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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94 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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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文《兽与仙齐之师尊在上》下周一上架,恭候诸位大驾光临!

        小馒头媳妇儿就这么定了,不换了。︾|阿嫣会无郡主之名有郡主之实。太后会补偿给她的孩子。

        就到这里吧,日子会一直这么幸福过下去的。

        ------题外话------

        “你个倒打一耙的!明明是你整天忙忙忙的,我有时候都看不到人。”

        “好吧,就让小妹做中人。不过魏夫人,你不是忙着慈心会的事儿,就是忙着孩子们的事儿。把你男人忽略了很久了?”

        太后糊涂些也好,她肯出面就不会再有人拿当初的事来说事儿了。关键小馒头自己动心了,他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大家长。

        魏楹其实最近也都在考虑此事,没错他媳妇儿是不可能被儿媳妇拿住的,长媳也不是会被人欺负的。就是小饺子未来的媳妇儿也断不可能被阿嫣压住。他们家可没有太后那样的糊涂老太太。那小馒头的媳妇儿能干些也无妨了。他儿子又不是真的是憨的,会被媳妇儿吃得死死的。就他观察,小馒头就是懒。有小包子、小饺子在,他可以偷懒就尽情偷。如果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也可以是撑门立户接自己衣钵之人的。

        沈寄心头暗自称奇,这割肉给至亲做药引就这么好用啊?看来古人还真是挺信这个的,能让太后这么刚愎自用的人自承过失。回去问魏楹,“你想好了没有?太后居然都出面了。”

        可是,魏家没下文了,娴姐儿也再不提这事儿。再说她也没有明说过什么,就是夸了自己侄儿几句。南安郡王妃有些着急,是不是自己把人给得罪了?这件事到最后就把太后给惊动了。太后觉得魏楹夫妻是有些顾忌自己之前免去了阿嫣的身份、权利。还特地召见了沈寄说起这事儿。说她可以出面自承过失,替阿嫣正名。让沈寄不要因此抵触。

        小馒头给阿嫣写了一封信,告知了自己的身份。那母女俩自然是喜出望外。尤其阿嫣,魏家的家庭气氛从来都是她梦寐以求的没想到沈山居然是魏家的老三。但再细想想,除了那一家,还有哪一家的少年会那样呢?

        “我再想想吧。”

        沈寄跟魏楹这么说的,“又不可能定做一个儿媳妇,哪能什么地方都那么满意呢?只要她对小馒头是真心的就成。她再早熟、城府再深,我还压不住?清瑕也不是省油的灯,妯娌相处不会吃亏。正好她没有郡主身份了,清瑕做长嫂也不会比弟妹出身矮。我估着她那样的环境长大,对单纯和睦些的家庭环境其实跟飞蛾扑火一样的心思。所以她才会喜欢比较憨的小馒头。”

        “但问题你现在猜出来了,她好像真的不知道。娘让小姑姑去探话,她说匪我思存啊。你自己看着办吧。”沈寄开始担心的也就是阿嫣对小馒头是不是一心一意。如今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沈山就是丞相的三公子。为了沈山能拒绝相府,也可见出诚意了。

        “我在外头,不想靠着爹爹的名头行事。再说,她一开始也没告诉我她是南安郡王妃的女儿啊。我也是后来事情闹开了猜出来的。”小馒头道。

        沈寄又托了马少侠去见昔日在别苑的同僚,回馈的消息是阿嫣除了沈山并没有在外头认识别的人。她将小馒头找来,“你没跟人家说你是丞相公子?”

        “娘知道。”何止没有不孝,她豁出名声和主流思想对抗也要陪着她娘呢。齐大非偶,这么说南安郡王妃恐怕早就想到过小馒头。但是母女俩又都觉得相府门第高,怕是看不上已经有了不孝之名的阿嫣。至于匪我思存,她也承认小馒头很好,相府也很好,但她有心上人了。这个心上人是不是就是沈山呢?

        “娘,她真的没有不孝。”小馒头有些急切的道。

        “再等等。”

        “嗯。娘,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然后你没拒绝?”

        小馒头揉揉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道:“不过她说,让我等着她,等她把不孝的名声洗刷掉。”

        得,都说到这里其实也差不离了。

        “娘,没经过您和爹的允许,我肯定不可能和她私定终身的。”

        沈寄便把小馒头找来问,“你们到哪步了?”

        因为娴姐儿也不知道小馒头和阿嫣认得,只以为是沈寄动了这个心思。这件事便就此打住了。而且娴姐儿还挺奇怪的,怎么突然又提起这茬。

        娴姐儿的信很快来了,说她提到小馒头,南安郡王妃把话绕过去了。显然是不想她提出来,然后再回绝得罪人。可是她分明看着南安王妃挺不舍得的,而且话也没说太死。她判断是阿嫣自己有心上人了。私下问本人,果然。但是谁不肯讲。据说,南安郡王妃私下又劝过女儿,显然觉得小馒头是良配。不过阿嫣只道‘齐大非偶’。南安郡王妃便举魏楹的例子,她也挺遗憾,只说是‘匪我思存’。

        “啊,他们自己认识了啊!其实,也是缘分啊。”发生了当年的事,就连一开始觉得阿嫣很合适的小芝麻也打了退堂鼓。没想到他们又兜兜转转遇上了。

        小豆沙跑出去玩耍去了,沈寄就把小馒头自己认识了阿嫣的事儿讲了。

        沈寄笑道:“他们是长辈,不跟晚辈抢东西。”这俩小家伙对长辈这个词儿特别喜欢,也特别的有长辈爱。

        小芝麻伸手接过,“我替孩子谢谢四姨了。他们没闹着要么?”下巴朝两小微扬。

        小豆沙过了两天回家来,跟着沈寄去看小芝麻,把她手工课上做的娃娃带上了。她当初答应过要给外甥做娃娃的。这个做的还不赖。小馒头也去了,他负责在后头牵两小。

        “嗯。”

        “小馒头是这么说的。王爷和娴姐儿不是又出门去玩了么。要不,写信让她去探探口风。她做了两年亲王妃,如今说话也是越来越周全了。”

        魏楹听完沈寄说的挑眉问道:“她真的不知道小馒头的身份?”

        “等你爹回来,我跟你爹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不信啊!阿嫣也说了是她娘安排的。她娘怕她顶着不孝的名声嫁不出去。也没割多少,就是做个药引需要多少啊。”

        “割肉做药引的事你也信啊?”

        沈寄对那母女俩感觉有些复杂,她能理解她们的做法。但她虽然想给小馒头找个能干的媳妇儿,却没想找太能干的。尤其阿嫣这样早熟得很,什么都看透了的。这样的人,沈寄不确定她还有没有最初的、纯粹的喜乐。

        “哦。”割肉做药引什么的,两个月前闹得是沸沸扬扬的。南安郡王生了病,需要至亲的血肉做药引,结果世子和庶女都犹豫不决。南安郡王就把阿嫣想到了,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但阿嫣还是了割了。沈寄估计那个大夫根本就是安排好的。这一出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为的就是洗刷阿嫣不孝的名声。如今,谁还敢说她不孝?就连太后现在说起她都是唏嘘不已。说是不该早早的把个孩子认定了是不孝的,如今也不能出尔反尔了。

        “其实两年多以前就在山上遇上过。她去散心,我去画画。不过当时我不知道她就是阿嫣,她也只知道我是沈山。要不然我何至于回来还跟娘打听她的事儿。这次出门,又遇上了。就是她赶回去割肉给他爹做药引之前那段日子。儿子这才知道她是从前的南安郡主。”

        “你们怎么遇上的?”

        “就是南安郡王妃家的阿嫣。”

        “说说。”沈寄立马来了精神。

        小馒头对开蒙之事一口应下,却期期艾艾的跟沈寄说出去游玩写生的时候遇上一个姑娘。

        沈寄收到小馒头的信,寻思着正好他要回来了,好给两小开蒙。也是三岁半的人了,成天就知道瞎玩。好歹《三》、《百》、《千》该学起来了。

        平王都失势了,大长公主也在靠山王案发不久就薨了。蒋家如今就是秋后的蚂蚱。迦叶大师的身体依然是那么的健朗,小亲王和娴姐儿隔三差五就要到半山寺住上几天。

        魏楹平日里依然忙得紧,不过有了个副手还是要好些。平王都不成气候了,苏相自然不会再烧他的冷灶。索性和魏楹一样当纯臣,工作效率倒是提高了不少。甚至苏夫人如今在慈心会做事也还得力,洗刷了她当初无能的名声。众人只说当初是蒋家婆媳从中作梗。

        后来傅清明果然成为今科探花,琼林宴的第二日他来拜谢师长。和王山长关在书房说了半天,将自己的真实身世和盘托出。王山长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暗示他回去让魏楹和沈寄前来提亲。此事就他一人知晓就够了,并没有告诉妻儿,更没有告诉家里。

