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与时说

“夫君莫要这样说，一切都是罗织的错才是，求夫君责罚罗织吧。”罗织低下头，又哀求道。

        杜墨庭转头望了望跪着的罗织，坐起身，边伸手去扶罗织起来，边道：“你本无错，何来责罚之说呢！快起来吧，你还怀着孩子，一切要以孩子为重才是。”

        罗织顺着杜墨庭的搀扶坐到床边，“可是...可是，罗织不忍心见夫君这样难过！”委屈的看了杜墨庭一眼，罗织又顺势依偎到杜墨庭的怀里，“夫君，你可知你为姐姐心伤的时候，罗织也在为你心疼，你可知，你求姐姐留下来的时候，罗织也想求你多眷顾罗织一眼。夫君，罗织知道你对姐姐情深意重，罗织不敢求夫君能如对姐姐一般对待罗织，罗织只愿夫君为了罗织，为了罗织腹中的孩子，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莫要再像今日这般发疯了，罗织真的怕，真的好怕会失去夫君...”罗织说着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杜墨庭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叹了口气，“你明知我心中只有菁儿一人，这又是何苦呢！”轻轻把她推离自己的怀抱，杜墨庭背过身去，“你回去歇着吧，以后缺什么少什么了，就找杜伯就行，杜伯不会怠慢你的。”

        见他撵自己走，罗织急道：“罗织什么都不要，罗织只想要陪在夫君身边，求夫君怜惜罗织。”

        杜墨庭又是叹了口气，合上双眼，“你该清楚，我的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菁儿一人，哪怕菁儿不要我了，我的心里也再容不下其他人了。这府中的一切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却独独不能给你爱情！娶了你却不能给你夫妻之爱是我的过错，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浑，但还算有些良知，我会照顾好你和你腹中的孩子的。等你生下孩子以后，你若想继续留在府中，我便留你在府中，你若想离开，我便给你准备好银两放你自由。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我所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的弥补你，如果你想怨恨我那就怨恨我吧。”

        “夫君心中真就如此放不下姐姐？”罗织紧咬了下唇，忍不住又问道。

        杜墨庭没有立刻回答，紧闭着的睫毛微微阖动，良久才道：“此生，系我心者，唯她一人！”

        此生，系我心者，唯她一人...

        短短十个字，震得罗织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心中的酸楚如浪涛般翻来覆去，震颤的她的肩膀也微微颌动。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儿，还未等她来得及擦拭，便涌了出来，染湿了她的脸颊。

        “夫君...”罗织欲再开口，可话还未说出口，却见杜墨庭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我累了。”又是七个字，将他对她的排斥和避离尽显无疑。可惜，杜墨庭背对着她，没有看见她此刻眼里的委屈和愤恨。

        眉头微微皱着，一双赤红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狠绝，罗织紧咬着银牙，良久才努力平复下心中的恨意，轻道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门外，月亮已经挂上枝头，萧瑟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寒梅花瓣一路起舞，洋洋洒洒，凌乱的落满院子都是。

        杜墨庭躺在床上，从胸口拿出一只白玉簪子放在脸颊处轻轻磨蹭了磨蹭，然后将其重新放回胸口，身体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眼角一行清晰的热泪流下，打湿了衣被。

        三日后，京都皇宫里，云菁向荀弘复完了命后，一个人站在皇宫的城楼上，望着偌大的京都发呆。今日的京都天色还是依旧的昏黄，天气很寒冷，街上的行人很少，不久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

        肩上突然多了一件披风，云菁一回头就看见荀时站在她的身后。

        “天气冷，小心冻着。”荀时边把披风为她系紧，边温柔一笑道。

        云菁看到他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怔，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城楼上望着京都，气氛竟一时间有些尴尬。

        “没多久就要过年了吧。”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尴尬，云菁率先打破沉默道。

        “嗯，是啊，大概还有个十几天吧！”荀时点了点头。

        “今年冬天冷的时间有些长啊，都快过年了，天气还这么冷，往年这个时候，天气都已经转暖了，哪像现在，还在下着雪。”伸出手去接从空中飘落的雪花，结果雪花一落到掌心中就融化成了水，云菁忍不住皱了皱眉。

