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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狭路相逢


很快他们就被押着往东南方向走,渡边贤二和横野等和像蚂蚱一样被一条绳子拴成一串,由一匹马拖着,沃勒尔被两个人单独押解,相当受优待,不但没有被捆绑居然可以继续骑马,逢沟过坎时那两人还连拉带拽。

        沈春丽的双手也没有失去自由,但被指定徒步走在头领的前面,头领对她相当忌惮,不仅让她远离沃勒尔,而且自己也一直与沈春丽保持着安全距离。沈春丽几乎确定此人就是宋诚,因此也不说破,一路上乖乖忍着。

        跋涉到天亮,所有人都精疲力尽,沃勒尔率先在后面嚷嚷走不动啦,身为俘虏面对枪口居然可以提要求,他真的以为有人权?种种迹象无疑印证了沈春丽的判断。

        眼看来到背风的山崖,沈春丽悄悄打量一番,发现他们横着行走在半山腰,下面的山势更为险峻。

        头领打手势示意休息,他的两个手下簇拥着沃勒尔,扛着那顶行军帐篷走进前面树林,沈春丽探头张望了一下,前面好像有很多匹马,其他的看不见。

        大家刚刚松口气,颓丧地坐下休息,对面山林里钻出一个人来跟首领小声嘀咕,同样反穿羊皮袄戴狗皮帽子蒙着脸,腰带上插着德国镜面匣子枪,红色的枪穗在雪地里分外现眼。

        脸肿得像茄子、嘴巴子掘起老高、一直沉默的渡边贤二却突然发狂:

        “八格!王哲,混蛋!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啦!”

        嘶哑的吼叫听起来相当刺耳,沈春丽被吓得一哆嗦,来人穿戴的那么臃肿,他怎么也看不出是王哲!

        来人听见叫骂只是望望,匆匆与首领附耳交谈,听不见说什么,只看看嘴边一团团白汽。

        不一会儿首领奔向前面的树林。而留在原地的来人一把拉下蒙脸的黑布,笑嘻嘻地走到渡边贤二面前,不是王哲是谁?

        他一边打转儿一边把自己浑身上下打量一番,突然托着红色枪穗恍然大悟地道:

        “瞧我这脑子,还挂着你送我的纪念品!难怪打扮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渡边队长,你对兄弟确实不薄,我心里记着哪。没办法只好对不起你,现在两国交战,吃喝嫖赌可以干,但当汉奸不行,将来不能进祖坟啊。

        可是抗日我又没有胆量,因此只好搞点钱躲深山老林里养老,这趟买卖做下来我就消失。兄弟我走这条路也是不得已,纯粹让你们日本人逼的。

        哎,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人情,放心,等越过下道封锁线,立刻放你们走,包括沈小姐在内还有那位洋大人。俺们只是求财,不害命。”

        面对过去的老朋友,渡边贤二减少了畏惧,冷哼着说:

        “做梦,凭你们这帮蠢货能越过封锁线!你的知道我,到时候我一声大叫,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等着喂狼吧。”

        满脸痞子相的王哲态度极好,摘下渡边贤二的公文包自己挎上,轻轻拍拍,得意洋洋地道:

        “里面的烟土归我啦,值不少钱哪。嘿嘿,渡边队长,你这人有个毛病,老是拿自己当回事。走私烟土你拿大头,上妓@院你得先挑漂亮的,下馆子永远我掏钱。

        其实那不过为了混日子,我不得不忍着。你仔细看清楚,老子在东北军时,就负责驻守这一带,九一八之后,哪年不花三四个月进山剿匪,每次行动你都派我当先锋。

        这方圆几百里,老子闭着眼睛也能轻松走出去。再者说,还有你们的证件外加步话机,实在找不到出路老子就冒充你,用步话机跟山上的驻军直接问路,呵呵。你就别再发狠啦,谁都有走窄的时候。”

        渡边贤二知道王哲说的一点没错,气得差点咬断舌头。被打肿的脸变得紫亮,咬牙切齿地道:

        “王的,你不用太得意,我还有三支小分队在附近,他们尤其擅长雪地追踪,你的,跑不掉的!”

        王哲掀开皮袄大襟,露出里面的日军军服,拍拍打打着说:

        “小鬼子,仔细瞅瞅这料子,应该明白你的小分队哪去了吧。看在过去情分上我跟弟兄们求求情,好歹认识一回到时候放你一马。

        你如果真想死,等会儿我把你扒光喽,让野狼来给你送终。再跟老子叱牙别怪老子不客气,拧下你的猪脑袋当尿壶。”

        原来他们袭击了派出去的小分队!