        “也不错啊!比起清明来我倒是觉得小馒头虽然天赋绝佳却有些不务正业。但他志不在仕途也没办法了。”王山长拈着胡子道。傅清明将来在官场肯定是有魏楹援引的了,前途不可限量。就算不是相府公子又如何?只要今科高中那就是鱼跃龙门了。

        魏楹和沈寄其实也只等傅清明金榜题名就打算上王家提亲,这会儿遇上王师母自然是要好好说说话啊。王师母听她话里话外的赞自己表弟,回去便对王山长说道:“魏家是不是有意让清明和咱家联姻啊?”如今提都不提小馒头的事儿了。

        沈寄那日去东山书院,算是给小豆沙开家长会,凑巧遇上了王师母。如今苏相是魏楹的副手,平王也失势了。王师母原本想提一提小馒头和王懿的事儿。结果却发现自己老头子越来越欣赏傅清明,自家姑娘也对他的勤学上进很是仰慕。甚至自家儿子也对他赞许不已。

        芙叶圆了回草原的梦,如今也返京等待儿子归来。阿隆的儿子、青哥儿、大宝、小宝还有沈寄家的小饺子素日里经常混在一处调皮捣蛋。小莲蓉和宫里的小公主关系很好。如今两小都在等着当小舅、小姨,一说到去徐府去看外甥,比谁都积极。其实看到的就是小芝麻越来越大的肚子而已。每每拍着胸膛自我介绍,和外甥能说上半天话。小芝麻被他们吵得不行。大宝小宝早就当上叔叔了,如今他们终于也可以当正经长辈了。大宝小宝对此依然得意不已,因为他们不但早就当上叔叔了,如今同样快当舅舅了。

        魏楹再任丞相,可谓是驾轻就熟。平王对靠山王之事知情不报的消息不知道为何一直没有暴露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皇帝捂住了。不过这两年一直以调养身体为名留在京城的他却是失了圣心。他此时留下倒是成了被看管一般。但太子也不敢再掉以轻心。皇帝已经明确告诉过他,如果能力真的不够杰出,这太子也是可以换人做的。两年的时间过去,洛王也是将要带着商队返回了。

        魏楹的表弟也考中了秀才,有意带儿子一同上京求学。舅舅已经回返异国,但同魏楹一直有书信往来。

        时光荏苒,一晃眼已经是两年后了。小芝麻怀上了头胎,小豆沙也成为女学的佼佼者。女学如今也有近百名大家贵女或者是平民女子求学。而傅清明已经是举人,即将下场考进士。小包子和小馒头倒是不急,考中举人就和徐赟一样暂停了。小馒头又出门写生去了,小包子在规划进一步扩大女学招生规模的事。如今主流社会也慢慢接受了女学的存在。倒是林淳和信哥、宁哥还在东山书院继续读书,他们的学力考举人还差了点。但也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靠山王谋反一案很快落下帷幕,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毕竟是皇室一脉,女眷就没有被卖入教坊或者充当军妓。妇孺一并流放。沈寄听说灵犀郡主被人毁了容貌最后凄惨死去,也是从前坏事做多了。

        “八皇子邀她进宫看小公主去了。”

        傅清明进来的时候看到两小在外头捉虫喂鸡,这会儿进来也没见到小豆沙便随口问起,“大嫂,小豆沙呢?”

        “是啊,不改。只不过规模要扩大许多而已。我还要操持慈心会的事儿,家里的事还是照原计划让你姐和小姑姑帮着张罗。”也就是个宴请,这姑侄俩锻炼过的,没有问题。锦上添花而已,出不了什么纰漏。倒是慈心会的事儿麻烦一些。不过如今魏楹又当了丞相,慈心会里很多人肯定就知道知趣了。至于外头那些懒汉帮闲,让小权儿和管青派人捉拿了带头闹事的,根本不是问题。理顺了,散了的人心再聚拢了就一切都好办了。

        小包子道:“这好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咱家还是三月三宴请么?”

        “嗯,是啊。传到东山书院去的消息难道还有假的么?”

        “大嫂,大哥真的又是丞相了?靠山王府完了。”

        她收拾好了出去,发现小包子和傅清明一大清早的从书院跑回来了。如今其实已经开学了,不过小包子和小馒头还是没有去读书。因为去年他们是三月走的,今年三月再去读正好接上。这些日子就自行温故知新。但小包子因为女学的事儿,人还是在山上的。估计这是一大清早听到昨晚的消息跑回来的。

        “请她们统统三月三来家,我就不一一单独招待了。”都是一品,可掌不掌实权大不一样。而且,就是掌实权,正的跟副的还是大不一样。

        翌日沈寄睡了个自然醒起来,挽翠告诉她,“夫人,收到许多拜帖。怕是都知道老爷复任丞相了。”

        魏楹当晚根本没回来,就在丞相值房睡的。沈寄一早就派人把已经放了一年多的丞相官服给他送到宫门处,他派人去拿到值房换上就直接上朝。苏相虽然也是半夜才忙活完,却是回家去了。早上还同皇帝告了个假说岁数大了实在撑不住。真要撑大概也不是不行,但让他在丞相值房和魏楹挤半宿,然后再上朝去看他当着文武百官重新风光上位,那也太心塞了。皇帝便大方的给了假,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娴姐儿道:“她现在是哪门子的郡主啊!”

        小馒头送小亲王和娴姐儿从侧门出去,就听王府下人过来禀告:“灵犀郡主连家门都没能入,邵家直接扔了一张休书出来。”被休弃是拿不回嫁妆的。估计灵犀郡主本来也只是想趁着婆家还不知晓过去搬细软的。可惜,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邵家也不是朝中无人之辈啊。这会儿虽然是夜半,该传出去的消息还是会传出去的。事儿太大了!肯定等不到明早就全传开了。以灵犀郡主的所作所为,随便找一条犯了七出的就可以休了她。至于她被休了又是净身出户,以后要怎么度日,那就没人关心了。

        小馒头这会儿也听小亲王讲了,“爆炸案的内幕那么惊人啊,乖乖!这下好了,那些人连仗着靠山王的余威作威作福都不行了。靠山王世子这回肯定被连坐斩首。只是可怜那个刚过继的嗣孙,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就要流放了。”那个嗣孙年纪不到斩首的岁数,肯定是终身流放。不过这也只能怪他父母贪婪了。当初被淘汰掉的几家怕是要庆幸不已了。

        三人回宫缴旨。沈寄听娴姐儿进来说了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吐出一口气,“居然发生这样的事啊!唉,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魏楹道:“押吧,不然还得派人给他守灵啊?”

        林子钦道:“忘了问一声,这棺材是不是也要押去内惩院啊?”

        苏相全程只是作陪,一言不发。

        半个时辰后,与本案无关的人员都各自离去。被连坐的谋反人家属全部羁押。

        芙叶走出去了又回望一眼凌乱不堪的灵堂,叔父那个义子也不好说是有情义还有没情义。他候着叔父落气才揭发了此事。可他这么快就有反应,哪里是人在封地,分明就在京城。兴许早就投靠皇兄了。方才皇兄旨意上说念在叔父的功绩,免了死后鞭尸之刑。总算是还保留了最后的一点点尊严。其实,灵堂被闹成这样,也就真的只剩一点点了。

        小亲王立即答应了就派人去办。他们这些人在门口验明正身便可以离开了。魏楹让他和娴姐儿回去的时候去同沈寄说一声,省得她在家里担心。

        魏楹心头唏嘘,招手把小亲王叫到跟前让他派人去找一找。如果已经不齐全了,就烧了送她返乡吧。虽然她全家老小都死在靠山王手上了,但能叶落归根也是好的。还齐全的话就置办一副好棺材送她回去。

        林子钦派出去的人已经在王府四下搜查。梁总管回宫了,剩下的三人嫌灵堂晦气,在远处坐镇。有人在魏楹耳边说了一个消息:靠山王断气之后,那厨娘就整理好衣服一头碰死了。尸体被靠山王妃让人送到乱葬岗喂狗。

        “哦。”不用问,肯定是依惯例以左为尊。

        “皇上刚封我为左相。”分设左右二相,想来是要让他们互相牵制,分化相权。

        小亲王听到人在喊魏相,又有人在喊苏相。一时有点糊涂,便凑过去问道:“大哥,他们怎么喊你魏相?”

        娴姐儿看她一眼,“活该!”让你得意便猖狂,让你想欺负我们家小芝麻。

        在她们旁边的灵犀郡主这会儿已经惨白了脸色,软倒在地上。祖父死了本来就是被抽了顶梁柱。如今还背上了谋反的罪名,哪怕她是出嫁女,罪不及身,也完了!邵家肯定会立刻休掉她,让她净身出户。

        “那你掐你自己啊。”娴姐儿龇牙咧嘴的道。

        “我看下是不是在做梦。”

        芙叶和娴姐儿站在一处,娴姐儿忽然痛叫一声,“芙叶姐,你干嘛?”

        那几十人便涌了上来,认准靠山王府的直系捆缚而下。一时,灵堂大乱,什么纸人之类的排场毁掉无数。方才还十分肃穆的灵堂顿时炸开了锅。又有王府家将来报:“王妃、世子,王府被包围了!”