        “呵呵...”荀时见她如此，又是温暖一笑，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轻轻为她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水迹，“等过了年，应该就会变暖的，不要着急。”

        云菁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回了手，低下头，脸颊染上一丝薄红，良久，扭扭捏捏道：“你...总觉得...你今天好像特别温柔。”

        对，温柔，温柔的让她总是不自觉的想要逃离。

        “嗯？”荀时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嘴角浮起一丝喜悦的笑意，道：“对你，我一直都很温柔！”

        云菁听此，心头一震，长长的睫毛微微阖动。是啊，他对她一直都是很温柔的。认识他这么久了，他这个人虽然外表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个性却十分恶劣，在属下面前冷酷的简直像个阎王，但唯独对她，他一直都是耐心而关怀备至的，就算是偶尔的霸道也是带着爱怜的。

        他，确实对她一直都是温柔的。

        云菁望着皇宫外的石板阶道路上已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长吸了一口冷气，一阵蓦然。

        荀弘偷瞄了她一眼，见她不说话，轻轻咳了两声，开口道：“本王听叶青说你把休书圣旨给了杜墨庭了。”

        转头看向荀弘，云菁眼珠来回转了转，点点头，“嗯。”

        “那...他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云菁又转过头望着宫外，长舒了一口气，“圣旨已下，就算他再不愿，一切也已成定局，容不得他有异议。”想起杜墨庭，云菁的眉头又是高高锁起，脸上的神色也有几分黯然。

        “那...你呢？”荀时忍不住又问道。

        “我？”云菁看向他用眼神询问，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荀时蠕动了下嘴唇，“你对杜墨庭...是如何想的。”

        “我...”云菁开口却是一阵哑然，想起那日与杜墨庭分别的场景，心口就一阵闷闷的疼，深吸一口气，唇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我自然是要把他忘了，他如今已经娶了别人，我也给了他休书，我们二人算是两不相欠吧。前缘已逝，何须再多挂怀！”

        听出她声音里难掩的悲伤，荀时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给她一个安慰，“别怕，以后有本王在。”

        云菁听此‘噗哧’一笑，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大笑道：“王爷，我不就是休了夫君而已，有什么可怕的，瞧你这话说的，什么以后有本王在，好像王爷要为我的以后负责似的，放心放心，我云菁的以后我云菁自己会负责，不用劳烦王爷。”

        “可是，本王想对你的以后负责。”荀时忽然抓住她的手，望着云菁的眼睛中闪烁着炙热的光，“菁儿，你该懂我的意思，我想对你负责，对你的以后负责，对你的一切负责。”这次他自称了‘我’而非‘本王’。

        “我...”云菁低下头，又是一阵默然。“王爷，云菁不是傻子，王爷对云菁的心意表现的如此明显，云菁怎么会不懂，只是云菁...”望着远方，云菁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只是什么？”荀时问道。

        “云菁...云菁......”云菁紧抿了抿唇，脸上尽是难言之色，“云菁只是不知道如何再去面对一段新的感情。”

        风声掠过耳边，扰起一阵喧嚣。荀时静静望着云菁的脸，一双眼睛深邃而渺远，良久，道：“嗯，本王明白了。”

        “王爷，云菁...真的很对不起。”云菁抬头歉然的望着荀时。

        “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冷峻的脸上突然染上了一丝柔情，荀时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淡淡一笑，“本王知道你需要时间，本王会等的，等到你能接受本王的那一刻，本王相信本王一定可以等到的。”

        “王爷...”

        “什么都别说。”荀时食指放在云菁的唇间，“什么都别说，你只需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本王都会等你就行了。”重又为她整理了下身上的披风，荀时转过身离去。

        雪花落了一地，慢慢淹没了他留下的浅浅脚印。没多久，整个皇宫的红砖黛瓦也全都被覆盖成一片莹白色，云菁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微微闭上了眼睛。

        从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明，她当时心里爱着杜墨庭，所以一直对他的所作所为装作不明白，私心里更希望他能清楚自己的心意而知难而退，可他却偏偏毫不顾忌，对她的付出也一日多过一日。后来，她为杜墨庭所伤，失了孩子，差点沦为废人，在她人生最绝望和无助的时候，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安慰她，支持她，帮助她从悲痛中走出，重新找回原来的自己。他对她的情意，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感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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