的那九百块钱，是不是给梓欣去做手术了？”
一提这事许家奕就红了眼，“嗯。”
“能跟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许家奕沉着眼拗了拗，最后搓着手慢慢道，“我喜欢她，可是她谈了个男朋友，是校外的，那是个混蛋，出了事之后就不敢露面，梓欣害怕，她不想别人知道，就想悄悄的去把孩子拿了，人不知鬼不觉的，事情就过去了，她来跟我说，我怕她家里人发现，不让她用自己的钱，我，我帮着凑了……没想到，后面动手术后出了事……”
“……”许念起身走过去轻轻压着他的肩，“她喜欢你吗？”
“……”
许念明显看到他眼里深深的无助迷茫与绝望，带着这样的绝望先是犹豫的点头，最后还是缓慢的摇头，“感激吧。”
“爸是太紧张你了，别怪他。”
“姐，我知道，我也很难受，我觉得特对不起爸妈！可我还是不相信他们会告我！”
“没告你，放心吧，事情都清楚了，梓欣已经跟他们都说了，今天爸去和周……和那边见面说过了，不关你的事。”
“那梓欣呢？”
“已经没事了，她家里人会给她安排的，家奕。”
“……”许家奕失落的垂下头。
许念拍拍他的肩，慢慢踱步出来，没关门，鲁芝兰担心的在门外朝里看了又看，许念抱着她安慰，“妈，别担心，让他一个人待会吧。”
“许念，你也瘦了，妈经不起折腾了，事情过了之后，别跟那边来往了行不行？你给妈个安心话。”
“……”许念朦着眼点头，“嗯。”
一个嗯字包含了她下的所有决心和苦涩，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所有的事早就将她和周梓杨推向两个极端，即使这件事过去也会是一道坎，一道加注在原本就反对声音上的高坎。
自己的欺骗，周梓杨的误会，家人的反对，两人的争吵，陆瑶的拒绝，哪一个都是一个利刃，戳的每一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一个未愈合，一个又戳开。
将自己关回房间的许念靠着门背用手捂着唇无声的哽咽，身体顺着门滑下，刚刚许建州跟她说的所有话汇集起来不过就是一句，那就是——
事情要想过去，她就必须要和周梓杨分手，要断的干干脆脆彻彻底底。
难受什么呢！许念在悲痛中不断的反问自己，两人早就不可能了不是吗？两个人原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是吗？那为什么还要难过呢！
分手而已。
她和周梓杨现在不是已经分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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