        梁总管将圣旨一合,林子钦便抬手,“来人,将叛贼的直系全部拿下。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敢阻挠此事者,与叛逆者同罪。”

        梁公公展开圣旨,众人跪听。虽然有人觉得事态不对,但还是觉得多半就是恩旨,结果没想到一宣读,竟然是宣布靠山王逾制谋反贬为庶人的圣旨。而且人证还是靠山王之前最看中的义子并一些参与人员,物证自然也是他们呈上的。灵堂上的两三百人顿时全楞住了。

        说话间,魏楹看林子钦已经带着几十号人进来知道已然安排妥当万无一失便道:“梁公公,宣旨吧。”王府家将,还有消息传出军中来致祭的武将众多。如此才算稳妥,不然一会儿这灵堂上兴许闹出事儿来。

        “恩旨?”亲王薨逝,自有章程。但皇帝如果要加恩越级大办也是有的。可看着样子不像啊。

        魏楹摇头,“王爷,臣是奉旨来宣旨的。”

        小亲王走过来,“大哥,你是来祭拜的么?”大哥怎么会这么给靠山王面子啊?

        魏楹看他一眼,没有理会。一时灵堂一侧的女眷哭声都顿了一顿。

        靠山王过继的嗣孙赶紧跟着被特旨放出来的靠山王世子过来要接待。靠山王世子一看居于主导位置的居然是魏楹,心道这家伙怎么又起来了?但此时肯定得领情的上前来答谢。

        魏楹和苏相、梁总管先进去,林子钦在外指挥人马将靠山王府团团围住,要害位置直接拿下。所以,一开始他们仨这么高的配置进来,众人还以为是皇帝派来祭拜的。这会儿就来致祭的官员也是有的,眼尖的就看到了苏相面沉如水,落后魏楹半步的位置。以往宫宴,他们都是并列的,心头便有些犯嘀咕。

        魏楹一行人到来的时候,靠山王府已经是白惨惨一片,灵堂也布置起来了。一百个和尚正在做水陆道场超度,整个场面端的是生荣死哀。

        “咱家也得恭喜魏相复职!”和他们一同前往靠山王府负责宣读圣旨的是久已不承担此事的梁总管。这件事出动了左右二相以及林子钦这个前兵马大元帅还不够,还派出了大内总管,可见皇帝的震怒与重视。说起来,如今那兵马大元帅的位置可还空缺着呢。皇帝以战时才设置这个职位,平时由兵部统管为由,没有再让人担任这个手握天下兵马的职务。

        魏楹也拱拱手,“多谢!我等还是先去办差吧。”说同喜好像也太嘲讽苏相了。

        出了殿门,林子钦和苏相几乎同时朝魏楹拱手:“恭喜魏相复职。”

        皇帝急召,不管是魏楹还是苏相都没敢慢悠悠的坐轿子来。魏楹骑术更精湛,早到一步。此时二人便还是和林子钦一起骑马前往靠山王府。剩下来的太子会被皇帝如何教、如何骂那就不关他们这些臣子的事了。

        “靠山王谋反一事,是他义子揭发,人证物证俱全。你们此时就拿了朕的旨意去靠山王府宣读,省得这丧礼的章程都乱了。子钦也一起去,另调五百名禁军同行。”

        魏楹和苏相一起躬身应了声‘臣遵旨’。不管心头再是翻江倒海,苏相面上还是半点喜怒不露,魏楹亦然。

        皇帝看魏楹一眼,见苏相已经进来便道:“朕属意设左右二相,以左相为尊。从此时起,魏卿你便是左相。苏卿,魏卿在外一年才返,你要好好协助。”

        魏楹微微挑眉,苏相是百官之首被叫来是应当的,把自己叫来是什么意思?相位可不比慈心会会首可以那么轻易的就更迭。苏相虽然被上下都有所埋怨,但绝没有到要下台的地步。

        梁总管在外禀报,“皇上,苏相到了。”

        “皇上,这事儿是谁揭发的?人证、物证齐全么?”要是没有意外,此时应当是给靠山王拟定谥号了啊。以靠山王一生功绩,肯定是可以以武字开头的。一开始魏楹还思忖难不成叫他来参与拟定谥号?所以,这个时候要把靠山王定性为乱臣贼子,肯定得人证、物证齐全才行。

        魏楹思忖,太子的脸色那么难看应该不是他揭露的。那就是皇帝从其他渠道知晓的。而且八成知道了太子的一番劳而无功,训斥了他一番。这比起来,太子是稍显无能了啊。也怪不得皇帝要用平王来做磨刀石了。

        皇帝抬起头来,“魏卿还不知道朕这个点了召你来做什么吧。刚刚才知道,靠山王竟然私自铸造兵马俑,这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了。他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魏楹一凛,乱臣贼子?这是靠山王的盖棺定论?

        林子钦朝领口看看,反应过来他眼神里的意味忙道:“可别拿乱臣贼子和我相提并论!”

        皇帝在细细看一份长折子,太子肃立一旁脸色不大好看。魏楹瞥一眼站在对面的林子钦,见这家伙衣领上还有点口脂呢,便用眼神戏谑的看了一眼。可别落得跟靠山王一个下场啊!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弄清楚了,靠山王的确是死于马上风。

        魏楹用最快的时间赶到宫里,自然有人给他留着门。皇帝还在御书房,太子在,林子钦也在。魏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才刚回来十来天,这个时候叫他来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了。”

        他快速下床穿衣,沈寄做了两个深呼吸道:“靠山王死了,召你入宫干嘛?这个时辰,宫门都下钥了啊。”

        魏楹用力抹了一下脸,也不知道是该怪沈寄一惊一乍还是该怪外头的丫鬟说话不快。冷汗都给他吓出来了啊!

        “什么?”沈寄一声惊呼,腾地一声坐了起来,眼都有点发直。魏楹也面色大变,跟着坐了起来,就听外头继续说道:“急召老爷入宫。”

        “皇上……”

        夫妻俩刚要睡着,门又被敲响了。这回沈寄有点火了,“谁又死了?”任谁劳累了一天回来,被一而再的这么吵醒都有火。

        “嗯,芙叶肯定也得过去。”

        “明天一早吧,明天应该会罢朝。小妹跟王爷才需要这个时候就赶过去呢。还有些给靠山王府撑场面的人。咱们过去干嘛?睡饱了再说。”管他怎么死的呢,死了就是好事。魏楹倒头又睡下。

        沈寄醒过神来,“现在要过去么?”

        “靠山王。”魏楹心头嘀咕,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不会是死于马上风吧?

        沈寄迷迷糊糊睁眼,“谁死了?”

        靠山王是当朝亲王,一朝薨逝自然不是小事儿。魏楹身为一品大员,人在京城自然是会第一时间收到通知的。他应了一声‘知道了’。

        沈寄开了一天会回去,泡过热水澡就上床躺下,几乎着枕头就睡着了。可惜子时刚过就被敲门的声音吵醒了。外室值夜的丫鬟开了门问清楚情况赶紧进来禀报:“老爷,靠山王府的丧讯传出来了!”

        “好!”

        沈寄扯扯嘴角,“先别乐呵,还有的忙呢。你们姐妹比较了解情况,人跟事都清楚,拟一个分工的名册出来,责任到人。这样每一块就都有人跟进了。还有一些不肯再来做事的人,六弟妹、亲家,你们帮我去劝一劝。大家一手一脚才有了如今的局面,不能就这么毁掉。不然,回头不但是那些人会被骂,咱们也得落埋怨。不能这么收场不是?”

        容七夫人道:“一定到的。你回来就好了,这一年简直快乱套了。”

        当下沈寄只笑道:“那咱们就盘点交接吧。”之前贪污的事情出来苏夫人就清查过,所以很快盘点清楚账实相符。沈寄又邀请了在座的一众夫人三月三到魏府做客。

        面对苏夫人给自己保留面子的说法,沈寄等人都接受了。沈寄挽留她留下做个执事,苏夫人接受了。但以家中近来事务繁多为由暂不理事。这样的理由在场一半的人用过。至于蒋家婆媳,也留着但没了实权。好歹,平王今年也掏了不少银子出来。如今库房里还有得剩呢,是苏夫人追回的被贪墨的银子。

        苏相夫人吐出一口气,“当初魏夫人做会首的时候就提过,这会首应该轮流来做。我看,也是该换人的时候了。”一开始接任这个会首她还是很欢喜的,也曾想好好做出一番成绩为夫婿锦上添花。可有蒋家婆媳在,做事总是掣肘。而阮夫人等人也不肯为自己所用。到后来竟然还出现了贪污,在这么完备的制度下那就只能是人出了问题。她现在也是被搞得心力憔悴,老爷也埋怨她无能。说人家魏夫人当初家里的事、慈心会的事都理得很顺,怎么到她这儿就一样都不顺了?

