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道是什么
“你不想要那仙剑了？”我问她。
“我要靠自己的本事去争取！”她坚定地回答道，“我原本还想让你教教我如何破这阵法，我相信你一定有好办法的，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此时，她正站在我的对面，看着我。
“从前的银驹侠能够凭借这身法独步天下，不仅仅是因为这身法本身是世上无敌的功法，更因为，是银驹侠的原因，才使得这功法成了独步天下的无敌功法！”碧菡继续说道。
“这世上，有无敌的功法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碧菡摇摇头回答，“但我猜想你的答案一定是没有。”
我笑了，“银驹侠是无敌的吗？”
“他是啊，”碧菡点头回答，“因为他有一颗无敌的心。”
“他有的只是一颗求道的心。”我说道。
“那他求到大道了吗？”碧菡的双目注视着我，问道。
“大道又在哪里？”我看着她，反问道。
“大道在心中。”碧菡胸有成竹地回答。
“既然大道在心中，那么他要一颗求道的心，又去求何物？”我问。
“去求他自己啊！”碧菡回答，“求他自己的心，以他的求道之心，去求他的真心。”
“你很了解银驹侠？”我又问道。
“当然了！这世上我最了解他了。”碧菡说着，在我身旁半坐着，随手挎起我的胳膊，“因为我是他的弟子！”
“那依你之见，他求到了没有？”我问道。
“嗯，”碧菡点点头，想了想说道，“道在他的心中，他不必向外去求，自然是求到了。”
对于她的回答，我没有说什么。
“他有那么厉害的杀技，可是我却没有见他杀过一个人。”碧菡的眼睛看着远方，她的目光中，有一丝的晶亮。
“他为了救一个弱小的生命，宁愿身死，却不愿杀死与他为敌的人，他即使被天狼追杀，也没有杀掉一名天狼杀手。即使他被那名猎手击成重伤，最终却还是放走了那个人。”
最后，她转头看向我，“我知晓了他的道在哪里，道其实在他的心中。”
“师父，我过去以为自己要学的是你的功法，其实现在我明白了，我要学的是你的道，我或许永远也不会达到你那样的高度，但是，我也要做那样的人。”
“你要做什么样的人？”我问她。
“我要学会你的功法，然后，我要专门找那些坏人打架，比如那些什么天狼杀手，天狗啊，天猫啊什么的，我要打败他们，打败他们以后，却不杀他们，然后我要让他们全都改邪归正！”
碧菡说到此处，神采飞扬。
“怎么又是打架？你一个女孩子，就不怕受伤吗？”我皱了皱眉，问她道。
“我不怕！”碧菡摇了摇头说道，“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了，我学会了本事，以后还要保护你呢！”
“保护我？”我笑了，“为什么？”
“因为你……”碧菡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突然又改口了，“你自从受伤以后，就一直没有恢复，我想变得强大，遇到坏人时，好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碧菡说到此处，朝着我挥舞了一下她的拳头。
她的一双玉手，修长白皙，适合舞剑，更适合弹琴。
碧菡继续煮粥，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半个多时辰，粥的香气飘了出来，这时候，碧菡耐心地搅动起粟米粥来，她挥动着石勺，神情专注。
我收回目光，闭目养神，思考着她刚才说过的话。
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个柔弱的女生，当初也只是和我偶遇而已，如今，我却要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时候，粥熬好了。碧菡为我盛了一碗粥，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我们喝着粟米粥，粥的味道自然香浓无比，已经多日没有这种感觉了。
也不知道当初碧菡在幻阵之中的那几天，是如何度过的。
“师父，你再教给我演示一次魅影身法吧！”喝完了粥以后，碧菡对我说道，“我一定要将它练到像你那样！”
碧菡最后神情严肃地表达了决心。我抬起头，注视着她，没有说话。
“即使我做不到像你那样，我也要做到除了你之外，这世界上魅影身法用得最好的那一个！”碧菡在我的目光之下，有些不自在，她又说道。
“除了我之外？这世界上，还有谁会这身法？”我问她道。
“当然是我了！”碧菡挺起胸膛，自豪地回答道，不过她立刻就听出了我的话中之意，“魅影身法只有我们师徒二人会，你是第一名，我自然就是第二名了，不过，也是最后一名……”
我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师父你放心，我学会了这身法，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碧菡见我如此，又再次向我表达决心。
“好吧。”我站起身，“你看好了，我只走九步。”
我说着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我走得极慢。
碧菡抬起头，看向我，她的目光有些出神。
“看着我的步法！”我对她说道。
“哦。”碧菡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我接连走完了九步。
“天哪，这难道……这是你当初破开山顶大阵的步法！”碧菡惊叹道，“这步法，我怎么能够学得会啊！”
碧菡这时候一脸迷惑。
我对此已早有心理准备。
我坐下来，不再说话。魅影身法的奥秘之处，既不是它的快，也不是它的幻，更不是它的华丽。
接下来，碧菡认真地试着模仿出我的步法，可是她试了几次，却总是不得要领。
不过，她一直也没有放弃，仍旧在练习。
我静静地看着碧菡，此时的我，听到了自己内心中的叹息之声。刚才的这九步，是无法通过简单的步法模仿而学会的，因为，能悟破之人自会一眼明悟，否则，再模仿也是徒劳。
对于道的领悟，注定无法通过模仿来完成，往往模仿得越完美，距离道也就越远。
可是，如果不模仿，就连学的机会都没有了。
