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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黎明之夜


纵然明知是幻觉,身体却无法从中摆脱,筋肉在烈火的灼烧下激烈地痉挛着,向意识传递痛苦的悲鸣。

        这就是玄凤一族最为有名的幻术,消失于中原大陆千年之久重现人世。在那双美丽的赤瞳注视下,他情绪的波动便如一只手攫住了自己,下一刻便难以抗拒侵入脑海的命令。

        让身体先于意识死亡的命令,比王之谕令更可怕。

        超越了人类的认知,能与神明匹敌的力量,让天罗最为凶悍的皇家护卫团也不禁全员溃败。不断有年轻的护卫在对峙中崩溃,脱下外衣倒在地上打滚,意图扑灭并不存在的火焰。

        烈火就像幽灵一般缠在众人身上,不论怎么打,怎么扑,都没有丝毫的减弱。惨叫声在静夜里蔓延,诡异的氛围令人不禁脊背发寒。

        作为妖之卷之首的翎凤究竟有多强大,即恒自己也知之甚少,但从对方微凝的冷眸中散出的杀意,即恒便知自己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住手,翎凤!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不然的话……”他朝怒意难消的好友急声喊,然而翎凤只是回眸望了他一眼,那眼神是即恒从没见过的淡漠。

        “即恒,虽然我们不是同类却是好朋友。但有些东西,的确如你所说,从出生起就不一样。”他赤色的眼眸中流动着火红的光泽,宛如一株艳丽的罂粟,“人类对于你而言,曾经是同类,今后也勉强是。但在我来说——只是饵食,一直都是。”

        在妖之卷的规则中,猎杀人类是允许的。

        即恒望着翎凤哑口无言,他终于明白,这只脑袋不太灵光的妖魔是真的生气了。

        火光淹没了人声,叱咤风云的皇家护卫们纷纷倒下,就连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也将难以幸免。玄凤入世,必有大难。魔物非天,嗜血本性……是否谁都无法逃脱所谓的箴言?

        甘希闻得手下的小鬼们四处哀嚎之声,咬紧牙关横剑于胸,向伫立于火中的美貌怪物怒砍而去。他出手一向凌厉毒辣,每一招不为取命,那也是为了见血。

        可出乎意料的是,对手只是微微地偏了偏头,就轻松地躲开了剑势。他的所有思维都仿佛被眼前这团火红色的影子所看穿,连出几招竟无一命中。

        鲜艳的翎羽在那双手的舞动下飘扬,炫目的光彩宛如月夜下的火莲盛开,极尽的绚丽。甘希只觉眼前一片眼花缭乱,竟连那人的身影都完全捕捉不准。

        不仅是神乎其神的幻术,就连身体本身,也在营造着一种迷惑对手的幻象。原来那张脸,那身羽毛,都不是为了摆着看的,妖王之名实至名归。

        甘希脚下的步伐随着火色光影的流动而急速变换,他很清楚此刻他根本无法再伤及对方,拼尽了全力也不过只是在逃命。

        “陛下……”他急声想劝陛下保身撤退,谁料只是一瞬的停歇,那团火红色的影子就已闪到了身后,对着背后空口一掌劈落。

        翎凤转身面向沉默旁观的陛下,目光扫过他脸上因痛楚而沁出的汗珠,微微地一笑:“终于轮到你了。”

        陛下周身被火焰所包裹,既已知是幻觉,那火苗自然不会多,也不会再少。唯独被灼烧的痛楚,却真实地在身体中肆虐。

        他紧咬牙关,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却没有多看眼前这只可怕的魔物一眼。越过翎凤的红发和翎羽,陛下对被保护在身后的即恒露出了一丝切齿的冷笑:“可真是……找了个好帮手……难怪你如此有恃无恐。”

        身受烈焰之苦仍不为所动,这等意念令即恒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倘若眼前之人并非人类之躯,恐怕就连翎凤的力量都无法战胜他。

        “陛下想要我的命,是因为我的存在让陛下感到不安全。可如今你也看到了,中原大陆并非人类独有,但凡能威胁到你的都要赶尽杀绝的话,那陛下继任王权的时日里,恐怕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番话让陛下拧起了眉头,他冷厉的目光在即恒怀中沉睡不醒的少女身上扫过,冷声哼道:“你这是在讽刺朕继任以来除了杀人毫无建树?那你可知,朕为何不肯放她离开?”