        沈寄还是慈心会的执事,二月下旬有一次例会。这一次阮夫人、容七夫人、王氏、陈氏等人都来了。阮夫人还拿出了各地二十个分会会首写来质询的信。

        平王要收买人心,她管不着。但不该把慈心会搞得一团乱。这样的急功急利,大概是蒋家婆媳搞出来的。看来太子当初是真给平王找了一家子猪队友做岳家啊。

        他们是昨天到京的,晚上小芝麻过来吃饭告诉沈寄,她这几个月在曾经被救助过的百姓间走动,有见识的长者譬如爆炸案时帮过她和小豆沙的那位卖鞋的老人就说如今的慈心会这么搞,街上多了好多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之辈。反正慈心会会发吃的穿的用的,到日子去领就是了。这样一来,弄得大家三观都有些不正了。就是慈善机构,也不是这么做的啊。

        沈寄之前救急不救穷,平素更是只管老弱病残。可蒋家婆媳一心为平王收买人心,是不是需要救助的、应该帮扶的都被纳入这个范畴。早晚是要出事儿的。芙叶说得是,她如果不想自己苦心经营十五年的慈心会就此被毁掉,是该收回来了。

        沈寄皱皱眉头。事都是人做出来的,蒋家婆媳和苏相夫人的做法让那些执事的夫人们离心,然后她们用的人里又出了贪污的。这简直是慈心会创办十五年前所未有的丑闻。如此一来能做事的人不够,能用在民众身上的银子也不够。之前被养刁了胃口的百姓就不满了。

        芙叶问道:“你是时候收回慈心会了吧?阮夫人她们都回家不理事了,整个机构瘫痪了一半。听说内部怨声载道呢。尤其那些出了银子做善事还被百姓埋怨做得不够的。就是外头那些受资助的百姓,也说慈心会变了样子。还出了几起监守自盗的事儿,平王府拿出来的银子被吞了不少。少了那么多银子,那些自己不干活儿就等着慈心会发救济粮的人闹腾了好大一场。管青说当时场面很混乱,五城兵马司都出动了。”

        “你别跟东山书院去比啊。十二个人就十二个人,小班教学学得更好。以后啊,那些人想来还得考呢!好了,去帮表姐一起照顾弟弟妹妹”

        小豆沙告诉沈寄,“课室好小,听说才十二个人报名。”

        “好!”

        “我也挺挂念你们的。三月三我宴请在京的亲朋好友,你早些过来帮忙。”在京城的社交圈消失了一年,也是时候重新露面了。

        “小姨,一年不见,好想你哦!”丹朱笑得眉眼弯弯的过来。

        说丹朱、丹朱到!两人刚看过阿隆的儿子出来,就见她牵着小豆沙一起进来的,两人刚从东山书院回来。小豆沙是跟着小包子去参观女学的课室。正好筹办人之一的丹朱在那里,小包子就没送她,让丹朱带回来的。

        “还是儿女双全才好,亏得我还有个丹朱。”

        二人让他们走前头,沈寄笑吟吟道:“你们府上风水宜男啊。”

        “娘——”看她们往外走,两对双胞胎赶紧迈着小短腿跟上。

        “我带你过去看,前两天得了风寒。两个多月的娃娃,看着怪可怜见的。”

        沈寄看看那边玩在一处的两对双胞胎,“你孙子呢,怎么不抱出来给我看看?”

        芙叶说沈寄,“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走了。我三月上旬大宝小宝生辰之后就出发,皇兄还让我带上使臣一道。那样我就是想等着你回来见一面再走都不成了。哈哈,再也不用羡慕你一出门就玩儿一年了。”

        等到回京,已经是二月中旬。

        浩浩荡荡的车队离开,在岔路口和汪氏母子的车汇合,便一路往码头而去。这次回京,还是坐楼船走水路。老的老、小的小这样放心些。小包子之前跟着姐夫学了怎么让楼船正常运作,这回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魏楹点头应下,“四叔放心,我心头有数的。”

        小馒头听沈寄点了两句,还特地出去招待了一下马少侠,以娘家人的身份。三年后莫萦出阁嫁给马少侠,还是他背着上的花轿。日子过得很快,到元宵的时候,这一家几口在淮阳老宅就住满五个月了,预备要回京了。几乎全族的人都来相送,四叔对魏楹道:“大侄子,万事以稳妥为上。”

        当天晚上,莫夫人和莫萦也到了。入了淮阳境内,还是马少侠护送来的。莫夫人气色好了许多,说是司徒大夫给开了药,照着方子再吃上三个月,就可以断根,也不用住在医馆了。

        沈寄倒是思忖上了,外头流传的说辞和真实情况差不多,看来南安郡王妃母女真的是在影响舆论。看来她们的能量还不小嘛。而且这次的收场,也保留了正妃之位,保护了两母女的利益。看来将来要翻身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呢。

        小馒头微微一愣,“巧合巧合!”

        小豆沙重复了一句,“既美貌又能干,咦,这不是……”好在她还知道有些话她小姑娘家家的不好出口,赶紧闭嘴。

        小馒头想了想,“她也是为了她娘嘛,她也不在身边,她爹又靠不住。她娘下半生很惨的。不然,她既美貌又能干,去了南越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的。”

        魏楹问道:“那你觉得那小姑娘的做法怎样?”

        “哦,那和外头说得差不多。我觉得都是南安王不会处理。”这事儿的确是还有其他解决方案,要么照阿嫣说得过继,要么就留子去母。不用杀掉,就直接给银钱远远打发走。可南安郡王两者都不选,其实还是舍不得美貌妖娆的侧妃。

        沈寄便讲给他听了,就连魏楹都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儿子的反应。反正小豆沙听过是站在阿嫣这边的。事实证明,沈寄带出来的孩子都是正室嫡控,而且唾弃负心人。要是他将来敢有什么辜负沈寄的举动,孩子们肯定是全体站母亲一边的。

        小馒头这会儿得了夸奖正高兴,看他爹心情也挺好的样子,他凑到沈寄跟前问八卦,“娘,我听说之前来幺房的南安郡主的事儿了。传得怕是有点走形,您跟我说说呗。”

        “哎,谢谢三少爷出门还惦记着奴婢们。”香秀笑着拿了下去。

        小馒头下巴维扬,“香秀,那一盒是给你们带的,拿下去分吧。”

        香秀已经回屋去取了,取了过来伺候小豆沙换上。

        沈寄点头,“知道,从冷的地方进来是这样的。把厚外套换成薄一点的,然后过来坐下尝尝你三哥带回来的零嘴。”沈寄这会儿也在吃吃吃。

        “三哥——”穿着棉袄的小豆沙从外头进来,刚接触到屋内的暖空气就打了个喷嚏。赶紧捂住嘴,“娘,我没得风寒,不用吃药!”

        “怎么两个月不见,好像又变了很多啊。”

        两小坐在旁边用小牙嚼着三哥带回来的小吃食,都是绵软好克化的。看他看着他们,便笑吟吟的唤道:“三哥!”就冲嘴里好吃的零嘴,他们也叫得心甘情愿的。

        沈寄开了自然就只给了他们一点,不然小厮打开的话他们就会要求全部。魏楹慢条斯理的看完画,对坐在跟前亟待表扬的小馒头道:“嗯,去了些匠气,多了些灵气。看来给你请的这个先生倒是不枉。”此时地域宽广,消息不畅。莫家夫妻的事儿倒是没有传到淮阳来。

        小馒头闷头笑笑,然后去把自己最近画的画拿来给父亲看。两小已经在小厮帮助下找到零嘴了,小厮装出打不开的样子。他们就让小厮拿着过来找沈寄给开。

        “这么振振有词,说得好像你不是似的。”这话自然不是小馒头敢讲的,是听说儿子回来从外头回家的魏楹说的。

        “说得你娘跟吃货似的。”

        “带了带了,小厮肯定已经都分门别类放好了。我就是不给他们带沿途的美食,也得给娘捎带点回来啊。”

        两小结伴而去,沈寄问小馒头,“你应该是带了吃的回来吧?”

        “好!”两小无疑也继承了沈寄的吃货本质。沈寄估着上了街要是没有下人跟着他们很容易就会被拐子用吃食哄走。

        等到洗好,沈寄用了十多张干毛巾才给小馒头擦得干了个七七八八。这样肯定不能出去玩雪,一边让他继续在有地龙的屋里晾着头发,一边对等得开始不耐烦的两小道:“三哥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了。自己去找找三哥给带了什么回来好不好?”

        “嗯。”两小便安分在一旁坐着,盯着小馒头的背影看。沈寄每天都给他们看画册,所以对于离家两月的三哥,还不是太陌生。

        “小姐姐堆雪人去了,不带你们啊。小姐姐也小,她也是跟着别人去。等三哥拾掇好了,让他带你们去。”

        小莲蓉道:“雪人,不带。”

        “三哥啊,给你们画了好多画像的三哥。小姐姐呢?”

