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偷袭

山风吹过军旗猎猎作响，所有的士兵都一言不发而坚定的朝着目的地进发，谁都知道，尽管作战计划上对于最终拿下林克兰尔是看起来很简单的事情，但毕竟要面对的是捷斯亚的正规军，没有人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可以在这次出征中毫发无损，说不定自己和身边的袍泽都有可能再也无法看见雄伟的圣山。

        策马走在最前面的北山完全没有轻松的心情，他的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这些军官和士兵们从这一刻起就被死神的目光紧紧锁住。或许再次像这样深深的回头时，有些熟悉的脸庞就会消失在血泊之中，从此与上神为伴。或许，这其中还包括了北山他自己。但是，如果不握住这一次机会，那么以后再想完成复国的愿望就真的是难上加难了。

        北山还清楚的记得养父在世时教导兵法说过的话：“战争，不论是谁发动的，不论谁对谁错，高层的指挥官永远无法体会百姓们自身的痛苦。因为他们不管是胜败，都无法深刻的体会到失去丈夫，失去父亲，失去儿子的悲伤。所以，儿子啊，你要记住，尽管我教导你兵法和指挥，但并不是想让你成为一个收割别人生命的刽子手，不要成为让别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元凶啊！“

        因此，不论是小时候北山所受到的教育，还是后来遭遇盗贼而致使养父去世的缘故，从北山的内心深处来说，他其实一直都比较抗拒兵戈的发生。包括之前跟修斯的山寨那一场战斗，其他人并不知道当北山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倒在自己的眼前时，他的内心是如何挣扎。也许，如果林克不是北山生命中另一个重要的人，如果不是林克死前因为最信任的是他而深切托付，北山应该就不会走在复国这条血腥的道路上。北山更加知道他只能胜不能败，如果败了，那一切都将烟消云散，甚至自己和诺伊的性命都会因此而丧生；可要是胜了，对北山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古老的谚语不仅仅是寻常百姓的谈资而已。

        北山有时会想象没有这次的叛乱，如果林克没有去世的话，以后哪怕是光荣故土的战争中也应该不会出现他的身影。在叛乱发生之前，北山本来打算向林克建议在战争发生之后他不带领军队，而是镇守后方为前线筹谋粮草就行了。然而，没有人会预先想到，现在北山不仅仅要亲自带兵复国，而且今后还不得不完成光荣故土的大愿。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明明知道结果，明明不想去做，但又因为各种原因而不得不做，哪怕因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也是英雄和平民的区别，所谓的英雄们，不就是在面临选择的时候，因为责任因为承诺而背弃自己的内心去选择更加困难的道路么？

        有些心烦意乱的北山无奈的摇了摇脑袋，把这些想法努力抛开，转头对身边的修斯问道：“我们是不是要到分别的岔路了？”

        修斯站在马镫上向前看了看：”快了，大概再有一刻钟我们就得向左走了。“

        这时候，军队已经从村子出来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了，因为圣山南麓的四个山寨全部都村子的东边，由远到近依次坐落，最远的那一个刚好是村子直线距离的四百里之外，正南面对下去就是林克兰尔。修斯带领的两个小队负责离村子较近的第二个山寨，北山他们是第三个，等到两方人马都把盗贼势力划入囊中之后，再合力进攻最后一个盗贼山寨。所以，从村子出来到现在，修斯也差不多要跟北山的人马分开了，向圣山左边的深处进发，至于北山和瓦伦西尔带领的大部队还有一百来里的路程，哪怕是以现在能有的最快速度前进也要第二天凌晨才能抵达。

        “那你一路注意，今天是13日，按计划15日我们就要汇合，这样时间上才能赶得赢。”北山交代道。

        “放心吧，说不定你们还没有把山寨打下来，我就带着投降的那些盗贼赶上来了。我记得最后一个山寨那儿的岔路刚好有片宽阔地带，到时候我们就在那里汇合吧。“修斯拍了拍马脖子，全然忘了自己两天前也是盗贼。

        “不知道你还需不需要再多点人马？或者其他什么装备之类的？”马上就要分开了，尽管之前这个老家伙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但北山还是不放心的问了问，毕竟等下分开之后就再也不可能做出兵力上的调整了。

        修斯翻了翻白眼，轻松的说道：“北山伯爵大人阁下，我可是拿着人头做了担保的，你就安一百个心，把脑袋里的细胞放在你们要攻打的那个山寨上。据我所知，你们负责的那个山寨可是圣山南麓四个山寨里实力最强大的，如果不是因为跟他们隔得远，说不定我都没办法打的过他们。再说了，你要真给我再派多点人，说不定我反而还赢不了，那到时候是我还是你来负这个责？”

        “那好吧！你这个老狐狸，我还真想知道你到底用什么办法，能把近四千人的山寨给拿下来。”北山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的意味，这个老家伙似乎跟自己和炉石一样，都属于性格惫懒的角色，说了半天也没说这个人头到底是谁的。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可以把北山和炉石平时的表现比喻成街头的地痞流氓，而修斯的表现则是任你雨打风吹我自岿然不动的大混混。

        “想知道的话就向上神祈祷我的计划能够完美成功吧，等到跟你们汇合，我就告诉你们。”修斯越来越像只狐狸，眼角都眯成了一条缝。

        北山听见这句话恨不得不顾身份的竖起中指，等汇合了还用的着这个老家伙亲自解释？跟随在一起的炉石和瑟赛两人肯定等到一见面就会把原委和盘托出。

        “过两天还用等你亲口告诉我？算了吧！”北山有些啼笑皆非，同时对炉石和瑟赛交代：“你们两个也注意安全，特别是炉石，别又出现魔素爆炸的事故了。”

