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月，快起床帮哥哥练功。”天还没亮黎初十就来吵我。
自从那年我们在湖边见过紫眸少年，黎初十就像受了刺激似的，从此练功不喊累也不喊疼了，每天从校场下来还要加练好几个时辰。这可苦了我，被他管束着不准去湖边不说，每天还得起早贪黑地陪他练功。算下来，我已经有两年没睡过懒觉，也没时间出去玩，每天就是围着他转转转。
今天外边那么冷，昨天还下了雪，娘亲不在家不用起床给娘做早点，我实在不想起床。
“哥……你自己练嘛……我困……”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爬上床趴到我身上，将一块香香甜甜的东西凑到我嘴边：“小月，起来陪陪哥哥好不好？”
我闭着眼睛嗅了嗅，实在经不住诱惑，一口咬住那东西含在嘴里，是我最喜欢的鸭梨药糖。
没办法，药糖都吃了，起床帮他吧。我闭着眼睛下床，张开双手让他给我穿衣服穿鞋。闭着眼睛让他给我洗脸，梳头。最后又闭着眼睛，一边打盹，一边让他牵着走到后院废弃的演武场。
“喂，还没睡醒？！”到了地方，他终于忍无可忍，在我耳边大喊一声。
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双手伸到袖笼里，打了个哈欠：“哥哥你练嘛，我看着呢。”
他满脸无奈，又不敢惹恼了我，谁叫他需要我指点呢。只得提刀走到演武场中央，摆开架势操练起来。
劈，砍，刺，跳跃，银色刀光闪耀，将地上的雪沫子一团一团卷起，围着他上下翻飞。衬托出他的眉眼，剑眉星目，格外清隽。加之这两年他的个头往上猛地窜了好大一截，快赶上徐叔叔高了。修长的身段在雪中自在穿梭，蓝黑色的衣摆猎猎飞舞，潇洒飘逸。
“陌上谁家少年郎”，我黎月的哥哥是最好看的男孩子。
要说他有什么不好，只有一条——笨。
他将一套刀法练得娴熟之后，如果没有我的提点，就再也没有精进的空间。尽管同六扇门的其他人比起来，甚至同娘比起来，他是出色了不止一点半点。但在我看来，他笨，就是笨。当然，黎初十笨也不能怪他。除了我，世上聪明的人就只剩下紫眸少年一个了。
正在出神，黎初十收刀，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小月，我这阵子苦练龙行刀，你看练得如何？”
我微微仰头：“不错，力度角度分毫不差，所有动作毫无挑剔。不过比我还是差远了，刀拿来。”
对于我的本事黎初十是服透了的，他用双手恭恭敬敬将刀捧到我面前。
这两年，他练武，我也经常跟着他练一会儿。练习多了，渐渐的我对六扇门那些个烂熟于心的招式有了新的理解。我发现只要把这些招式练到招式最深处，再练到招式之上，哪怕是最简洁的招式也能幻化出变招，一化十，十化百，百化千，千化万，万化无穷无尽。
我把这些新悟出的变招全教给了黎初十，助他成了诸葛神侯眼中“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破格让他十三岁就做了六扇门教头，教新捕头们最基本的刀法。这就是为什么他老让我陪他练功。
哼，要不是娘不准我练武，我一定要让诸葛侯爷好好见识下，什么才叫“武学奇才”。
手指一碰到刀柄，刀身就轻轻呼啸起来，羞得黎初十有些脸红。刀是认主的，黎初十的刀认的主人是我，都怪黎初十太笨了。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拿起刀，心神立刻一沉，随后身心惧动，人刀合一。人随刀气而动，卷缠人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脱离意识顺心而为。时间在我的刀影里仿佛停止了流淌，点点雪片被我的刀气卷得悬浮在半空，被刀劈成数瓣。
一套刀舞罢，我收刀呆立，思绪还在大脑中疯狂地运转。雪片被我的刀光搅成了一团雪雾，围绕在我身边。
黎初十瞠目结舌地盯着我，已经傻了眼。
半晌，他轻声道：“小月，你……”
我终于回过神，胸口瞬间被狂喜充满，扔掉刀大喊一声：“哥！”跑过去一步跃到他身上，腿缠住他的腰，手捧着他的头大叫，“我创出了自己的刀法！哥！我创出了自己的刀法！”
多少武者穷极一生只为追求一套属于自己的武艺，我居然这么容易就创出了自己的刀法，我是天才。
黎初十也哈哈大笑：“我的小月太厉害了！”
我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道：“这套刀法由龙行刀法延伸而来，我给它取名月十龙行刀。哥，我把月十龙行刀教你。以后我还要悟出更多刀法，剑法，我要把我的刀法剑法统统教哥哥，我要让哥哥成为天下第一神捕！”
忽然，一道冷冷的寒意扑过来，犹如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下，让我的狂喜瞬间熄灭，从内到外打了个寒颤。
哆哆嗦嗦地抬头一看，看见娘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插着双手冷冷地看着这边。
感受到我的僵硬，黎初十也回过头。
“别怕，有哥哥在。”他紧紧地搂住我。
但娘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黎初十去找娘替我讨饶，我心惊胆颤的缩在澡盆里发抖，以防娘像以前一样关我三天不准我吃饭不准我喝水不准我洗脸洗澡，将桶里的水从滚烫泡到冰凉。
终于门外响起了黎初十的声音：“小月，你还在泡澡？”
他是不是娘派来叫我去训话的啊？我将身体缩得更紧，闷闷地答了声：“嗯。”
“快出来，水会凉的。”
“水已经凉了。”我嘟囔道。
他急了：“啊，你等着，哥哥给你烧水。”
没多久他就拎着一桶热气腾腾的水进来了。
“浴桶在哪？”他抬着头不敢看地上，用脚试探着地面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都扭不转他扭捏羞涩的脾气。不过他越扭捏羞涩，我就越想逗他，帮他洗澡啦，故意和他滚一个被窝啦，让他帮我洗澡啦。不为别的，就为了看他面红耳赤的模样，百试不爽。逗啊逗啊逗的，我就习惯逗他了，他也习惯被我逗了。
我像往常一样逗他：“你抬着头怎么看路啊？我帮你搓了那么多次洗澡，你也帮我搓了那么多次澡，你还怕看我呀？”
“你再大些，哥哥便真的不能替你洗澡了。”他说着话，慢慢走过来摸了摸桶沿，舀起热水就要往桶里倒。
我怕他浇到我头上，从桶里一跃而起，猴子似的蹲在桶沿上：“黎初十，小心啦！”
他终于低头看了我一眼，顿时面红耳赤，赶紧拎起木桶倒水：“泡热了快起来。”
我用脚尖试了试水温，发现水温正好，忙将冰冷的身体滑回木桶，舒舒服服地送了口气：“娘是要罚我跪呢还是要关我三天？”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黎初十红着脸坐在桶边，拿着丝瓜络帮我擦后背，“娘让我把月十龙行刀练好。”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身趴着桶沿，问他：“真的？娘认同我的刀法了？”
“嗯，”他点点头，笑了起来，“我想娘很快就会求侯爷让你进六扇门。”
我欣喜若狂：“太好了，我要去做一套新衣裳进六扇门的时候穿。要白色的，外边滚红边。我最近好像胖了，以前那套白衣裳都穿不了了。”我拉过黎初十的手在我的胸前按了按，“看嘛，胖了一圈吔。”
他愣了一下，忽然像被蜜蜂蜇了般猛地把手抽了出去，然后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屋子。
我无奈至极，自己按了按前胸，真的胖了嘛。有那么吓人么，他跑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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