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姻缘

“小姐小姐，不好了...”云沫儿气喘吁吁的推开房门嚷道，“小姐，大事不好了！”

        手中的笔锋一偏，溢出的墨渍晕透了纸张。云菁摇摇头，唉，又可惜了一张好纸。

        云菁道，“云沫儿，你皮又痒了是不是，什么事这么惊慌，一点规矩都没有。看，又毁了你小姐的一张墨宝。”

        云菁把纸抖搂给云沫儿看，上面墨迹晕湿了一大片。

        云沫儿立在书桌旁，看了几眼云菁，撅着嘴，颇有几分委屈，“可是小姐，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嘛！”

        云菁不以为意，悠然的放下笔，打趣道，“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能把我的小云沫儿惊慌成这样。”

        云沫儿嘴一扁，当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小姐，张宰相来提亲了！”

        “提亲？向谁提亲？”

        “当然是小姐你啊！”

        “啊？”云菁惊的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手颤巍巍的指向云沫儿，“...你是说，那个五十多的张宰相来向我提亲？”

        “嗯。”云沫儿点头。

        “不是吧，他都五十多了，还要娶小老婆。他的小儿子跟我还是同窗好友呢，我要是嫁过去，他儿子叫我啥，难道叫小娘？”

        云菁摇摇头，一脸难以理解，“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人老心不老，这么大年纪了还想娶小老婆...”

        “哎呀，不是！”云沫儿急的脸颊通红，“不是他要娶你，是他儿子要娶你，他是替他儿子来提亲的。”终于把话说清楚了，云沫儿长舒了一口气。

        “哦...”云菁状似了然的点点头，“你怎么不早说，吓我一身冷汗。我就说嘛，我云菁虽然年方二十，成老姑娘了，可也毕竟是花容月貌，怎么也不至于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吧！”摸了摸自己的脸，云菁对自己容貌颇为得意。

        “小姐，现在该怎么办呀，李侍郎，何尚书，蒋大人，再加上这个张宰相，他们都来替自家儿子求亲，你到底是嫁还是不嫁啊？”云沫儿急道。

        云菁挠挠鼻子，“呃...这个，嫁是当然得嫁呀！”

        “啊？”这次轮到云沫儿吓一跳了，“小姐，你真的要在他们之中选一个么？”

        “当然不能在他们之中选了，选了我还能活啊！”云菁白了眼云沫儿。

        “那你？”

        “选一个局外人不就行了！”

        局外人？

        内堂。

        云菁一身白衣，立于堂前！

        云不凡把手中纹龙玉佩交到云菁手上，“菁儿，你真的应下这门婚事？”

        云菁笑嘻嘻收下玉佩，“应，当然得应，爹你教过我，做人要信守承诺。既然是爹爹你和别人定下的婚约，我怎么能不应呢，若是让旁人知道我们云家毁约，岂不是要丢尽了云家颜面。”

        “可是,那杜家之子...”云不凡欲言又止。

        十七年前，云不凡奉命去江南绞杀贼匪，不料却中了敌人奸计，跌落悬崖，幸而被路过的商贩杜相所救，并被杜相带回杜府修养。杜相为人慷概，颇为侠义，与云不凡相交甚欢。当时，杜相膝下有一子，名唤杜默庭。杜默庭五岁，生的白白嫩嫩，颇讨云不凡喜欢。云不凡便有意与杜相结为儿女亲家。

        杜相自然乐意，当即令人打造了一只纯金凤钗和一块纹龙玉佩作为信物。云家持玉佩，杜家持凤钗，等到两家儿女并结连理之日，再交换回来，由男方亲自为女方戴上凤钗，女方亲自为男方佩戴纹龙玉佩，取意金玉良缘。

        一晃十几年已过，自家女儿也早就过了婚嫁年龄，可杜家却从未派人来过问过这门婚事，云不凡也只当是对方忘了当初的婚约，或者早就为儿子另择良缘，作罢了这门婚事。

        可是如今朝廷动荡不安，云不凡又遭人暗算，武功尽废。各大势力为了笼络云不凡手下的暗门势力，纷纷向云菁提亲。云菁的婚事一时之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云不凡知道云菁生性淡薄，不喜纷争，为了避免云菁成为朝廷之争的牺牲品，云不凡这才派人去江南打听了杜墨庭的情况。