        “娘,这谁?”一岁半的两小表情达意又进了一步。

        两小牵着手从外头慢慢的挪进来,穿多了走得慢。他们又不肯在有地龙的屋里呆着。

        “那不是归心似箭,想娘了么。”

        “别嚷嚷了,娘就给你洗一次头怎么了。真是的,跟个灰人似的。就是路上偏僻,但进了淮阳境内,就可以在客栈洗洗了嘛。”

        “娘,我自己可以。”

        时间进入到腊月,两小和小豆沙开始穿冬衣。腊月初七,小馒头归家了。这次莫先生也同他一道来的。沈寄早给莫家一家三口准备了一处幽静的院子。两师徒都瘦了不少,沈寄和莫先生寒暄了几句让人带他到住处去洗洗一路风尘。然后就让人把热水端来,按着小馒头的脑袋给他洗头。

        不出沈寄所料,京城如今早就有其他的事儿把南安郡王府的事覆盖下去了。北宁郡主敕封公主,指婚南越王太子。婚期定在一年半以后。三书六礼走完,时间也就差不多了。太后对另外三位奉旨进京的郡主也格外褒奖,给她们指了名门贵戚的世家子弟或者是军中新秀、朝堂新贵。一时间,众人除了唏嘘一下当初最出挑的南安郡主却落了个最不好的结局,都兴致勃勃的议论起这四位郡主与她们各自的夫婿来。

        魏楹小声嘀咕,“其实不想你这么早回去的。”没听这几个月小丫头念叨起八皇子的时候少多了么。再在外头多呆一两年的,那件事说不定有机会黄掉啊。不过,除非他真的下定决心退出官场,不然肯定是要见到皇帝的。皇帝怕是还没有把这件事放下。真的是太可恶了!

        “大姐姐说,可以在书院有个住处。然后想爹娘和弟妹了随时都回家就是了。那样我就随时可以见到两个哥哥还有清明叔跟堂哥们。也随时可以见到爹娘跟弟妹。真的是太好了!”

        魏楹点头,“对对,还有我们小豆沙也是要回去上学的。你到时候走读还是住校啊?”

        小豆沙牵着弟弟妹妹回来,“爹、娘,到时候我也要回去读书的。女学出了三月就要开学了。”

        “不是,反正到时候小包子和小馒头要回去上学。咱们正好就一起离开。”

        沈寄挑眉,“你的事有眉目了?”

        “出了元宵就回去。”

        “持己,我有点想京城了。”

        南安郡王府的事儿看着跟看戏似的,听说前几天那位侧妃娘娘还带着世子一起来恭请郡王妃母女回府呢。自然无功而返。这些事在淮阳如今还是新闻,不过估计京城早已经有旁的事儿把这件事覆盖了。过两天小芝麻或者芙叶的信来,肯定就能告诉她最新的消息了。

        沈寄莞尔,“他会来信问你,就说明他自己其实也是动了心思的。唉,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都顺其自然吧。”

        魏楹想了想转头对沈寄道:“小包子怎么就告诉清明你觉得他跟王家小姑娘相配的事儿了?他来信征询我的意见。”

        两人说着些自然是背着小豆沙的,小丫头七岁整了,似乎有些话能听懂了。她对于莫萦不能做她三嫂,还是颇为遗憾。决定明年回京要好好去看看筹办女学,神交已久的王家姐姐。

        “他才十四,急什么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是不同意啊。可是人家都有谱了,咱儿子还没个着落呢。”

        “你不是不同意莫小姑娘么?”

        魏楹听说莫萦的终身已经有点眉目了,问沈寄,“那咱们小馒头的事儿到底怎么安排?”

        两小已经十七个月了,魏楹和沈寄闲来便带着他们同小豆沙在附近的名胜古迹游玩。也算是弥补一下小豆沙没能跟着三哥出门游玩的遗憾。

        魏楹开始觉得南安郡王的学问很好,显见得是下了苦功夫的。在一个郡王而言这的确是极为难得的。可如今看他被身边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对他的观感也是一降再降。不能修身齐家,也就是个糊涂蛋。

        马少侠会接下这次看家护院的活儿,是为了一边挣些银两一边继续调养身体。这么休息三五个月,这个差使正好也就差不多过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儿,王府家将没有什么战斗力,他如今也是扛得住的。再说了,莫姑娘不是说等她母亲好些了,也就这一个月的事儿她也要和母亲一起到淮阳主家这里来么。他也就不舍得离这儿远了,毕竟事情还没有敲定呢。

        司徒大夫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救治过的人里自然就包括江湖中人。莫萦这几个月在他那里,除了照顾母亲,还跟着学了几手医术。此次来的人里领头的那位马少侠,就是司徒大夫的伤患。沈寄听司徒大夫信里八卦,说他对莫萦大有好感。也好,江湖中人不会太过计较莫萦的身世。而且江湖中自有好儿郎。魏家人都说十五叔不成体统,但在沈寄心底,他却是魏家最值得尊敬的长辈。

        南安郡王妃雇的是江湖上的人手来看家护院,说起来这些人还是沈寄背地里给搭的线。这一次这些人倒不是十五叔帮忙找的,而是司徒大夫介绍来的。

        母女见面,自然是抱头痛哭了一番。她们也只是不想如了侧妃的愿,让她踩踏利用得彻底。但代价却是如此之大。

        她才不要回去吃家法。此时她就是被父王在侧妃、世子的撺掇下打死了挨天下人骂的也是她。大不了王府来人来硬的,她们也雇了人手挡下。以她父王的脾气,怕是不想再出现家庭内部的武斗成为天下人的笑柄。等风声过后再慢慢挽回名声就是了。郡主、郡君的位分大概都不用想了,但幡然悔悟的名声还是要的。也没见那有郡主、郡君位分的就个个都幸福了。

        在沈寄给小豆沙和两小换上厚夹衣的十一月,阿嫣回到了淮阳。马车夫是小亲王派来的,自然听她的话绕开了南安郡王府,直接回了这里。不然,此时回去那一家几口能联合起来撕了她。对,那才是一家子,她就是个外人。就算父王派人来要她回去,短期内她也绝不回去。反正天下皆知她忤逆不孝了。

        “表弟放心不下二舅母,也不舍得从此离开舅舅。后宅之中,舅舅也不能护得那么周全的。何况对方还是一国公主,能容许有个汉人小妾已经不错了。而且,陡然离开熟悉的地方,回到完全陌生的故国也是需要勇气的。他曾经一度想成行,结果正好遇上我出使东昌被污叛国下场难料。再后来二舅母一度重病,他就打消了念头。对了,当时舅舅还派人去东昌找过我。离开的时候有人暗助,这会儿才知道是舅舅的人。”

        沈寄感慨,“看来舅舅在异国其实一直心心念念着这件事。不过,他怎么没早些让表弟回来找你呢?”

        “是啊。舅舅还指着他重振家声,这些年一直请了汉人师傅在教他读书。我试了一下他的水平,大概跟淳儿相当。如果没有意外,一个秀才的功名应该是可以收入囊中的。再以后,就看他能不能下苦功夫了。他那儿子才**岁倒是更能融入。”

        回去的路上沈寄问魏楹,“舅舅是不是拜托你照应表弟?”

        沈寄看二舅母眼中流露不舍,毕竟彼此都是这个年岁的人了,这次分开也不知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可要是不回来,在那里儿子被嫡兄压着,怎及得回来继承家业?而她,也是真的怕了那位公主主母。

        原来,二舅母是被人拐卖到异国的,因为年岁太小连汉话都忘了怎么说,是后来舅舅重新教的。因为她是汉人,又是这样的身世,舅舅一直很怜惜于她。这惹得那位公主十分不喜,处处针对。后来舅舅也只好明面上疏离了她们母子。如今带他们母子返回故国,舅舅还必须得回去。她们母子就会留下了。

        午饭后舅舅也把魏楹叫去了书房,表弟也去了。沈寄和二舅母在外头闲话。

        “好,让外甥媳妇你费心了。”

        “舅舅,这厨子、下人什么的你先使着,都是我们长房的人。回头你把人手填充好了,再让他们回来就是了。”

        中午的宴席是沈寄张罗的,她也不知道舅舅的口味,反正就是上的淮阳菜。

        舅舅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很是应该!等舅舅安顿下来,就让你二舅母下帖子。”魏家那帮子虚伪的家伙!

        进去坐下之后,魏楹把想让舅舅宴请一下养母的事说了。

        “我的记忆也很模糊,出事那年我也才八岁。就这样吧,安排得挺不错的。”

        “舅舅,除了大门口这块牌匾,我也不知道其他什么东西该在什么地方,都是看着布置的。您回头再看着改动吧。”

        “表哥、表嫂!”表弟约莫二十五六的样子,跟魏楹长得也挺像。二舅母很和气的笑笑,沈寄又让小豆沙姐弟上前喊舅爷爷、舅奶奶。又和表弟的妻儿分别见礼。一通厮见之后,一起往里走。

        “二舅母、表弟!”

        “好好,你们可是大名鼎鼎啊,舅舅就是看不到人也能知道你们好好儿的。不过,还是见到了才更安心。老天有眼,大姐已经儿孙满堂。”一边叫过一对母子,“这是我的二夫人和小儿子。”

        “外甥拜见舅舅!”魏楹上前长身一揖,沈寄看得出来他也有些激动。他朝沈寄招招手,沈寄便上前福身见礼,“外甥媳拜见舅舅!”

