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节 亡路

一开始失去了紧绷的脑袋，到现在已经变得轻飘飘的了，整个人也是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再一次垂下刀，殷宇已经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了。看着冯烈还在抽搐的尸体，殷宇一身上下也好不到哪里去，松下皮带，把自己断掉的右手创口扎紧，又是一阵钻心的疼，让殷宇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汗水划过身上鳞片多的创口，那股刺痛让人倍受折磨，痛不欲生。

        或许感觉已经是到了生命的尽头，殷宇以一敌四的时候，倍加凶狠，下手落刀不留丝毫顾忌，虽然断了一只手，但是接着沉着的应对，还是站到了最后。冯烈虽然也是常年打架，但是砍人和杀人毕竟不同，并且经验上，也不及殷宇老道，对拼中，就输了殷宇仅仅一招。而就这一招，一个刚刚断气，一个重伤之下仅仅只是遍体鳞伤。

        殷宇挪着步子，还有两个倒地的没有断气，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一个有骨气的，还准备继续抄家伙上，摸起刀子，腾起半截身子就出手一刀，殷宇走路打飘，看不出哪一步是虚哪一步是实，一刀过来，只是小退半步便轻松躲过，补上一刀之后，那人便再无动静。

        而另一个却没那么骨气了，没有了知觉的腿，连跪下来都做不到，仅仅是趴在地上埋面求饶，不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殷宇一刀劈挑，断了他一侧的颈动脉和后颈，不久也是失去了动静。

        仿佛是得到了解脱一般，感受着世界的宁静，但是不过片刻，另一种声音和跳跃的光线又开始催促着殷宇立即逃命。殷宇捂着断了的右手，一瘸一拐的全力逃窜，附近跳跃的红蓝光不断靠近，殷宇的肾上腺激素也迫使自己一步一步加快，终于是逃窜到一侧的大马路上。

        殷宇一眼就瞧中了缓缓停在红灯前的一辆出租车，如同救命稻草一般，不顾伤势使出浑身解数，竟然是慢慢的跑动了起来，虽然不快，但是追上还在等红灯的出租车时间还是充足的。

        殷宇叼着刀，左手拉开车门，回手就拿下刀往司机脖子前一架，然后才坐上车恐吓道：“走！被抓到了，老子拉你垫背！快点！”

        “大哥好说！大哥好说！”出租车司机刚刚还听着收音机里面讲的段子，现在突然蹦出个血人出来自然是吓了一跳，一把沾着血的砍刀横在自己面前更是吓得不轻，对殷宇瞬间便便惟命是从。

        失血过多，回到相对密闭的车内，殷宇一下子便昏昏欲睡，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殷宇伸手时准备开窗户，可以使出的右臂，没有任何感觉，而且伤口疼痛，让自己的神智又回过了三分，是啊，右手已经断了……

        “放下车窗！所有的！”殷宇命令道。

        司机不敢违抗，只能是服从，车窗一下，外面的嗖嗖凉风，终于又让殷宇缓过了过来。出了JZ市内，殷宇在一家还亮着灯的小医院下了车。一个血人的出现，让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是紧张了起来，缝好伤口，几瓶水一挂起，殷宇都能感觉到那些瓶子里面的水涌进自己身体，在血管中流动，昏昏欲睡的头脑再一次清醒了过来。渐渐好转的状态，让殷宇这才卸下防备，因为疲惫而晕了过去。

        第二天，殷宇几乎是以惊醒的状态睁开了眼，趁着一大早人少，丢了两千块丢在病床上，然后继续往最偏僻的地方逃窜。当自己停下脚步，吃饱喝足之后，殷宇购置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到了一家招待所躲了起来。四下无人安静的的环境下，一股悲伤突然涌上了心头。

        这么多年的经营，当自己将要得到一切的时候，在另一个瞬间，自己所有的人，所有的货，还有自己几乎所有的钱……在昨晚赔得干干净净。

        悔恨痛心之余，殷宇也无路可走。数百万的毒资，几公斤的毒品，甚至自己的一截手还掉在那里，傻子都想得到自己正被满城通缉。现在的形势，估计自己已经被围困，里里外外都是围城，自己出不去了。

        寂静之中，殷宇打开电视机，多多少少有点声音出来，房间里面显得也就不那么落寞了。身上还带着伤，仅仅这么在外面走上一趟，自己就已经深感疲惫了，把买的东西搁在一边，自己也是躺在了床上。从袋子里面摸出一包烟，正准备拆开，却发现驱使的右手没有一点感觉，仅仅就只有疼痛，不久这股疼痛就流到了心里。