        这不打听还好，一打听可把云不凡气的不轻。原来杜相早就在十二年前病逝，杜家在杜夫人秦弗的打理下，生意倒也做的顺风顺水，只是这杜墨庭倒是越长大越不成材。整日流连花街柳巷，风流成性，不为秦弗分担忧愁也就罢了，竟为了雁江楼里的一个花魁，公然忤逆秦弗，甚至扬言，若是不让他娶那个花魁过门，就与杜家断绝关系，活脱脱一个不成材的风流公子哥儿。

        “菁儿，你可要想清楚，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这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幸福！爹，是怕你受委屈啊！”云不凡握着云菁的手，一脸担忧。

        “爹，你就放心吧，女儿这一身好武艺谁能欺负的了我？谁敢让我受委屈？”云菁依旧笑嘻嘻的安慰云不凡。

        “唉。”云不凡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这条路你自己选的，以后你自己好好走吧，不过，若真是苦了自己，就回来，千万别委屈自己，爹虽然武功废了，但...”

        “哎呀，爹，”云菁扁扁嘴，打断云不凡，“您真的是越老越啰嗦了！放心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嗯？”云菁眨眨眼，一脸自信的望着云不凡。

        “好好好，爹相信你就是了！”云不凡拍拍云菁的手，一时间，老泪纵横。

        云菁松开云不凡的手，走到大堂中央，冲云不凡跪下，“爹，女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爹！爹，答应我，您老一定要保重，朝廷的事，能不理就不理，别再插手了！”

        “嗯！”云不凡点头。

        “爹，珍重！”

        “菁儿珍重！”

        江南金陵，雁江楼外。

        杜墨庭被雁江楼的下人挡在门外。

        “岂有此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进去！”杜墨庭恼怒的盯着雁江楼的主母萧娘。

        “哎哟，杜公子啊，不是萧娘我阻拦杜公子，实在是罗织她不愿见您啊，杜老夫人又放了话，雁江楼要是再放杜公子进来，杜老夫人就派人拆了我雁江楼。杜公子您生来就丰衣足食，哪懂我们小老百姓生活的不易，若是这雁江楼真被杜老夫人拆了，我这雁江楼上上下下百十余人还要不要活，杜公子您说，是不是？”

        萧娘赔笑。

        “我可以不进雁江楼，但我一定要见罗织！”杜墨庭坚持。

        “杜公子呀，您这不是存心难为我是不是，杜老夫人为什么不让您来雁江楼，还不是因为罗织。要不是您哭着闹着要娶罗织，杜老夫人何至于此？要我说，杜公子，罗织再好终究是风尘女子，进不得杜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您要是真喜欢罗织，以后常来听罗织唱唱曲就行，别再提什么娶不娶了，我们罗织福薄，受不起这样的福气！来人，关门！”

        说罢，萧娘进了雁江楼，关上了大门，把杜墨庭一个人晾在门外。

        经过双方这么一闹，街上早就围观了不少人，对杜墨庭指指点点，让杜墨庭好不羞恼！

        杜墨庭见萧娘关了门，无奈，只好冲门里嚷道，“萧娘，请你告诉罗织，我一定会娶她过门的！”

        杜墨庭是金陵有名的风流公子，和一群猪朋狗友，常年流连于风月场所。数月之前，金陵有名的青楼雁江楼来了一位卖艺不卖身的花魁罗织，罗织气质温婉，容貌姣好，歌喉优美，一曲霓裳舞跳的甚好。

        那日，杜墨庭应朋友之邀，来雁江楼玩乐。醉眼朦胧间，便看见罗织一身白衣翩翩起舞，如画中仙一般当下便对罗织倾了心，对罗织展开了疯狂的追求。

        杜墨庭本就长的风流倜傥，对罗织又百依百顺，久而久之，罗织自然也对杜墨庭生了欢喜之意。

        襄王有意，神女有心，说来也本该是一段佳话！

        只是...

