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山
一伙人给兄弟们上完香，大家几个人开始询问起各自各情况。
刘辕回去之后，和师傅打理起了当年赢下来的赌场，李澎也跟着刘辕一起，在赌场帮忙；明哥和于潇回去之后，碌碌无为，什么都没干，这次大家聚在一起，问大家借起了钱，准备开个饭店，先解决ZD市那边兄弟们吃饭的问题，再慢慢想门路；神经还在卖毒品，跟JZ市的几个老大有点了关系，日子在几个兄弟里面，算是最滋润的了；而荆哥和残废那边准备做点正经事情；左佑忠和乐哥在HF市也开始计划盘算了起来，就等个机会。
几个人话题聊得差不多了之后，都不由自主的把眼神放在了整整一个仓库骨灰盒上。
“这里总共有多少啊？”左佑忠开口问道。倾城大战中，左佑忠和细威从开始带着兄弟们一起跑，到处理后续问题，他们两个是唯一经历了从最开始到最后的人。
“六千两百多……”
“六千两百九十一。”细威刚说完，程玄就在后面补充道。
“我们的兄弟有多少？”残废接着问道，其实这个问题说残废最关心也不为过，倾城大战的时候，残废是唯一一个惨遭全军覆没的人，自己也是许神经和荆哥从死人堆里面扒出来，送到医院电起来的。
“可以落实到位的只有一千四百三十七个，那天打完，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死了一千九百八十七个人，还有五百多人，已经没有办法分辨了，混在了剩下的四千多个骨灰盒中。”程玄说道，残废心里落下了个节，他自己清楚，那五百来人不知姓名的兄弟中，自己这可能就有占了很大一部分，全军覆没，就算找出来可以证明其身份的东西，但可以证明他的人，也已经是死在了一起。
寒风一吹，整个仓库尘烟大作，不知道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兄弟们都来了赶到一起聚聚，还是总算得以安息，随风而去。两千六百来个弟兄，一场倾城大战，死得就只剩个零头了，大家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滋味。
“接下来怎么打算？”明哥问道。
“一个一个送他们回家……”程玄说道，说完，掏出烟来，开了一圈给几个人，自己也是点上了一根，然后默默的抽了起来。
“剩下的不知道姓名的怎么办？”残废问道。
“我已经在协调了，找一块地，弄个陵园，把兄弟们都安置妥当，入土为安。”细威开口道。
“我操！那别人的也埋在一起啊？！”于潇问道，似乎仇恨现在都还在。
“埋了就埋了啦！有什么了不起的，真的是。还怕他来找你啊！”许神经又开着玩笑说道。
“那是！他们要是再来找我，我确实会怕！”荆哥说道。
“……怎么说这里面有我们的人，宁可弄错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程玄说道，大家烟也抽的差不多了。
一天下来，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晚上在XC市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开始各自回去了。今年过年过得比较早，程玄一时忙不开，送兄弟们回家的事情只能压到春节后了。
细威也趁着这个时候到林书记、凌局几个地方四处打点。林书记那头，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没什么心情办其他的事情了，内部各种事情都已经折腾的忙不过来了，细威求别人帮忙，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去催，陵园的事情也只能挨到正月十五之后了。而凌局那头也希望过节的时候放松一点，自己这边也要多弄点钱，年后程玄那头还需要大笔的安家费发下去，而且有传言凌局可能调走，细威也要走动走动望望风。
年后，大家渐渐地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程玄、猴子、小七三个人，开始在全省范围内频繁走动，把兄弟们的骨灰盒和用保险作借口的安家费，一个一个送回了兄弟们自己的家。
时隔近两年，没能见到自己儿子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化作了一盒青烟骨灰，没有一个敢面对这些事实，直到看到几个人弄的假的各种文件，这才声嘶力竭，嚎啕大哭。大家基本上每送一个兄弟回家，就红了一次眼眶。只是有些兄弟原来住的地方，现在再赶过去，已经是物是人非，不是变成了宽大的马路，就是变成了一块平地，无奈只好再抱回来。
而细威那头，因为这也关系到民生，得到了林书记的支持，林书记做了一下协调，陵园以政府的名义修建，但是政府不提供任何资金，也不收取任何的地税，细威建起陵园之后，管理方面全权由细威做主，但是相关费用的收取必须经过政府相关部门的同意。
