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点缀着闪闪繁星。星空下，猩红的溪流缓缓流淌。一只白鹭浮在河水上，艰难地在水中扑腾，雪白的羽毛不沾水，被红色溪水映衬得格外刺眼。我走下河滩走进小溪，红色的河水便顺着雪白的裙角浸透到大腿根。
走到白鹭面前，从水中捧起它，发现它的翅膀和双腿都被人折断了，软趴趴地耸拉着，再也没办法飞翔。
“我带你回家吧。”我说。
它一声不吭，忽然仰起脖子狠狠地啄向我的手。
我吃痛松手，白鹭掉回水中，继续沉沉浮浮地扑腾。
我静静地盯着看了它半天，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想得救，是想淹死自己。宁愿死去，也不愿在别人的怜悯下过活么？”
闻言，它停止了挣扎，仰脖注视着我，黑漆漆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似乎在哀求着什么。
“我帮你。”我说。
“啾。”它叫了声。
于是我抬起脚踩住它朝水底压下去。它丝毫没有挣扎，一动不动。微弱的心底顺着我的脚底传到我的心脏尖，刚开始时很快，后来渐渐微弱，最后心跳终于停了。
我放开脚，它又浮了上来，安详地团成一团。雪白的翅膀依旧一尘不染，像一片雪花似的随着河流飘向远方。
“我渡你，谁渡我？”不知为何，我满心悲凉。目送白鹭消失在溪流的尽头，我漫无目的地顺着河边朝上游走去。
走着走着，溪边突然出现了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身穿各种门派的服饰，身边散落着各种兵器。伤口全在脖子上，蛛丝般粗细，哗哗地往外淌着血。再往上走，尸体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几乎堵塞了溪流。
溪水就是被他们的血染红的。
离尸堆不远的水泊中间，一具尸体漂浮在水中。
一个男子踩着尸体的头，随着水波轻轻上下。白衣胜雪，衣角云纹浮动。墨黑长发过膝，丝丝缕缕缠绕在风中。黄金般耀眼的金色瞳孔，瞳孔周围浮着缕缕刺目的血丝。手中一把半透明的唐刀，刀尖指着另一个跪下水中的男子。
那水中的男子双腿被齐刷刷砍断，伏在水中，正疼得乱拍乱骂：“聂凤鸣，我CNM！”
金眼男子轻声问：“我的妻子在哪？”声音冷冽，仿佛千年雪山上淌下的雪水，落到耳朵中便化成刺骨清澈的寒。
回答金眼男子的是男人更大声的怒骂：“我CNM！”
刀光闪过，男人的右臂坠进了水中，疼得他嗷嗷大叫：“聂凤鸣，大爷我CNNN！”
刀尖刺穿男人的肩窝，定住男人乱晃的身形。金眼男子微微弯腰，奇怪地闭上眼睛晃了晃头，又睁开眼睛：“我的妻子在哪？！”
“卖了！卖了！有种你砍死爷爷！”
金眼男眼中的血丝猛地扩散开，血红的颜色几乎溢满眼眶，声音越发冰冷刺骨：“楚天成，你有个儿子，对不对？”
“聂凤鸣！”男人怒吼，“你敢动我儿子，老子就......”
刀光再次闪过，男人的左臂也坠地，身体倒进水中。他在水中挣扎了一通，然后努力抬着头看着金眼男子，用变得虚弱许多的声音骂：“聂凤鸣，你别得意，你五脏六腑快支撑不住了！我们哥们儿几个有厉风堂堂主陪葬，值！”
金眼男子抬手，举刀刺下。
“凤鸣——”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我扭头一看，看见娘散着长发，身上一套灰白色衣裙，怀中抱着个襁褓飞奔而来。好像比现在年轻许多的样子。
“芷沅！”金眼男子脚尖一点，轻飘飘地飞到娘面前，专注地盯着娘的脸，眼中血丝的颜色越来越浓艳，“芷沅！”
“是我，”娘将襁褓递到金眼男子面前：“凤鸣，这是你的女儿。你瞧，她眼睛多像你，金色的，好美。”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金眼男子抱过襁褓，喜笑颜开，“闺女，我是你爹。”他抬头看向娘，“她是我们的女儿。”
娘两眼一亮，连连点头：“对，她是我们俩的女儿。”娘伸出手，去拿他手里的刀，“凤鸣，我回到你身边了，不要杀人了。我们走，远走高飞。”
金眼男子突然收住笑，缓缓扭头看向她，眼神冰寒似雪：“芷沅在哪？”
娘一怔：“凤鸣……”
“凤鸣也是你叫的？！”金眼男子闪电般伸出左手，掐住娘的喉咙举到空中，“芷沅耀眼如月，凭你也想冒充她？嗯？”
娘拧着他的手，脸涨得通红，眼泪顺着脸颊落下，喉咙里发出支离破碎的嘶哑声音：“凤鸣，你练九鬼神功走火入魔，再用内力会死的。快走，六扇门的人要来了。”
金眼男子手上使了劲：“芷沅在哪？！”
捏得娘一口鲜血喷出，眼神涣散，却仍轻声道：“凤鸣，快走……”
金眼男子的眼睛已完全被血丝染红，他冷笑出声：“又是一个想死的。”手上青筋腾的冒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飞掠而下，是徐叔叔：“聂兄住手！她是芷沅的姐姐！”
闻言，金眼男子晃了晃头，又瞥了娘一眼，然后随手一丢将娘丢到徐叔叔脚下，扭头看着徐叔叔：“徐兄，芷沅呢？”
娘在地上滚了几圈，趴在地上，泪眼汪汪地看了一眼金眼男子，吐出几口鲜血，晕了过去。
徐叔叔掏出一个镯子，小心翼翼上前，递给金眼男子：“芷沅托我把这个镯子交给你，她说你看了这个会明白的。”
金眼男子接过镯子，又闭眼睛晃了晃头，忽然腾空而起，仰天长啸。鲜红的颜色顺着头发发根，瞬间晕染至发梢。待轻飘飘落下时，一头红发火焰似地腾起，神情恍惚似刚刚睡醒。
“哈哈哈……”就在这时，他怀里的小婴儿居然笑了起来，伸手去抓他的头发。
“嗯？”金眼男子低头看向婴儿，表情疑惑，仿佛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徐叔叔大惊失色：“聂兄，她是你的女儿！”
“女儿？”金眼男子使劲晃了晃头，仔细盯着婴儿看。
小婴儿将他的一缕红发抓在手里好奇地乱扯，笑得很开心。
金眼男子突然抬头看向徐叔叔，“我聂凤鸣的女儿，厉风堂第七代堂主，名唤聂月。徐兄，聂某恐难活过今夜，只能将托付给徐兄。徐兄的大恩大德，聂某夫妻来世再报。”说完，他将襁褓递向徐叔叔。
徐叔叔急忙接过襁褓：“聂兄放心，徐某必不负所托。”
“有徐兄的话聂某自当安心。”金眼男子又闭上眼睛晃了晃头，飞快道：“你的师兄师弟来了，恶战在即。要是杀起来我连你也不认得，快带月儿走。”
话音刚落，数十道身着六扇门皂衣的黑影从天而降，几十道锁骨链转眼将金眼男子的八方锁住。
徐叔叔抱着襁褓，扛起地上的娘，朝远处退去。
金眼男子扭头看了一眼徐叔叔手里着的婴孩，忽然爽朗地大笑出声：“月儿乖乖的，爹随娘去了！”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
一个冗长的噩梦让我不情不愿地醒来。
睁开眼睛，看到哥哥伏在床头睡得正香，两眼红彤彤的，肿得像两只大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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