        不得不面对的现状，殷宇只能把苦涩往自己肚子里面吞。用牙齿撕扯开香烟的包装，点上之后，深吸了一口，随着吐出的烟一起放空了思想。咽喉中四溢的苦涩，让殷宇也开始在想……

        怎么就到了这种苦涩的地步……

        自己书读得不多，完成义务就出来了，出来了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和自己学到的并不一样，现实中的教科完全是另一套教材。而告诉自己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从来都不是纸上的哪一章、哪一条，而是自己看到的每一瞬、每一幕。这十几年，凭借着自己悟的真谛，混得也算个有模有样了。

        然而在自己生活的社会，有钱有权有能耐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虽然自己已经是不愁吃不愁穿有车有房的人，但是始终没有安全感——还有人、很多人都可以随随便便轻轻松松的一巴掌拍死自己。

        醉过好几次，感悟了好几次人生，发现钱才是以不变应万变的王道，至少塑造解决问题的条件可以用钱，再次，请客吃饭送人情，只能用钱。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许神经掀了摊子，自己也是认识了意外的进入了另一行当。

        一踏进去，果然非同凡响，不到两年时间，自己最富的时候，手里实实在在的票子超过一千万。当时揣着这些票子的时候，瞬间就感觉自己进了另外一个世界，走在大街上都可以目空一切了，甚至觉得自己以前那么唯唯诺诺的活着，真他妈的可笑。

        ……而现在这个样子，更他妈的可笑。

        自己拼得四肢不全，辛辛苦苦赚的也都估计查封上缴了，游离街头居无定所，迟早一天，脑门还要挨子弹，这是逃不掉的，茫茫人生一场空……

        “神经哥啊，神经哥，怎么就让我遇见了你呢？”殷宇回想完，不由得自言自语自嘲了一句。刚说完，自己又想笑了，回想起那大富大贵的陶醉感，就算遇见了别人又能怎么样？自己不还是会像别人一样，去找许神经？

        殷宇继续自言自语的自嘲：“还是你最走运啊！赚了那么多钱，也没打过一场架，而且……

        ……

        ……还捡到了一个JZ市。”

        突然想到的事情，让殷宇自嘲的表情突然僵硬，然后瞬间转为惊恐，迅速拔起身子，没有感觉到身上伤口拉扯的一丁点疼痛。像电脑重启一样，殷宇的脑海突然一下断电一般一片空白，然后开始分析起自己接触许神经的每一个细节。

        自己找许神经进货，但是许神经从来没有留下过联系方式，这本身没什么，但是最近几次他是怎么恰到好处的，在自己的货差不多要卖完了要找他的时候……出现呢？

        想到这里，殷宇不由感觉整件事情有点恐怖了，但还是忍不住细想。第二次见许神经的时候，那一次几个老大都在等他的货。许神经发的货，从来都不是按需求给，一卖就是一大袋子，除了一次多等了两个月之外，其他的时候，基本上刚好卖完，许神经就刚好出现在宵夜摊上卖货，差别不过几天。如果真是去哪里走刀尖上进货，哪里会有这么准时？

        只能是有储备，而且储备不少……并且，自己和大家都是被监视了。

        是啊，这样一来，那那一次多等了两个月，还突然加价也就说得通了，无非是让我们争，争得头破血流。而且自己准备突袭的那一次也说得通了，许神经明面上请客宵夜，把自己灌倒，暗地里，却是实实在在帮了吴林一把。至于和吴林纠缠这么久就更不是问题了，货在自己手上，自己随意调节，拉着两边，不让任何一家优势太大，打得最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这一年，几次都是货不足，一点可有可无的外快钱之后，昨天突然那一下六公斤的毒品，引得贼心四起……

        明明第一次和许神经见面的时候，许神经在宵夜摊上满满当当坐了三桌三十来号人，自己完全有实力经营！

        从头到尾，整个JZ市，经营毒品的，不是五个势力，而是六个，还有许神经……

        想到这里，殷宇突然一下只觉得头晕目眩，紧接着肺压缩的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剧烈。一瞬间殷宇开始发狂似地四处捶打，宣泄力气，甚至站起身子来，对自己周遭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开始破坏性的发泄。但是因为身体上的伤势和状态，没多久殷宇便筋疲力尽靠着墙，无力的坐了下去，渐渐灼热的眼眶，泛起了泪花。

        突然又是一阵神经般抽笑，一开始干笑笑不出声，到后面大笑了起来，笑得那姿态格外的丧心病狂，一边笑一边还流着泪水。

        殷宇碎念道：“神经哥……”

        谢谢你啊，让我的残生又有了新的意义，新的目标……

        ……**个杂碎，就算老子弄不死你，老子也要叫人要拉你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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