        “楹儿——”舅舅方唤了一声,眼眶便红了。

        不过这些都和魏家人无关了。因为十月,魏楹的舅舅回来了。当时看到五十多岁、风度翩翩的舅舅下车的时候,沈寄都愣住了。外甥像舅,古人诚不欺我。十年以后,魏楹就该是这个样子吧!

        侧妃的温言细语、撒娇卖乖也抚慰不了南安郡王,一想到事情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他就牙根痒痒。在郡王妃面前他多少还有些背弃了当初山盟海誓的心虚,对这个女人可不会。当即就端起药碗朝她砸了过去,“滚——”

        在阿嫣怨恨父亲,以至于触怒太后消息传来的时候南安郡王就离开淮阳了。估计他此时已经气得要得内伤了。这一次他的侧妃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而他更是一辈子的脸都丢光了。太后派钦差千里迢迢来叱骂他不能修身齐家,导致后宅混乱,正妃侧妃都不知所谓。而且,他从小供着女儿锦衣玉食,她竟然恨他!

        沈寄同时收到了小芝麻和芙叶的信说及此事。小芝麻自然是报备事情进展,芙叶却是很是惊讶于南安郡王妃母女不走寻常路的做派,写信来和沈寄讨论的。

        阿嫣坐在马车里轻道:“十四叔、十四婶总归还是顾念我的。唉,终于能回去见母妃了。这一个多月真的是耳朵都快长茧了。”想到被赶出住的小院时和北宁堂姐错身而过时的目光交错,她也是唏嘘不已。要是没有那恶妇从中作梗,这件事其实可以很圆满解决的。

        两日后,还是这辆比较旧的马车把阿嫣和随身丫鬟送回淮阳。

        “还是那句话,求仁得仁。也许她想要就是如王昭君一般名传千古!要不是之前太后一直中意阿嫣,说她既美且慧,而且封号寓意好。估计北宁郡主早就进入众人视线了。也是那位侧妃娘娘苦心孤诣铺出来的路子。你看吧,这回太后保准也不会放过她。要不是她,也没这出了。她这辈子想扶正是没机会了。就是将来世子承袭了降等的爵位,她也别想有封号。”

        娴姐儿吐出一口气,“那多半就是北宁郡主了。我那日看她面上倒没什么不甘的。”

        小亲王道:“阿嫣才虚岁十二,过个几年说不得她就‘改’好了。就算她不是浪子,这回头也是金不换啊。到时候太后脸上有光,大嫂再想想法子,事情未必不成。就算不行,阿嫣婚嫁上大概也不会有太大的阻碍。郡王妃手上有嫁妆银子,那是谁都不能剥夺的。到时候就是郡王一个子儿都不拿,也够阿嫣风光嫁人了。她怕是宁可去过普通富家女眷的生活,也不想被敕封公主和亲远嫁。虽然代价大了点,好歹求仁得仁!”

        娴姐儿道:“我看啊,是她们母女看透了男人靠不住。南安郡王就是个懦弱又喜新厌旧的书生。这件事除了这样根本不可能脱身。你也说那位侧妃花了大笔银子打点、造势。但南安郡王总归还有些良知未泯,不至于逼得她们母女走投无路。郡王妃都是算计清楚了的。那侧妃搞出这么一场事来,怕是南安郡王也会不喜。一样讨不到好!只是可惜,她和小馒头怕是就没有缘分了。除非过个几年,太后心意平了,不在意阿嫣如今的忤逆。”

        “之前举荐阿嫣的人如今也吃了挂落,被赶出宫了。一个宦官被赶出宫,什么财物都不准带,下场可想而知。而买通这宦官的南安郡王府侧妃,本来是希望造势让阿嫣入选,然后郡王府能够不降等袭爵,牺牲阿嫣的终身给她的亲子谋福利。那宦官在被撵出宫门的时候把什么都嚷嚷出来了。如今,南安郡王府可是在太后、皇兄那里挂了号了。没有即刻降等已经是开恩了,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不过,这样也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

        “怎么说?”

        小亲王笑了一下又道:“甚至她们这么做还给自己报仇了。”

        “不会。她是被剥夺了一切身份和权利,但她母妃保留了南安郡王妃。如此一来,至少不会是侧妃上位。那样将来她的终身大事可就堪虑了。我估着在太后跟前替南安郡王妃说话的人是早就打点好的。甚至这种的结局也在她们母女预料当中。今天就是咱们不派车去接,她也自有去处。不会太风光,但流落街头挨饿受冻肯定不至于。这母女俩精着呢!这份精明强干不在小芝麻之下。实在是环境决定的。”

        娴姐儿道:“好歹是自家晚辈,就这么被赶出来了?这要是王爷你不出面,阿嫣岂不是要流落街头无人收留?”

        车夫阿嫣是认得的,就是一路赶着马车回京城的那位。于是道声谢便上了马车。马车直接停在了王府的小侧门,和她上次来的时候待遇天差地别。安排的住处也只是府里一个偏僻的小院。无论她怎么说想亲自拜谢,小亲王和娴姐儿也都没有见她。只说让她准备一下,过两日派人送她回淮阳。

        所以,阿嫣抱着包袱刚走了几步就有一辆很旧的马车停在了她面前。这是娴姐儿特地安排的府里最差的马车。

        其实皇帝也觉得这就是一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小丫头。不过那是他亲娘做的决定。而且,在这当口如果宽恕了这个小女子,那帝王家的威严还要不要了?所以,杀鸡儆猴也是必须的。但是,十四弟担心的也是道理。如果这小丫头被人欺辱了,丢的也是皇家的颜面。

        小亲王在懿旨下来的时候去见了皇帝,“皇兄,臣弟当初受人之托,再说阿嫣身上流着的也是皇室血脉。总不能让她无家可归,被街上浪荡子欺辱。还是臣弟派人被她接回去安置,然后再把她送回去吧。”

        阿嫣就此被撵出了宫门,一身素衣抱着一个小包袱踉踉跄跄的被几个宫女太监推出来的。

        消息传出,尽皆哗然。虽然之前指责南安郡主哦不,阿嫣的人很多,但此时也觉得太后的惩罚略重了。毕竟只是一个没满十二周岁的小姑娘,因为父亲偏宠侧室、偏疼庶子心怀怨愤,怎么也不至于被剥夺了一切身份。不过此时太后明显是在盛怒之下,也没人敢吭声、会吭声。

        十月中旬,太后的耐心耗尽,大怒之下下了一道懿旨:免除南安郡主所有的皇家郡主待遇,终身!并派人手持懿旨亲往南安郡王府叱骂南安郡王和郡王妃教女无方!尤其是南安郡王妃,身为母亲养女不教,赐下《女四书》命其日日诵读。好在有在太后跟前得脸的人相劝,好歹保住了郡王妃这个名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此时不扛住了,不是前功尽弃么?她这份心性,倒是跟我娘死活不想家里人入帝王彀中有些相似。估着太后也没有多大耐心了。她如此不受教,大大的拂了太后的面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就连傅清明他们在东山书院都听到关于此事的议论了。吃饭的时候,他有些动容的和小包子讲,“这丫头,还蛮坚定的啊。”

        当初给太后推荐南安郡主的人背地里收了南安郡王府侧妃的好处,生怕因此吃挂落。在太后生气的当口赶紧的劝住了,这才有了加派管事嬷嬷的这一出。只不过,南安郡主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屡教不改,心头愤恨难消,也不肯改口。如此一来,自然人人指责她不孝。人人都是化身道德夫子,站到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来指责。

        南安郡主能干、漂亮有手段,如果一心一意的为国出力,自然是极好的。而且,南安南安,多好的口彩啊!把她嫁过去能换得南越安分守己,善莫大焉!

        南安郡主是太后很看重的备选对象,听到娴姐儿去骂了她一顿最后拂袖而去的消息,太后又给加派了一个嬷嬷。一心想把南安郡主左了的心思扳正回来。这件事是太后自告奋勇争取来的,算是从皇后手头抢过来的。自然是想办得漂漂亮亮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不受教的冒出来。

        说给魏楹听,他道:“既然是想求仁得仁,那就祸福莫怪了。”

        小豆沙不太感兴趣,‘哦’了一声就走开了。沈寄却是思绪翻飞,没想到这两母女身上倒还有些反封建的精神啊。怕也不是无知者无畏,这个世道的无情,她们早就领教过了。如此,不但小包子他们对南安郡主高看几分,就连自己对南安郡王妃都高看三分啊。

        “没有。说南安郡主呢。”

        “娘,说女学的事儿没有?”小豆沙急切的问道。

        沈寄打开来看,小芝麻信里讲了他们是如何讨论的,然后娴姐儿怎么去执行。然后大家对南安郡主的看法都还不错。还有徐茂推测小姑娘这次脱身肯定要遭不小的罪。

        这场闹剧过去几天,沈寄正在看着两小坐跷跷板的时候,早就恢复了精气神的小豆沙从外头拿着一封信进来,“娘,大姐姐的信又到了。”

        小豆沙自然是不折不扣的吃货,听到螃蟹眼睛便亮了亮,又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最终还是笑了起来,“嗯。”

        看小豆沙蔫蔫的,沈寄缓下脸色道:“好了,三哥要去的地方不方便带你的。今晚吃你最爱的蒸螃蟹。要是跟他去了啊,你就只有回到家才能吃到想吃的东西了。”

        “有勇有谋啊!可你也不想想,这样的事儿你小姑姑已经干过一次了,你怎么可能再成功?”香秀只当小豆沙吃过药上床躺着了。然后她自己又老跑茅厕,自然顾不上看看床上的事大枕头还是小豆沙了。搞不好还在想怎么她自己也吃了药,半天不见效呢。这闹肚子还弄了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小豆沙小声道:“她喝了巴豆水在拉肚子。”

        沈寄问道:“你把香秀怎么了?”

