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夜半来客

人声早已不闻，只有数不清的虫儿吃饱了人肉喝足了人血，因此唱的格外兴奋，简直如潮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生而为人是最不幸最可怜的。想活得开心，除非如日本鬼子或者如段文轩这样的，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夜色凝重，如黯黑冰凉的血，蜿蜒覆盖了天与地。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周围高大的建筑物被黑暗模糊掉棱角，远远看去，似血肉模糊的脸孔。最新章节到百度搜索-《》。几栋被战火摧毁在楼房呲牙咧嘴矗立着，像遍体鳞伤的尸体。穿街心公园而过的一条小河，河水幽幽，轻细的声音在隐约处似有似无地响起，回荡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

        宛若一条毒蛇，段文轩匍匐在灌木丛中，距离汽车也就十来米，虽然看不到人，但车里面时不时有点点星光忽明忽暗，应该是有人抽烟。如果再往前很容易被发现，车头正对着大平光一的小楼，夜已经很深啦，二楼依旧亮着灯。守在这里只能监视小楼的大门，至于楼后面的情形一无所知。

        狡诈的段文轩略一思忖马上有了主意，他原地退回，借着黑夜和树丛的掩护迅速转到小楼背面，结果连自己都被气笑了：楼后面一半悬空在一条黑幽幽的大河之上，如湘西苗寨的吊脚楼一般！河中间还有一处沙洲，黑幽幽地长满芦苇，这处建筑的主人可以看风景。难怪监视哨只在管大门，后面根本无法出入！话说回来，普通人可能会束手无策，段文轩却能如履平地。

        他掖好枪，系紧皮鞋带，活动活动手指和脚尖、脚踝，吁口气后悄无声息地潜入楼下，沿着直插河底的水泥柱子往上攀爬，几下就摸到楼角的砖缝儿。这时候才显示出本领！段文轩的十指犹如利爪，每一次都能死死扣住浅浅的砖墙缝，脚尖同样同样如此。于是他像壁虎一般，沿着楼角一口气爬到顶！

        上面没什么建筑，只有一圈矮矮的围墙，和一个亭子似的小房，应该是楼梯间。大平光一雅兴不浅，楼顶楼台上居然还有巨大的花盆架子，养了不少花，黑漆漆的段文轩也分辨不出品种，他也没工夫管这些，缓缓调匀呼吸，观察一下四周。花盆架子后面朝河心沙洲方向还有几把椅子，估计是大平光一领老婆孩子看风景用的。

        段文轩在椅子上坐会，借此平静自己。正因为他是干这一行的老手，未免托大，忘记了干这一行，危险无处不在！根本没在乎对面的沙洲。其实此刻，沈春丽的贴身护卫、鸠山寿行暗杀小队的头目——小林正树，正和一名手下趴在对面河心沙洲的芦苇丛中，用黑洞洞的枪口正瞄着他的脑袋！

        只要小林正树乐意，轻轻给身边的手下一个暗示，段文轩即使属猫的——有九条命也白搭！不能否认，玩绑架、袭击、暗杀，经过苏联谍报机构培训的段文轩是罕见的高手，出道多年无往不利。但也不可否认，他的招数属于苏联正统手段与中国传统伎俩的结合，充满了江湖气息，都是野路子，单枪匹马不成体系。

        而小林正树率领的暗杀小队，个个都是从特种战部队的精英，精挑细选出来的，又跟随鸠山寿行多年，出生入死配合默契，作为一个团队尤其擅长狙击！在他们看来，段文轩这样的愣头青，凭借的无非是血气之勇，胆大妄为，顶多算黑夜里溜出来觅食的老鼠。

        而暗杀小队却是潜伏的一群饿狼。

        杀掉段文轩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正因为暗杀小队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所以见大平光一家楼上突现陌生人，小林正树并没有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兴奋，更没有贸然行事，仍旧像死尸一般趴着，静静观察。鸠山寿行的命令只是监视，他如何敢轻举妄动？

        不过，监视大平光一这么久，从未发现异常情况，有人夜半爬上房顶，更是想都没想过的事。会是小偷？

        二楼的灯还亮着，窗口时不时闪现主人的身影。什么样的小偷如此大胆，明明知道主人未睡还敢上门？而且来人的身手堪称一绝！仅仅依靠砖墙的缝隙就能徒手爬上三楼，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暗杀小队之中也没人有这种本事，小林正树自问做不到！

        来者何人？务必看仔细。

        当然，段文轩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正站在鬼门关口，他稍微适应了环境以后，再也不犹豫，起身直奔下楼的小房门口。一扇铁门！而且从里面反锁，手也伸不进去！撬门压锁对段文轩来说小菜一碟，只要手能摸得着，无论什么锁都不在话下。可惜，现在没辙啦。就此作罢太憋屈了，大平光一就在楼下，只要闯进去笑嘻嘻地唠扯几句，大把银子立刻送上门！