学武难，武道之难，更难于上青天。
既然不能被模仿，那么我为她做此番演示，意义又何在？
武道。武道的本身不在于武，而在于道。
……
碧菡仍旧在认真地练习，我这时却睁开了眼睛，站起身。
碧菡见我起身，立刻警觉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外面。
“黄昏就要来到了。”她说道。这时候，她的神情有些紧张。
我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碧菡点了点头，“师父，你去吧，你不离开，这阵法就不会显现！你在里面等着我，我一定会进去找你的！”
“我相信你！”我笑了，对她说道，“第一关不能急，第二关不能慢，第三关，用心就好。”
我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推开了门，进了石洞内室。
我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石洞之内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当幻阵再次开启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朝着前方走去。
这一次，我选择的是直行。
我连神识之力都没有使用。杀技迎面而来，我则轻轻一个侧身，任由这杀技在我身边擦身而过，接着仍是杀技，我仍旧微微侧身，转眼间，我已经迈出三步。
这三步，我走得如同林中散步一般。
直到我走过了九步，杀技也没有触到我的身体，甚至连我身上的白袍也没有触碰到。
我左右闪躲，避开了最后两招杀技，打开了石门。
我进了第三重内洞，然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这一刻，我的神识散开，注视着外面的一切。
碧菡此时正站在那里，她睁大眼睛，注视着身前的石壁。
那里之前一直空空如也，如今却开始缓缓地起了变化！
此时，最后一缕夕阳之光，在石洞之内变得暗淡，石壁之上，慢慢地出现了一幅幅的画面。
一幅，两幅……一共出现了九幅！
九幅魅影！
魅影阵法于此时显现！
整个石洞之内，一时间如梦似幻。
碧菡在那一个刹那，竟有些失神。
“你是……”她盯着前方迎面而来的身影，喃喃地说了一句，“你，究竟是谁？”
一道，一道……共有九道魅影，在这石洞内，飞舞了起来。
看着那舞姿，使我想起了很多。
初见时的魅，和初见时的碧菡，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们的身影，她们翩翩起舞时专注的神情，竟然是那么的相似！
她们，却不是一个。
她是碧菡。她不是魅。
碧菡此时静静地站立在那里，面对着身边的那些魅影，她有些茫然。
她看着那些身影，每一道魅影，都是一个身法，九个身法，组成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魅影身法！
这身法对于碧菡来说，其实并不算陌生。
甚至，碧菡因为自幼学习舞技的关系，这些身法，她领悟起来，并不比当年的银驹侠逊色多少！
可是，如今，她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碧菡，醒来！”我以心神之音，对她说道。
“不！”她似在回应。在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心神之音，她固执地摇了摇头。
她仿佛像个孩子一样。
而后，她的身体竟有些颤抖！
“不！”她又一次喊道。
“我能体会到你的痛！”
“为什么？你的痛会让我感觉到如此强烈？”
“为什么你，竟然走进了他的灵魂之中？”
“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灵吗？而你竟成了他灵魂中的一部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碧菡痛苦地喊道。
我听闻她此时的话，却让我感到惊诧莫名。魅影之舞，以一种我没有想到的方式，侵入了她的心神之中！她的心神原本刚刚受过重创，还没有完全恢复，如今，似乎又受到了魅术的蛊惑。
那是魅术吗？
我的神识向外散去，可是，半晌过后，我摇了摇头。
没有魅。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魅吗？
我不知。
若没有魅，我心之所愿。
魅有太多的遗憾，幻化作强烈的执念，那些执念，仿佛凝成了一缕缕冰霜，一世一世，始终融化不开。
若有魅，它日自会相见。
只是若再相见，怕也会变得陌生了吧。
时间，终究会将所有的一切遗忘，不管是曾经的魅，还是如今的魅影身法，或者是那个被世人所瞩目的银驹侠。
碧菡最后，竟然轻轻地啜泣起来。
她是个坚强的女生，可是，从我认识她起，她就时常会哭泣。
“我以为自己活得很可怜，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可怜！”碧菡哭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命运会对待你如此的不公？”
“银驹侠的一次次转世轮回，难道是为了救活你的么？”
“我苦苦寻找的银驹侠，难道不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生的吗？”
“对不起，魅，我无意和你争夺他，可是他，却是我们霓裳一族的希望所在啊！我作为霓裳族这一世的圣女，我不可以没有他的帮助！”
“如果他要复活你，我会帮助他，全力以赴地帮助他！可是，最后，请原谅我，我要从你身边带走他，永远地带走他！”
“我不是为了我自己，你能原谅我吗？这落日仙剑我可以不要！我只求你能够让我完成我的心愿！”
碧菡哭诉着。
最后她坐了下来。
“道，究竟是什么？”她喃喃地问了一句。
然后，她静坐在那里，沉默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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