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苗头
路逸车子开到上千禧庄的盘山路时，老远的就看到那盏昏黄路灯下的蹲坐入眠的顾明。[燃^文^书库][www].[774][buy].[com]
也不知道是出于怎样一个原因，路逸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车速。缩成一团的顾明离他越来越近，一只流萤停落在顾明的肩头。那小小的身影动了动，便瞧见顾明歪起了脑袋。
路逸将车灯都关了，静静地潜伏过去，本来以为要可以成功在顾明发觉之前，出现在她眼前，却没想到还没走紧路灯的光晕里，顾明已经听到动静，从地上站了起来。
那只萤火虫大概是被吓到了，展开一对翅膀，从顾明的肩头飞走，上上下下的，一下子就飞进了路旁的丛林里。
顾明向路逸这边走了过来，将手臂高高举着，大声叫道：“我在这里。”
她径直走向了后座，拉了拉车门，却没能成功拉开。
路逸伸手将副驾驶座的车门从里边打开了，对着顾明说：“坐这里。”
顾明鼓了一口气，又默默地将那口气咽进肚子里，没在和路逸争辩什么，直接坐了进去。
闻到顾明身上熟悉的护发素味道，路逸忽然觉心情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不快不慢地开着车，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今天年会呀？”
顾明老老实实地坐在副驾驶座上，回答道：“是呀，要不然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
她话音才落，路逸只清了清嗓子，将车子掉了个头，接着说：“不是也有可能和朋友一起在这边玩呢。”
顾明心想，要和朋友玩也不是来这个老年人聚集地吧。不过她嘴上却没有继续拆路逸的台子，只是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然后问道：“路太太睡了吗？”
“恩。”
路逸回道，又补了一句：“她基本已经康复了，其实可以回家住了，不过我们还没回去。”
顾明转过脑袋，匆匆地看了路逸一眼，又低下头说：“哦……那你们怎么不回去呢？”
“她的腿……”
一辆疾驰而来的摩托车忽然冲了过来，路逸连忙将方向盘一转，车身猛地一歪，还好最终还是被路逸扭回到公路上，险险就擦上了盘山公路旁的围栏。
顾明惊魂未定地扶住自己的胸口，压住惊慌，急忙转过脸，问道：“你没事吧？”
而也是这一刻，路逸也正侧过脸，问起顾明有没有事。
两人不约而同地说出这句话，说完以后又一并别开了脸。
顾明眨眨眼，把这尴尬的一幕忽略过去，接着问道：“刚才你说闵于忱怎么了？我没听清楚。”
路逸将远光灯打开，回道：“没什么，就是还有一点问题，医生说多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
“哦……”顾明总觉得路逸刚才说的不是这一句，但没有深究，说道，“你把远光灯打开干嘛？不怕吊销驾照？”
路逸面上的神情还有些严肃，不像之前那般随意，而是专心致志地开着车，半晌才回答道：“要是再碰到刚才那种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顾明没有应声，看了路逸的侧脸一会。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多少次像这样坐在路逸的身畔了，这一次看他，却比每一次都看得贪婪。
她觉得路逸又瘦了，好像自己回来以后，他每一次出现，都是愈发消瘦。
顾明的眉头紧皱起来，低声说道：“公司的事，很苦恼吧。”
路逸的眼珠子往这边移了一分，又平视回去。他平静地回答道：“恩，有些苦恼。”
顾明本以为路逸会一直和自己逞强，说没什么的，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有些意外。
她伸出左手，本来是想抚上路逸手背的，却在抬起的瞬间，轻轻地搁到了自己的眼皮上。顾明揉了揉眼睛，也是异常平静地说：“是呀，我也挺苦恼的，但日子总要过，一起努力吧。”
路逸这回终于是侧了侧脑袋。
他笑了起来，说道：“恩，一起努力。你赚到了钱，把那条围巾还给我。”
说完，又补了一句：“是迪奥五年前的冬季新款。”
顾明瞅了他一眼，这不分明坑自己吗？五年前的款，要上哪里找。但其实要找，它就乖乖躺在自己的衣柜里呢。顾明没有接话，将脸转向车窗外面。
路逸又笑了，低低的，笑出了声。
闵于忱在路逸走后，被隔壁病床的阿姨的鼾声给弄醒了。这几天夜里总是这样，都快弄得她有些神经衰弱了。但良好的家庭教育，又不能让她去责怪别人这样的无心之过。反而令闵于忱愈发地讨厌起这样的多人间病房。
如果是一个人住就不用为这样的事而心情沮丧烦躁了。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子，心中想着路逸是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和路逸闹了不愉快，最后没能解决，自己还在路逸回房之前就睡着了。