        “放心吧，有我在，炉石肯定安全。”作为大魔武士的瑟赛晃了晃手中的钢枪，自豪的保证。

        几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分开的岔路口，炉石和瑟赛纷纷跟卡特杨、瑟礼这些兄弟拥抱告别，互相嘱咐一路安全。随后，两百余人跟着修斯朝着自己的目标进发，北山等人在岔路口看着他们消失在眼前之后才命令队伍继续开拔。大约向前开拔了四五十里左右，太阳已经挂在山峰西侧的边角，一轮圆月也从东天的云彩中若隐若现，北山下达了原地休息的命令，同时伙头军也开始搭灶准备做饭。

        “让所有中队长以上的军官全部过来开会。”北山对身边的路棋吩咐，不一时，少年开始倒嗓的嘶哑声音在军队中响起。

        得到命令的指挥官们纷纷聚上前来，北山找了个运送物资的马车，把一直研究的地图摆在上面，确保所有人都能看。说起这份地图，也是修斯加入进来之后提供的，作为在圣山有几百年历史的山寨，并不像瓦伦西尔他们进入圣山才不过短短四年时间，所以早就把需要了解的地形给摸得一清二楚给测绘了下来。

        “各位请看地图，现在我们所处这个山谷的位置，大概在这里。”北山用手指了指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小点：“根据地图上的距离来看，大概再有七八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下一个山寨，所以把各位叫过来，是宣布一下刚才我和瓦伦将军的计划。”

        北山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将军，示意他来宣布命令，因为说是两人商议的，但其实北山现在还没有足够的作战计划制定能力，这一切都是瓦伦西尔想出来的。

        于是，老将军咳嗽了一下，说道：“根据我和北山伯爵的商议，既然现在距离攻击目标只有七八个小时，所以我们打算吃完饭后休息一个小时就立刻出发。这样的话，到达山寨的时间应该是明天早晨三四点左右，这个时候是对方负责守卫的士兵最乏困的时候，防守的精力也就会降到一天的最低点，而这对我们来说是最有可能一举拿下山寨的时机。所以，我们打算用偷袭的方式。“

        ”我有一个疑问，如果我们这么多人开拔到山寨下，那对方不是早就发现了？怎么还用偷袭这种方法？“

        说话的人有着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一道疤痕在从左侧额头一直划到下巴，左眼带着一个眼罩，虬髯长须，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寻常百姓印象中的盗贼头子。在加入进来的时候，修斯就介绍了所有的盗贼军官，而这个大胡子独眼龙是山寨里的二号人物，名字叫洛天。

        至于从瓦伦西尔被质疑后的反应来看，应该说他一点也不因此感到奇怪。原因很简单，一个只要不是乌合之众的军队或武装势力，那么他们的身上必然带着最高指挥官性格的烙印，也会绝对信任自己的最高指挥官。如果是原莫奈军队里的指挥官，不管老将军发布什么命令，哪怕是直接让他们冲上去送死，多半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新加入的这群盗贼军官则不会如此。对于这群盗贼军官来说，不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快的跟新任长官产生互相信任的感觉，这完全需要时间的沉淀，如果这时候发布命令的是修斯的话，多半出声质疑的就是瑟礼这些人了。

        “洛天的这个问题是问到点子上了。”老将军阁下对于这位二号人物还是相当记忆深刻：“因为我们的人数太多，如果全部开进的话，那百分之百的会被对方提前发现。所以，先由我和北山伯爵带着少量精英出发，其次洛天和瑟礼把所有的骑兵集中起来作为第二梯队，后面的大部队则由其他指挥官带领。等到明早四时对方最困的时候，我们会首先摸进山寨悄悄把大门打开，洛天和瑟礼则在十五分钟之后带领骑兵快速突进山寨，扰乱盗贼的集结。最后，剩下的大部队在瑟礼他们出发十分钟后立刻赶上来，这样就可以一举拿下这个山寨，同时减少我们本身的伤亡，都明白了吗？“

        十多位中层以上的军官在老将军的讲解下都纷纷点头：”明白了！“

        ”这里我再说一下，洛天和瑟礼你们记住把马腿用棉布绑起来减小声音，其次后面的大部队的重步兵全部卸下重甲跟随突进，弓箭手留守照看物资。如果都没有问题的话，就去把命令传达了，等会儿吃完饭休息一个小时之后，我们准时出发！“

        军官们站起来敬了个礼，然后全部返回自己管辖的队伍里传达上级的决策，北山和瓦伦西尔则商量着计划中还有没有什么漏洞，如果有的话可以立刻想办法补齐。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当太阳正式落下山的时候，五千余人的军队早已经整装待发。跟随北山和瓦伦西尔的人是从原莫奈军队里挑选的一个小队精英士兵，卡特杨他们也跟随北山一起，瑟礼和洛天把两支部队的骑兵整合出来，刚好一个中队625人，至于剩下的大部队除了三个弓箭手小队以外还有一个大队外加一个中队和三个小队，总计4125人。

        三个梯队为了防止被对方发现，都没有点燃火把，而是在一轮圆月柔和的光芒下摸黑前行，瑟礼他们的骑兵中队距离第一梯队大概两里左右，而大部队则跟在第二梯队身后一里左右的位置。除了窸窸窣窣的脚步，整个圣山里只有夏日的虫呤不断回响，沉默的赶路中时间飞快的流逝，当北山终于看见山寨燃烧的火把时，已经是8月14日凌晨三时三刻了。

        “路棋，你让后面给瑟礼他们停下来，保持安静。还有，再给他们重复一遍，四时一刻的时候就要立刻冲击上来。”北山拉过少年悄悄的吩咐道。

        看着少年跑远的背影，北山和瓦伦西尔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跟上，然后安静的朝对方山寨的侧面摸去。

        偷袭战，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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