历时三个月，程玄总算是把能送回家的兄弟，一个个亲手送到位了。而细威这头，陵园建设的第一块区域也差不多构建好，因为急着要，细威提前就跟东子沟通好，围墙什么都可以先不管，一块可以容纳五千人左右的山头必须先拿下。
临近五月，兄弟全部入土为安之后，程玄总算是兑现了当年的承诺，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松了口气，自己也是打算回到DT市。猴子一时也不知道干什么，现在没有了打架，生意什么也带上的轨道，没什么事情做了，听说程玄在DT市那边还有帮派战争，自己也打算跟程玄一起去DT市混着，帮忙，XC市这一块就留下了彪哥看家。
细威这里，房地产也渐渐开始产生效益了，钱这方面也不再捉襟见肘，可以说是缓过来了。只是凌局果然是如过年那段时间传的那样被调走了，说是因为倾城大战的时候表现突出，赴D省什么大队指导工作。但是更可能的是事情多多少少传了些风声出去了，凌局被贬到了D省。
整整两年，倾城大战的各种事情，总算是全部过去了……
……
现在，XC市城南……
细威缓缓的停下了车，拔下了车钥匙，和飞机两个人是下了车。陵园周围到处都是买卖纸钱香烛的地方，看见有人过来，连忙是叫唤着拉客。细威没有做什么停留和挑选，径直走向一家门面中等的，最靠近陵园大门的一家店里面，掏出几张百元大钞，提了一大袋子纸钱，两组高香出来了。
两个人走到陵园的大门前，飞机一下百感交集，突然一下心里是充满了一种畏惧。
大门后面，会是什么？
……一座坟山？
……葬满尸骨的乱山头？
飞机自己仅仅只是跟着细威的步子在移动。一点一点的挪动着，穿过了大门。
陵园的大门，一条大道正对着一个青砖装饰的高台，一口方形的古铜色大鼎摆在高台的正中间，靠前一点，是两个铜炉，远远望去都能看见里面不时的冒着青烟，可见其中香火茂盛。大道一侧是管理陵园相关事务的办事处，另一侧则是个公共厕所和垃圾站。
“威哥！又来看兄弟们啊？！……诶？这位是？”一个家伙殷勤的从办事处走了出来，准备帮细威提东西。
细威没让他帮忙提东西，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这不，今天也是带个朋友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要不我帮你们带路吧？”那个家伙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
“真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吧，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我们也就顺路看看，慢点就走。”细威和那个家伙废话了好一阵子，才让他乖乖的回办事处。
“他是？”飞机感觉他跟细威很熟的样子，但是对这个人又完全没印象，于是好奇的问道。
“没事，他就是这里的总负责人。我们走吧！”细威说道。
细威带着飞机走上高台，顿时豁然开朗，周围一片陵园，尽收眼底，三片山坡，一排一排的墓碑整整齐齐的排在山坡上，每个墓碑中间都隔着一颗小树，一个白点一个绿点，每一层都整齐划一，整整三个山坡，成千上万座墓碑竟然没有一点突兀的地方。
鼎后面的道路宽大，整齐，简约，没有什么华丽的地方，白石扶阶，青石板路，大理石块的隔出的绿化带，种着修剪整齐的低矮灌木，通向各个地方。
“兄弟们就安葬在正前的这一座山上。”细威一边说着，一把拿出一把纸钱，点燃丢进了鼎钱的铜炉中，然后拆开两组高香，把六根又长又大的香伸进炉内，慢慢点燃。
“山上哪一块？”飞机问道，然后眼神从山头上一层一层的墓碑上扫过，想提前揭晓答案。
细威拿着六炷高香，摇灭香头的火焰，走向飞机，递给飞机三炷，然后说道：“这座山，整个山头，全部都是……”
这情理之中的答案，飞机早就猜到了，只不过之前，自己知道的仅仅只是个数字，而现在，四千多人的墓碑摆在自己的面前，却是满满一座大山，一座大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山头。如同海涛波浪一般的山头，如同海涛波浪一般的血涌，一下子穿过飞机的心脏……
“来吧……”细威拿着香，领着飞机走到了古铜大鼎的前面，面对着整整一个山头的兄弟们，拜了三个大拜，然后把三炷高香插在了古铜大鼎之内。
飞机也拿着高香，深深的拜了三拜，只是最后一拜，飞机久久的没有直起身子。过了良久，才红着眼眶，立起了身子……
“对……对不……”飞机一时哽咽了。
“对不起，兄弟们，十年了，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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