闵于忱心里有些怔怔的，总觉得有一点什么不一样了。虽然，她感觉得到，自从那次她救了顾明，行动不方便以后，路逸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可是，越是这样好，闵于忱的心中反而越发地不确定起来。
从前，只要是路逸一个多余的眼神，为她浅浅皱下的一簇眉心，闵于忱都会觉得欣喜若狂。而今，看着路逸为自己奔前走后，在医院公司间疲惫挣扎，当初的那种快乐却不复存在了。
她以为路逸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但路逸褪去了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外衣之后，闵于忱的眼里，路逸便沦为了一个爱情、事业、家庭，每一项成功得意的平凡男人。
虽然闵于忱自认为还是很爱路逸的，但每每路逸为公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衣食愈发拮据的时候，她心里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好比前两天，她想吃芒果，但这个季节市面上卖的都不好吃。从前闵建成都是直接买热带空运过来的，这一次闵于忱自然也是这样提的。虽然路逸没有拒绝她，但以闵于忱的细心，又怎么忽略掉路逸面上的一丝不耐与困窘。
而对于闵于忱来说，钱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她从小长到大，过的都是养尊处优的生活，虽然嫁到路逸这边后，感情上受到了委屈，物质上却也是无拘无束的。
她知道自己和路逸闹了上次一处，自己的父亲肯定子啊资金上限制了路逸。但是闵于忱总认为路逸不用担心的，因为她会再去劝自己的父亲，到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样，她不懂，路逸为什么要这样……
闵于忱又翻了个身，隔壁铺阿姨的呼噜声终于小了一点，她想自己要不要不要再胡思乱想，赶紧睡觉好了。
但一想起来，总停不下来。
闵于忱换了个姿势继续睡，却总念起路逸最近新换的香烟牌子。虽然闵于忱不怎么懂香烟这些东西，但从前跟着父亲四处喝酒席，大概名流们爱抽的，她都知道样子，而路逸现在抽的这一种，她只却见得很少，只觉得是一般没什么家底的暴发户爱抽的。
有时候，闵于忱也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子的想法，但这些想法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按下去又会冒出来，拔也拔不掉。而她从小到大其实从没有以家世财势分别对人，对待一般的平常人家更是慷慨友善，又大方好客的。但其实她心里，在这一层友善之上，是包含一种高高在上的情绪的。
而闵于忱并不以此为耻，她只觉得，人毕竟是生来不同的。
而路逸，也是名门望族的后代，可偏偏在自己家中闹出那样一出，才沦落到今天的局面，
闵于忱把被子拉上自己的头，又觉得不太干净，便赶紧从脸上掀了下去。
她拉了拉自己的腿，让自己整个人能翻过来。忽然心里头没由来的一阵烦闷，她叹了一口气，竟然眼角还沁出了泪来。
有时候，闵于忱也会在夜里偷偷地想，如果自己没有爱上路逸就好了。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可为什么自己长久的忍耐下来，却只得到内心长久的空虚与寂寞。
闵于忱终于是睡不着了，她探手在床头摸了一阵。好容易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却觉得这样一番挣扎，又已经精疲力尽了。她将手机解锁开来，滑到老公的联系人那栏，久久地看了一会，却没有拨出去。
她想，这么晚了，路逸应该睡得正沉，自己还是不要打搅他好了。
而余下的漫漫长夜，又会不会有人想到回来打扰自己呢？
闵于忱滑到父亲的那一栏，拨了出去。
第二天，路逸还没有起床，就被门铃给闹醒了。他起床看了一眼时间，还很早，八点不到，宋阿姨应该还没有过来，如果是公司的人，起码最先开始会打通电话通知一下吧。
路逸带着些许起床气，披好睡衣，趿拉着拖鞋往玄关走去。
没有装地暖的冬天竟然这样冷，路逸皱着眉，想着闵于忱会不会习惯。但如果整天开空调，又干又燥，自己肯定会受不了的。
他想着这些事情，一把拉开门，竟然是送水果上门的。
路逸低头签收，闵建成的短信就到了。
“给我女儿买的一点水果，你带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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