        怎么能无功而返？

        死不甘心的段文轩沿着楼顶矮墙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大平光一家阳台没有封闭，他立刻来了精神，活动活动浑身上下，右手一拍矮墙两腿腾空，犹如一只巨大的风筝越过矮墙，右手十指紧扣墙顶把整个身体吊在半空。稍微看看下面胡阳台后才轻轻落下。然后如法炮制，又从三楼阳台跳到二楼阳台！

        落下后他迅速躲角落里，仔细观察一番才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摸到门边，门是木制的，还还安着纱窗，虽然也反锁但对段文轩根本不构成任何妨碍。他毫不费力打开阳台门，来到大平光一书房外听听动静。发现没有异常后状如灵猫，脱了皮鞋沿楼梯一口气跑上三楼，感觉没有危险后又奔一楼，太平无事！

        暗自得意吹口气，段文轩返回二楼，穿好皮鞋、掏出口罩戴上、按按帽檐，窃笑着拎手枪无声推开房门，把自己暴露在灯光下！黑夜太安静了，正全神贯注趴在书桌上清理账目的大平光一，感觉门口有异，误以为是老婆大人，头不抬眼不睁地道：

        “还有一点点就完，你先睡吧。”

        段文轩没有吱声，轻轻掩上门，随手关掉房间大灯！大平光一眼前一黑愕然抬头，虽然有台灯但眼睛一时不适应，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已经坐到书桌上，并且把台灯扣在桌面上。灯罩把灯光完全罩住，只有灯罩与桌面接触胡缝隙间，露出一圈亮光！经验老道的段文轩狡猾的很，此举不但能保证外面监视的人看不见里面动向，还能保证不暴露自己的庐山真面。

        惊异不已的大平光一仿佛中风了一般，屁股都没来得及离开椅子，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浑身略微发抖，期期艾艾地用日语问：

        “你是谁？想干什么?不要乱来！”

        反应正常，眼珠子既没滴溜溜乱转，也没尝试徒劳的反抗，而是哆里哆嗦提问。典型的良民！对于夜半来客有着深深的恐惧，这样的人最好对付！但佐佐木石根怀疑眼前的人是苏联特工，他会不会故意伪装害怕？暗中琢磨怎么应付？

        胆子超肥的段文轩阴恻恻地一笑，他略懂日语，平时吃吃喝喝还能对付，绑架谈判就不灵光啦。拿枪口点点大平光一额头，挑开衣襟就近瞅瞅，再扒拉开抽屉瞧瞧，没发现武器！没刀没枪更加好办，堂堂军统第一杀手段文轩，捏死这样一个男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他放下心来，笑嘻嘻地道：

        “小鬼子，知道你懂中国话，听好，爷爷是求财来的。”

        故意骂小鬼子以掩饰身份！作为七十六号的人，深更半夜跑日本银行经理家里敲诈勒索，被发现后枪毙都是轻的，搞不好剥皮抽筋零刀碎割！日本鬼子什么变态事儿都干的出来，段文轩不能不防备。震惊不已的大平光一胆怯地道：

        “家里只有平时用的一点现钞。”

        段文轩用左手拍拍大平光一后背，一副理解的样子道：

        “先别急着哭穷，我求财但不绑票。一般情况下都等对方心甘情愿把钱送给我。呵呵，有时候我还不稀罕要呐。”

        说的比唱的好听！为什么吹嘘自己不绑票?日本鬼子不好惹，大平光一又是开银行的，连鸠山寿行都不屌，岂能怕个绑匪！真闹腾开了段文轩也不敢动手杀人，杀了他自己也好不了！外面监视的人岂是吃干饭的？为今之计，一打二诈三吓唬，弄几条小黄鱼趁夜黑赶紧溜之乎也，绝对不能玩真的。

        “我说大平太君，你不好好当日本鬼子、不好好开银行，跟俄罗斯老毛子搅和一起图什么呀？这他妈的不是活腻了吗？”

        这么一会工夫，大平光一已经镇定下来，摇摇头道：

        “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银行经理，平时根本不与外人接触，哪有什么俄罗斯老毛子。我家里现在没有多少钱，你要拿就全部拿走，这附近就是日军宪兵队，你可想好。”

        凭点买菜钱就想打发老子?段文轩冷哼一声，因为戴着口罩，没法子撇嘴，遂拿枪狠狠点点大平光一脑门，拉开枪栓骂道：

        “别他妈的在我眼前装逼，你和郑元龙什么关系?实话跟你说吧，注意你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把你往宪兵队一送，你他妈的立刻得被枪毙。少跟我玩里格隆，外面街心公园里，一直有我们的人，不信你看看。”

        说完，一把薅住大平光一脖领子，像揪死狗一般把他拖到窗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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