        魏楹笑着伸出空着的一只胳膊,把一脸赧然的小豆沙抱了出来。另一只手上的小莲蓉一脸的迷惘。进屋之后把两个女儿放下,魏楹让丫鬟手里用热毛巾给小豆沙擦手和脸,一脸的好笑。

        “还不出来?”沈寄道。这丫头,果然打着偷偷跟去的主意!她一闹肚子,沈寄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夹板里有了点动静,然后夹板被人从里头掀开,灰头土脸的小豆沙从里头爬出来。事到如今,她自然知道自己被娘给整了。三哥压根就没坐这辆马车。害得她早早藏在这里头,这会儿却沦为笑柄。小饺子和小莲蓉看到小姐姐从里头钻出来眼都瞪大了。

        等到人走远了,沈寄和魏楹相视一笑,然后过去掀开马车的帘子,“别躲着了,三哥已经走远了!”

        小馒头离开的时候,小饺子和小莲蓉在父母怀里笑嘻嘻看着。沈寄对他们讲三哥去给他们买好吃的去了,很快回来。

        这会儿的淮阳,沈寄正在打点小馒头的行囊。收拾好了的东西就放到马车上。小豆沙昨天贪吃重阳菊花糕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正在不停的跑茅房。沈寄给她吃了药丸子,让她好生在屋里歇着。

        小包子道:“每个人所求不同,别人看来兴许南安郡主接下来是要倒大霉。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这信还是姐姐给娘写吧,有了后续再写一封。”

        徐茂也听说了来龙去脉,“这件事的后果怕是有些严重。此时可正值太后要立标杆的时候啊,她们母女简直是顶风逆行。”

        叶氏道:“我觉得这位南安郡主也蛮好的。看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会儿咱们会助她,她也不想连累王爷和魏家。”

        小权儿也叹口气,“其实小姑娘也是不容易。”

        傅清明和小包子对视一眼,的确是个当得上聪慧二字的小姑娘。小小年纪人情练达、世事洞明。反正如果是做小馒头的媳妇儿,他们这关就算过了。这样的女子,如果将来能够一心一意的为小馒头,堪称贤内助。

        回去之后,娴姐儿将当时的场景对众人一一说明。这会儿大家是聚在徐家,陈氏让小芝麻把他们都请了过来吃饭。正好林淳舍不得一月一次的相聚,留在府里和通房卿卿我我没有来。众人说话也不必还顾着他。其实,也是因为徐家不是什么官高位显的去处。如果是林子钦请客,他怕是就要忍痛丢开通房的了。

        娴姐儿的戏差点就唱不下去了,幸亏南安郡主接了词。她站起来,“你这孩子,太偏激了!身为子女,怎么可以记恨父亲呢?”说完赶紧拂袖而去,不然很容易穿帮的。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想必很快太后就可以得知,她今天来的任务也就完成了。以后南安郡主如果落难,她们再伸一把手也不奇怪。毕竟她和小亲王算是受人母亲所托嘛。至于要怎么彻底脱身,那就只有靠南安郡主自己了。不过,只要她豁出好名声不要,就只图常伴母亲身侧的话,其他的事对她来说也就不算什么了。

        南安郡主看她有些无以为继,知道她说的全是违心之言,便接着说道:“婶子是要说是我母妃想差了吧。可当初明明是父王答应过母妃要好好待她的。侧妃生下儿子之后,他的眼底就只有儿子了。难道过继就不行么?”

        娴姐儿做出嗔怪的样子,“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生身之父呢?他再有做得不妥的地方,那都是你爹。长辈的事情,小辈不要去管那么多。而且,传宗接代本来就是大事。南安王兄肯定是要为子嗣绵延考虑的。再说,你母妃依然是正妃……”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如果小亲王也如此,她做得恐怕比南安郡王妃还要过激。

        南安郡主冷笑一声,“父王?他要是有心看望,我母妃病得厉害的时候就该出现了。这会儿去,不过是要借着母妃同魏夫人有往来,好结交魏大人罢了。”对生父的怨恨几乎是溢于言表。她这也是真心话!

        娴姐儿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大嫂来信说你父王去看望你母妃去了,想来嫂子不至于寂寞。想必也是体谅到你一下子离开,你母妃难以接受。”

        南安郡主一看便知道了她是来做什么的。不过,这样的事情她本来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旁人会帮着承担。只要他们在她触怒太后遭罪的时候能帮一把她就很感激了。而且她的确是没有连累十四叔和魏家人的意思。于是很配合的开口道:“侄女很惦记母妃!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别苑住得如何。侄女也离开了,她就更寂寞了。”

        “好!”娴姐儿接了过来,问了问她在宫里住得习不习惯之类的,然后闲话一般说起她远隔千里的父母。只是眼神微微有些躲闪。

        南安郡主进了屋亲手接过宫女端来的茶盏奉上,“婶子喝茶!”

        都见过了之后,娴姐儿便对南安郡主道:“阿嫣,带婶子去你屋里坐坐吧。”她和南安郡主本来就要熟络许多,单独去她的院子也在情理之中。

        事情商议妥当,各回各家。第二天,娴姐儿就进宫去看望五位郡主,什么礼物都是准备的五份。她观察了一下,另外四位郡主里最出挑的便是北宁郡主了,和南安郡主恰如春兰秋菊,各有擅场。

        小亲王除了之前表态一直没怎么出声,毕竟南安郡主喊他一声‘十四叔’。不过这会儿他摸着下巴发现,好像众人有意无意之间就把魏柏一家子排除在年青一代决策圈之外了啊。也是,信哥虽然比他老子稍微懂得转圜一些,也是个比较方正的。这些事跟他商量不着。连他都没有留下,肯定也不可能单独留下宁哥了。

        小包子忽然轻笑一声,“这果然是个聪明女孩儿!小姑姑和姐姐此时心头多半对她不忍,将来她再有所求,你们能力范围内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了。我如今对这个郡主真有点刮目相看的意思。开始还只是觉得她聪慧懂进退而已。这要是将来真和小馒头看对眼,其实也不错。”

        娴姐儿‘嗯’了一声,“我去就是了!”

        小芝麻想了想道,“嗯,她就算因此触怒太后也罪不至死。除死无大事!今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们的态度都很鲜明,自家人那是说什么都要全力保全的。就像当初傅清明险些行差踏错,小包子所为一样。但如今还是外人,那就不可能为她去承担太后的怒火。只有她真的成了魏家人,才会被纳入羽翼之下。

        小权儿也点头,“我同意。”

        小包子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家族利益大于个人好恶!娘说的也只是如果不损及魏家的利益可以适当帮忙。反正她闹这么一出,大概也能求仁得仁。顶多她触怒太后之后境况不佳,咱们再搭把手。将来事儿成不成的,再说!她要真是个聪慧的,也不该指望我们现在就豁出去对抗太后保她周全。”

        傅清明道:“咱们现在要说的不是她错没错的问题。那是她南安郡王府的家事,咱们外人管不着。咱们现在要说的是不能让这把火烧到魏家来。如果她是魏家自己人,那我没有二话好说。就算是得罪太后,都得保她。可她现在不是啊,而且小馒头都没见过她吧。”

        娴姐儿面上显出犹豫来,“这样会不会太不近人情了?其实我觉得她怨恨生父,这没错啊。”

        小权儿道:“嗯,小芝麻说的也不无道理。所以,如果不感情用事要撇清,就照清明说的做吧。反正南安郡主敢这么做,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勇气。”

        “那南安郡王妃以远房堂嫂的身份拜托,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带侄女进京,姑父和姑姑能推辞么?这一路上京,我们能对个初次出远门的小姑娘摆出冷脸么?还有,南安郡王妃给娘下帖子,她能直接不理会人家么?那也太打皇家的脸了。我一开始是想当然了,还没有弄清对方的处境和目的就觉得她跟小馒头挺合适的。可我也没做出格的事,说不合适的话。”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这些女人,一个个的难免感情用事!”小包子感慨一般的说道。

        小芝麻道:“你什么意思啊?”