        即恒怔了一怔,临到此刻,不知陛下又为何要旧话重提,难道不是因为疑心和瑾将来会应证箴言前来夺位?

        “先帝临终之前曾拟下遗诏。”陛下的目光凝在即恒身上,不紧不慢地道出了那个隐藏的秘密,“——不论六公主身故何方,都要葬入皇陵,以孝先人。”

        一字一字吐出的话语中带着某种刻意收敛的敬畏,即恒并不太懂天罗皇族的殡葬礼仪,但他多少知道,公主是没有资格入葬皇陵的。更何况,是一个已出嫁的公主。

        陛下唇边若有似无的冷笑让即恒眉头深锁,翎凤被这莫名凝重的气氛搅得摸不着头脑。不是来打架的吗,还打不打了……

        “你们人类难道就这么怕寂寞?”他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歪着头喃喃道,“做老爹的,居然连女儿死了都不肯放手。”

        即恒忽然灵光闪过,顿时明白了过来,抬起头惊愕道:“原来……”

        翎凤正琢磨着陛下还能坚持多久,要不要再加把火给个痛快,闻言怔然问:“原来什么?”

        即恒没有回答,他深深吸了口凉气,不由地将怀中女子抱得更紧了一些。他这才恍觉,原来自己所面对的对手并非陛下一个人,而是整个天罗皇室。

        先帝打破天命,盗取了王权。作为悖逆天命之人,却也同样畏惧着天命。

        纵使和瑾跟随暮成雪一起去了西境,西境毗邻南王的领地,陛下仍然会以关照晚辈之名,要求南王代行监管。南王为了维护天罗的稳定,想必也不会拒绝。

        从此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她将永远活在那些或出于好意,或源于刻意的目光下,就如在清和殿中一般,直到死去。

        然而死后,她又将被葬入皇陵,陪伴先帝长眠于九泉。从生到死,永远被囚缚在这座黄金之笼里。

        “原来杀了她,就是救她的最好方式。”即恒抬起头紧凝着陛下,语中苦涩非常,“当年甄玉棠狠心要掐死自己的女儿,只怕就是为了今日她不必再受这番苦楚。”

        陛下不置可否,只是冷淡地笑着:“可惜她失败了,而你……也将失败。”

        “那可由不得你来决定。”

        一直被忽视的妖艳少年终于忍到了极点,漂亮的脸上写满了焦灼。眼前这个身披烈焰而不倒的男人,在他眼里已经无法再等同于人类。

        “只要你有一丝异动,我立刻就能要你的命。”翎凤出言威吓道。他可不管对方是不是皇帝,人类那么多,少了一个皇帝再立一个就是,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

        “翎凤,别动手。”

        出乎意料的却是即恒,到了这个关头,他劝阻的眼神竟依然坚定不移。

        翎凤转过头万分不解:“为什么?难道他死了,天能塌下来吗?”

        “那当然!”