        王哲突然凶狠起来,渡边贤二得知这个消息,顿时像泄气的皮球。被俘以后他一直怀着强烈地希望,认为三支小分队肯定会按照痕迹追踪而来,自己的手下都是久经沙场的老手,解决眼前的土匪绝对是瓦罐里捉王八——手拿把攥。

        如今最后的希望破灭,救命稻草并不存在,他再也豪横不起来,喘息几下,没有继续发狠。

        王哲的出现验证了沈春丽的推论,为首的那个人就是宋诚,事情越来越不可思议!在东亚饭店犯下惊天大案,不但不逃走,竟敢躲进深山老林,听口气好像搞走私?

        但附近早被日本人划为军事禁区,为了对付抗联,强行把原住民迁走,把散落在山脚下的村屯房屋烧光,这里现在完全没有人烟,能走私什么?显然撒谎!

        无论王哲与宋诚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照眼下的形势看他们肯定受雇沃勒尔。

        沈春丽迅速判断:沃勒尔在佐佐木石根面前虚晃一枪,他一开始就想独吞别列佐夫斯基的情报,因此不惜代价雇用王哲这样的亡命之徒提前进山,等日军找到别列佐夫斯基后再黑吃黑!

        可叹佐佐木石根还指望自己下辣手除去沃勒尔,计谋比人家逊色多啦。问题是现在怎么办?鸠山寿行到底在哪?如果他们一直在附近,不可能还没发现状况,究竟发生什么了?

        停了一会儿,渡边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底气不足地骂:

        “你的,小人的干活!东亚饭店的刺客,就是你放进去的。”

        王哲拍拍衣襟上的落雪,轻松自在地说:

        “朋友想报仇雪恨,我肯定得两肋插刀,即使让我进饭店杀人我也会干,这叫义气。渡边队长,知足吧!

        看看人家沈小姐,眉清目秀杨柳细腰的,不也在这儿野鸡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苦熬。沈小姐,别害怕,老子保证不让你落下一根毫毛。呵呵!”

        话说到这里,王哲带着一脸贱笑,慢慢向沈春丽走去。

        只要弄明白宋诚的身份,一切谜团就迎刃而解。但现在首先得保住自己性命,本应高度紧张的沈春丽背靠一块巨石,轻轻地笑着,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浑不在意地捡起一根拇指粗细的枯枝,一派天真地闻闻,然后慢慢折去上面的细枝枯叶。

        其实她此刻已经绷紧了全身肌肉,如果万不得已就主动出击,王哲不过是个被酒色大烟掏空的皮囊,只要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立刻拿人夺枪!

        从刚才的闲聊中不难判断,王哲肯定是这些人的向导,而且是唯一。茫茫林海,加上日军的哨卡,失去向导就等于失去一切,有了这样一个金贵的人质,自己至少有机会讨价还价!

        眼看着王哲一步步逼近,沈春丽已经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枯枝修理成一米多长的短棍,在她手中无疑于一把利剑!就在她暗自准备出手时,头领在前面轻轻咳嗽两声,向王哲招了招手。

        沈春丽刚想探头张望,负责瞭望的人立刻调转枪口指了过来,她无奈摇摇头,老老实实靠着石头坐着。正在这时,远处一声枪响,站在高处的哨兵一个趔趄滚下山去。

        紧接着对面树林里响起乱七八糟的枪声,显然王哲的人开始还击,枪声顿时像爆豆一般剧烈想起,远处一挺歪把子机枪嘎嘎咕咕畅快叫唤着撒野,密集的子弹在头顶呼啸。

        乘此机会沈春丽就地一个横滚,猫腰冲到渡边贤二身边,迅急揭开捆绑他们的绳索,然后大家连滚带爬一起躲在巨石后面。渡边贤二像抽了大烟一样兴奋,又恢复了张牙舞爪的本色。

        “谢谢沈小姐,哟西,我的小分队来啦。”

        精神抖擞的他命令横野一郎照顾沈春丽,自己拉着步话兵和佐佐木派来的两个保镖奔向后面打枪的地方,森林里很快就回荡着他野狼一般的嚎叫:

        “王哲,今天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混蛋。”

        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咆哮,暴风骤雨般的枪声回荡在山野间。

        沈春丽手里没有武器,再说她与横野身处两军对阵的中间地带,子弹满天飞,再有本事也想不出办法,大石头是他们的唯一屏障。

        双方对射一会儿,王哲他们的火力明显减弱,紧接着传来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大地也跟着震动。

        对方跑了!

        带着沃勒尔跑了!

        心下着忙的沈春丽赶紧让横野招呼渡边带人冲上来,本想与渡边贤二探讨一下对面的情况,

        谁知饱受屈辱的渡边贤二根本不理睬,像野牛一般喘息,牙齿咬得嘎嘎响,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昂首挺胸端着歪把子机枪扫射,直挺挺向王哲所在的地方前进,士兵们成散兵队形紧紧跟在后面。

        横野一郎吓得一吐舌头,小声嘟囔道:“渡边队长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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