        杜墨庭向杜老夫人提出要为罗织赎身，迎娶罗织，却遭到了杜老夫人的强烈反对。

        杜老夫人这样说，“我杜家虽非官宦之家，却也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岂能娶一个风尘女子做妻，杜墨庭，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于是，杜墨庭被杜老夫人禁了足，关在家里，终日出不得门。

        而雁江楼这边也被杜老夫人知会，若是再让杜墨庭进门，就拆了雁江楼，至于罗织，好好的做她的花魁就好，若是再生什么进杜家门楣这样的心思，就让她在金陵再无容身之地！

        “啧啧啧...”云菁听罢店小二讲述杜墨庭与那罗织的这段□□后，咋舌，“想不到这杜墨庭还是个痴情种，为了一个风尘女子竟不惜忤逆自己生母，反倒是杜老夫人成了那棒打鸳鸯的恶婆婆。要我说，既然郎有情妾有意，杜老夫人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这对有情人就是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拆一座庙，不悔一桩婚..哎哟....”云菁捂着脑袋看向云沫儿，“云沫儿，你干嘛打我？”

        “小...”云沫儿刚要开口唤小姐，想到此刻她与云菁都是男子装扮，立刻改了口，“公子，这话是您该说的么，别忘了您此行是来干什么的，”拿了一个包子塞到云菁嘴里，“我看，您还是吃你的包子吧！”

        云菁翻了个白眼，愤愤然咬了口包子，这个云沫儿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这位公子，我看您的话也未必尽然”小二往茶壶里添了点茶水，“杜家是大户人家，自然不能让一个风尘女子过门，这点杜老夫人并没做错。至于公子所说的郎有情妾有意，依小的看，倒也不一定。”

        “小二哥，这话怎说？”云菁不解。

        “杜公子风流多情，当下或许对那罗织是真心实意，可是美人总有迟暮，在金陵，美人更是一年胜过一年，也难保这杜公子以后会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至于那罗织，她出身卑贱，难免会看重杜公子的家业，若是杜公子是一个街头乞丐，是问她还能愿意委身于杜公子？”

        “嗯，说的有理！”云菁想了想，点点头，冲小二哥竖起大拇指，“小二哥，好见解！”

        “呵呵，小的可不敢当，只是在金陵呆了这么多年，看多了风流才子俏佳人的戏码，这些个故事往往开头的时候被传为佳话，最后能落得下好结果的也没有几个。”

        “小二哥可是说，这天下，男的皆爱貌，女的皆爱财？”云菁笑问。

        “呵呵，这小的可不敢说。”小二哂笑，“只是姻缘讲究门当户对，越是大户人家就越是讲究门当户对，公子您想，若是杜公子真娶了那罗织，以后必定会因为罗织的出身起争执，想她一个风尘女子，每每被旁人提及自己的出身，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心中自然也不好受。”

        云菁听此再次向小二哥竖起大拇指，“小二哥，当真好见解，在下佩服，呐，这锭银钱赏你了！”说着，从腰间取出一锭碎银扔给小二。

        “哟，小的谢公子赏赐。”

        “小二，再来两屉包子。”

        “哎，好嘞！”得了赏赐，小二乐呵呵的跑下了楼！

        云沫儿看了看周围，凑到云菁耳旁，“小姐，您心中对杜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云菁摸摸鼻子，思索半天，从笼屉里拿出一个包子放到云沫儿手里，“这奉仙居的蟹黄包着实不错，来，沫儿，多吃点，千万别说主子我亏待你。”

        “公子...”云沫儿撅嘴。

        “来吃嘛吃嘛，撅什么嘴，撅嘴就不能吃包子了。”云菁又拿了个包子放到云沫儿面前的盘子里。

        “你！”云沫儿气恼，不理云菁，恨恨的咬了咬手里的包子，不巧滋出一股油，弄了她一身，恼的她直跺脚，笑的云菁前仰后合。

        窗外突然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云菁端了一杯茶，来到窗前查看出了什么事。可巧儿，看见的正好是杜墨庭被萧娘拦在门外的那一幕。

        奉仙居的对面正是雁江楼！

        云菁喝着手中的茶，瞧着窗外的热闹，见人都散去了，回头对云沫儿道，“云沫儿，你方才不是问本公子对杜公子是怎么想的么，本公子就告诉你，百闻不如一见，见他，便是我心中所想。”说罢，回身从笼屉里拿过一个包子，还没等云沫儿反应过来，就从窗台一跃而下，利落的站在杜墨庭身后。

        等到杜墨庭一回身，就看见云菁一脸笑眯眯的望着他，把手里的包子递到他眼前，笑嘻嘻道，“公子，我请你吃包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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