        一个声音从人群的后方传了过来,原本柔婉的声音此时满溢着严厉之色:“陛下若有三长两短,天罗必将动荡,中原大陆也将动荡。这个后果,你们谁也承担不起。”

        人群不约而同地向两旁分开了一条小道,一个娇柔的身影自暗夜中走了上来。翎凤惊讶于何人竟敢如此张狂,但当那个人走到眼前时,所发生的景象更让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露妃带着一脸怒容款款穿过人群而来,随着她衣袂的飘动,那些纠缠在皇家护卫身上的烈焰,竟然顷刻之间就消逝无踪。她在陛下身前停下,伸手振臂一摆将陛下挡在身后,平地仿佛生起了一股微风,所有幻火均在刹那间泯灭止息。

        不止是即恒,就连翎凤自己都愕然不已。他睁圆了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人类女子,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玄凤一族贵为妖之卷至首,曾与天上城达成了互不相扰的约定,今日阁下莫非执意要毁约,再掀一轮神魔大战?”

        露妃出口俱是逼人的戾气,一句话逼得翎凤冷汗直落。他只是想出手救个朋友,怎么到了这些人类的口中,罪名就一个比一个重了呢。

        “露妃娘娘。”即恒抢在翎凤之前扬声回答,他凝着露妃肃然的脸容,真切地说道,“我们无意干扰中原大陆的规则,只是……只是希望天命垂怜,放过一个无辜的女孩子。”

        他鲜少会流露出这般卑微的,恳求的目光。浪迹中原大陆这许多年,他也鲜少会执意去干涉中原大陆的人和事。只因这一切已与他无关,他早已不再隶属于人之卷,人之卷的命运轮回也不再有属于他的一份。

        只是这一次,他只求天命能放过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放开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这听起来很荒诞,做起来,也更难。

        “天命自有定理,又如何能随你心意。”露妃收敛了怒气,口吻之中带着怜悯。

        “天命定理尚且能够篡改,何况人事福祸?”即恒目光移向神情冷峻的陛下。在对方冰冷的眼神之下,这个习惯了游戏人世、笑看风云的浪子,终于在命运压到自己身上时,为了他心爱的姑娘对命运低下了头。

        “陛下已经稳坐王位,她不会再有这个能力去改变什么,也绝无可能动摇陛下的根基……穷寇莫追,也无需再追,一个毫无威胁的对手,陛下何不就放她一条生路。”

        十六年手足之情,难道就感化不了这个男人因权力而冷硬的心?即使她已经在他面前奄奄一息,也留不得最后一口气?

        即恒从未如此刻这般迫切地想要探寻人类的心思,有的人毫无血缘却关心倍加,有的人同根同袍却忍心相残……这其中,又究竟能有什么规则可循?

        “谁让你自作主张。”终于,陛下冷冷地对露妃斥责道。

        露妃回眸望了陛下一眼,眸中一闪而逝的黯然淡化在了黑夜里,低下头喃喃低语道:“臣妾觉得,有必要来这一趟……”

        “来人。”陛下捂着被烈火灼伤的手臂,冷厉的双目之中满是压抑的怒火,对尚且还能站起来的皇家护卫勒令道,“送露妃回宫安寝,今夜无事不得出宫!”

        一声王令打破了黑夜,即恒心中失望至极。

        “陛下……”露妃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她的目光紧随着陛下冷峻的脸,似在期待他回心转意。

        苏醒后的甘希揉着后脑叹了口气,向身边两个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领旨。

        露妃挥开围拢上来的皇家护卫,上前拽住了陛下的衣袖,言辞哀切道:“陛下今夜一意孤行,他日定然要后悔。日后那般苦痛将是今日的几倍,几十倍……到时又有何人能够替代!”

        “朕不需要你来教!”陛下抬手甩开了露妃,再也不看她一眼。他大步走上前,被翎凤拦手挡住,汹涌的气焰却丝毫无所畏惧:“朕的皇家护卫听令——只要你们还有一口气在,就把手中的弩.箭都对准他们。今夜神挡杀神,魔挡杀魔,朕要他们一个都走不出这宫城!”

        如此杀意满盈的王令就连甘希也不禁一怔,皇家护卫团训练有素,没有言语,没有迟疑,纷纷拿起了手中的连弩重新对准了包围圈中的三人。

        “即恒队长,不用再问朕理由。”陛下阴蛰的目光中映着浑浊的笑意,对即恒微然一笑道,“朕要杀你,没有理由……朕就是想杀你。”

        即恒胸中怒火窜涌而上,直冲头顶。他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委曲求全原来都是一场笑话,不如就如翎凤所言:打吧,打完了再说!

        炽烈的金瞳在暗夜中发出凌冽的光芒,杀意如同旋风急速地凝聚在少年周身,逼得人几乎有些呼吸困难。

        翎凤感应到了即恒转变的心念,萦绕在心头的顾虑也就随之抛到了九霄:是可忍孰不可忍,打完了再谈别的!

        激烈的战意与杀意霎时间便在小小的清和殿里爆发,皇家护卫们都被眼前的战况惊住,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方才还一脸颓丧束手就擒的少年,竟然还留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陛下不可!”露妃在剑拔弩张之中戚声喊道,却无人理会她的劝阻。人类岂会是妖魔与河鹿的对手,如此一战后果根本不堪设想。她的目光已经看到了数年之后中原大陆战火燎原,民不聊生的惨状。

        中原大陆可以没有王,可以没有六公主,天罗却不能没有陛下……

        “都住手——”

        不知是何人在漆黑的月夜里扬声厉喝,让所有人都不禁一顿。

        陛下当先第一个转过头,见到来人亦是呼吸一滞。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在柳絮的搀扶下疾步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成盛青,陈子清,张花病,孙钊……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入了清和殿,一下子将本已冷寂的清和殿挤得满满当当,依稀仿佛回到了往昔的热闹。

        只是人未醒,花已谢。

        “陛下,本是同根,何必相残。”南王苍老的容颜上显露出了莫大的哀痛,缓缓说道。

        陛下凝着南王藏在眉须下的深邃的双眸,冷冷道:“王叔既已答应不再插手天罗政事,为何今日又逾越了身份擅自入宫?”

        南王沉重地叹了口气,柳絮强忍悲痛替父亲开口道:“陛下一国之君英明神武,如今却对对你爱戴有加的妹妹痛下杀手……又教人如何看得下去?”

        “柳絮,这里没你说话的份。”陛下冷言喝止道。

        柳絮咬住唇脸色有些苍白,望着陛下的眼神里充满了陌生,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

        “陛下。”成盛青忍不住上前进言。

        “盛青,住口。”陛下却不等他开口就打断了他,

        冷厉的目光直扫过成盛青,“朕还要向你追究抗旨之罪,你最好安静地待着。”

        成盛青哑然无言,只得悻悻地退下。

        陛下重新望向南王,方才一瞬而过的愕然已重又被冷酷所取代,他扬起头对南王道:“王叔还没有回答朕,今夜没有宣召,何以擅自入宫?”

        南王凝重的目光落在陛下的眼睛里,他仿佛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昔日兄长的影子,也是一样的毒辣,一样的痴狂。

        那些被血污和杀意所沾满的脸庞,相隔十六年依旧记忆犹新,如今又在新一批的年轻人身上重演。他对陛下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里都浸满了岁月的沉重:“陛下,当年老夫袖手旁观,因而失去了两个兄弟。如今老夫仍要袖手旁观,又将失去两个侄儿……如果天罗律法要惩治见死不救,不仁不义者,老夫早已罪无可恕。”

        这番话惊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屏住了呼吸,柳絮骇然失声:“父亲,您……”

        南王抬起手摆了摆,他望着陛下,早发的白发之下一对灰褐色的眼眸倒映着陛下的影子,一字字道:“花枝硕果所剩无几,纵使老树虬根也不过是烂于泥地。陛下,这一次老夫还该不该……袖手旁观?”

        素来明哲保身的南王竟说出这样一番话,陛下固然有千万个不甘,一时也难以当面反驳。皇室手足在先帝的屠刀下已被血洗了一番,如今到陛下手中,所剩本已寥寥无几。这些年来天罗扩张伐交,那些皇子公主们又都带着各自的使命,永远离开了天罗。

        “陛下。”南王须眉下的一双锐眼深藏着十数年沉淀的隐痛,他缓缓抬手指向和瑾,声音里竟浮现了一丝颤抖,“陛下当真以为,老夫这十六年置身事外,在奉阳过着快活日子?每每入梦,都要梦到这个孩子,梦到因她而死的很多人,梦到先帝……来求我收留她。”

        陛下闻之一震,回眸问道:“先帝求您收留她?”

        即恒抬眼望着这个外表明显要比年龄老十岁的男人,他远远地站在人群之中,既不靠近,也不疏远,正如这十六年所坚守的决定一样,怀着内心的负疚做一个冷漠的旁观者。

        “‘你若心有愧疚,就将她视如己出。不然就杀了她,斩草除根。’……这句话正是老夫所言。”

        让南王没有想到的是,先帝竟然同意了,并且选择了前者。当年半是愤怒,半是怜悯的一句话,竟然给天罗埋下了如此巨大的隐患,这是南王始料未及的事。可更让他不曾想到的,是这句话让一个已被血迷了眼的暴君重新恢复了人性。

        陛下默然不语,他只是看着南王,仿佛在探究这些话有多少真实。南王历经风浪阅人无数,自然明白陛下心中的疑虑,他所能道出的真实仅有如此,先帝对和瑾的各种安置究竟出于何种用意,自然已无人知晓。

        只是细究之下仍能看出些许端倪:赐婚暮家,却允许悔婚。入葬皇陵,更是断绝了将来有一日,和瑾要被当做逆臣处死的可能……每一步的背后都是生路。

        “三生为王,三世为煞。”

        一个女子柔润的声音缓缓道出这句扰得天罗大乱的箴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一身华服,发丝稍有凌乱的女人身上。

        露妃款款向和瑾走去,翎凤本想拦住她,却在她异色的瞳仁注视下自觉地退了开来。她一路无阻直走到和瑾身边,探手覆上和瑾额前的碎发。

        即恒抓住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天命如果亘古不变,天罗就不会有今日的天罗。”露妃丝毫不理睬他的戒备,扬声郎朗而道,“可天命若能被改变,昔日的预言是否还值得恪守?今夜云罗星陨,明月当位,是否也预兆了关于六公主的命轨已经被改变?”

        这一番话令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惊愕。这十六年来,云罗星始终与明月占据着势均力敌的微妙地位,如今象征六公主命轨的云罗星已陨落,六公主也因此昏厥不醒。可六公主若还能醒过来的话……

        “为什么。”

        即恒迷茫不解地望着露妃,喃喃问。他从来不曾寄希望于露妃会出手相助,雀翎宫一别,他分明在露妃身上看到了对和瑾的妒意。

        “我不想让我爱的人难过,因为我也会难过。”露妃抬起眼睛,奇异的三色瞳里氤氲着柔水一般的流光,恍如月色“……我也是人啊,心会痛。”

        她轻轻地拨开和瑾额前的碎发,将指印覆在那枚冲破了封印的海棠花上,仿佛只是在呼唤一个沉睡的孩子。

        无数双眼睛齐齐注视着沉睡的少女,月色与火光之下,苍白的脸容印着那对纤长的眼睫愈发的黑。有多少人真正期待她醒过来,即恒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也会由衷地期望她苏醒。

        ——即恒,如果有一天全天下都要与我为敌,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沁春园断崖之下,和瑾曾经这样问他。

        ——会。

        他当时这么说,一边说着,心里却想,怎么可能会有这一天。

        没想到“这一天”就来得这么容易,而他会用尽自己的全力去实践那句诺言……握在掌心的那只冰凉的手,隐隐有了脉动的迹象,不知是否错觉,那双紧闭的双眸,似乎也在月影之中悄然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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