        小包子道:“嗯,我也觉得清明叔这个主意不错。要撇清关系就只有这样!就看你们的态度了。”

        娴姐儿也点头道:“嗯,放在心头就好。”

        傅清明这才反应过来,“我要说的是就是怨恨也不能明明白白讲出来。”

        小权儿点头道:“嗯,你说得真好,这主意不错!”

        傅清明想了想道:“现在要怎么才能跟她撇清关系呢?要不娴姐儿你以长辈的身份去骂她一顿,就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怨恨生父那是万万不能的!闹大一点,让太后知道咱们的态度。”他话音刚落,就见娴姐儿、小权儿甚至小芝麻和小包子都看着自己,表情有点怪异。娴姐儿甚至有些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徐赟思忖一番开口道:“南安郡主所为,可以理解。她就是不想去和亲。她主观上大概也没有要连累我们的意思。但太后一向就是爱迁怒的性子,而且皇后对魏家也一直有心结。”

        小权儿皱眉,看一眼小亲王,后者道:“我跟她就只是没出五服的亲戚而已,受人之托捎带她一程。你们行事不必顾忌我。”

        小芝麻和娴姐儿对视一眼,如果南安郡主因为对生父有怨触怒了太后,求到她们这里,她们真的会帮她求情的。娴姐儿会自己开口,小芝麻就算不是命妇自己没办法,出于对南安郡主的喜爱怕是也会求到大姨芙叶还有干爹林子钦、干嫂子端柔公主那里设法帮她转圜。但这样一来,就更侧面证明兴许南安郡主是受了她们的影响,也或许是因为她们的态度所以觉得自己有了倚仗……那太后的怒气可就会直冲魏家来了。

        傅清明接着问道:“那如果她真的因此触怒了太后,托人向小芝麻你还有娴姐儿求助,求你们帮她求情,你们会不会做?你是没跟她说什么,但恕我直言,人对旁人对自己的喜恶还是能感知出来的。尤其听你们说起来,这小丫头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

        小芝麻脸色微微变了变,“我一开始不知道和亲的事。觉得她还蛮适合小馒头的。不过后来娘告诫了凡事多长个心眼,我没跟她说过什么的。”现在想想,自己当初是莽撞了些。

        小权儿问道:“什么心思啊?”

        小包子道:“她是跟姑姑、姑父一起进京的,又一路和姐姐很说得来。她有这样的心思,回头说不得太后会迁怒到我们身上。姐姐你的心思没有被看出来吧?”

        娴姐儿有些迷糊的问道:“小包子,你干嘛要派人盯着她啊?”

        小亲王道:“嗯,那丫头不是这么没城府的人。看来是想借此给监视她们的管事嬷嬷传递她心头有怨的信号。一个心底怨着生父的人,要让她去和亲,怕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她可以怨生父,就可以怨故国。这个隐患我想皇兄跟太后不会不考虑到。倒是挺高杆的手段啊!”

        小芝麻被看了,又听他这么说,开始有点莫名,继而反应过来,“你说她是故意的?”

        小包子看一眼小芝麻,然后道:“我让宫里的熟人留意南安郡主的言行,听说她私下里流露出对南安郡王的怨气。”

        一时吃过晚饭,宁哥和信哥一道回魏柏府上。林淳回去见他带到京城平日只能安顿在姑姑府上的通房,剩下的人便凑在一起说话。

        小亲王使人打听了一番得知是这个情况,安心了。正好再有两天就是东山书院的归宿假,他就和娴姐儿回王府了。娴姐儿将傅清明、小包子、林淳、宁哥、信哥都一并邀到了王府。小权儿、叶氏还有小芝麻、徐赟都一起过来了。一时王府倒是挺热闹。

        再加上封地传来的消息,让他很是不虞。太子小儿竟然想置他于死地,亏得他在爆炸案后被平王察觉端倪便已经忍痛让义子将陶俑全部捣毁,工匠等知情人也都杀人灭口了。要不然此时可就被动了。气闷之下,也是要喝酒。如此一来,伽叶大师苦口婆心的告诫就被抛之脑后了。

        但是伽叶大师告诉他的都有些难以做到。但想想还是老命要紧,他嘴上便应了,也准备回去实施。但回去之后,吃到美食、喝到美酒、看到美人,心志便动摇了。而且总觉得之前也是自己拖着不肯吃药的缘故。

        这样的两兄弟显然是话不投机的,靠山王还当着是跑来问养生之道的。之前一病许久,开始他还仗着身子骨好不肯喝药,后来看实在不行才配合太医。可小毛病已经拖大了,足足养了大半月。这给他敲了下警钟。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说,普通百姓更加受苦。而且和南越关系僵了,海路不就断了么?那你还能像如今这么奢侈?就算你能发战争财,但一场不必要的战争却会使朝廷陷入泥沼。”伽叶大师说道。他在朝堂外看了这么多年的人都清楚的事,这个兄弟却混不当回事。看来还是心头没有百姓,只有他的功业。

        “九哥,你说干嘛非要和亲啊。真是长别人志气,灭天朝的威风。我要是年轻个十岁啊,就请缨带兵踏平南越。”

        小亲王看靠山王只是敷衍,并没有动心松了口气。这要是靠山王真的搬到半山寺来住,在大师督促下养生,那之前大哥的安排可就全白费了。不过,哪怕他心性淡漠,在半山寺待久了都待不住。靠山王这样如今在声色犬马中度日的主,肯定更待不住。从这个人安排杀手袭杀小包子和小馒头,他对他那点淡漠的亲情就没了。靠山王是这两年才进京的,和他完全不熟。而且他纵容儿子、孙女为恶,也真是让人没法尊敬。

        “我想想,想想啊!”靠山王道。然后赶紧转了别的话题,说起宫宴上的事儿来。

        伽叶大师看看靠山王有些发暗的印堂,“你若想得高寿,必须如此。如果在王府自己克制不住,可以搬来半山寺。”毕竟是亲兄弟,同辈的兄弟都没了,就这么一个小兄弟。伽叶大师也是真心希望靠山王有个善终,不愿意他在酒色中自误。都是这把年岁的人了,还不肯节制!

        “那不是跟你一样啦!”

        “你若能远离酒色财气,遵太医的嘱咐好好养生,凭着年轻时候在疆场上打熬出来的身子骨,一样可以延年益寿的。你又没受过什么留后患的暗伤。”伽叶大师捻动佛珠缓缓说道。

        靠山王这才想起这茬,哪能在庙里喝酒?打个哈哈过去,“九哥,你的身体看起来真是健朗。小弟好生羡慕!”

        “你上老和尚这儿来找酒,走错地儿了吧?”

        靠山王吃了一颗觉得还不错,便问道:“有酒没有?”

        “叔父吃花生。”小亲王也剥了一碟,便推到靠山王面前。

        “嗯。”靠山王看没有椅子只有蒲团,便盘腿在娴姐儿空出的蒲团上坐下。

        “是啊,叔父这是从宫里直接过来?”小亲王和娴姐儿打着要回去陪大师的旗号,早早的就告退出宫了。

        靠山王进来,看到小亲王起身朝自己行礼便点点头,“嗯,你也在啊。”他那个嗣孙今天倒是也一副很孝顺的模样在跟前,可总感觉来得不如这小子跟九哥之前亲近。大概还是过继的时日短了的缘故。

        娴姐儿站起来,“大师,那我先回避一下。”说着从后门出去,回了他们在寺门外的宅子。只要一想到靠山王对两个侄儿下毒手,她就恨得牙根痒痒。她城府可不够深,还是避不见面为好。

        “让他进来吧。”

        伽叶大师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今天跑他这儿来了?

        正说着,知客僧在门外禀报说靠山王来了。

        “那是,煮了这么多回了。”娴姐儿笑吟吟道。她的厨艺大嫂都是过关了的。

        这会儿小亲王也拿了花生自己剥来吃,“哟,手艺有进步啊!”

        “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去了一趟的。”娴姐儿在伽叶大师这里也十分的放松,她也是五六岁起就在半山寺走动的了。大师一向都很是慈爱,比玉太妃好多了。他们今天也去看了玉太妃,这个血缘上的婆婆依然一副不太待见她的样子。听说她如今在宫里日子不大好过,小亲王让于公公四下打点一下,至少让她物质上无忧。玉太妃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小亲王跟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出了宫门还安慰了娴姐儿一阵,让她不要往心里去。

        煮好了娴姐儿自己端进来,剥了壳放到伽叶大师跟前的小碟子里。伽叶大师拈了一颗放进嘴里咽下去后问道:“有没有回去看看你父母啊?”

        与此同时,小亲王也在伽叶大师跟前尽孝。他是从宫宴上出来的。娴姐儿这会儿在旁边小厨房亲手煮着五香花生,连着花生壳一起煮,煮得里头花生米软软的。伽叶大师喜欢吃这个,软软的不费牙。南安郡主跟着娴姐儿东山书院、慈心会、书肆然后还有芙叶的郡主府,黛月公主的公主府各处走动了一番,如今已经住到宫里去了。太后给她们五位郡主安排了统一的住处,还派了得力的管事嬷嬷。没明说是要挑人和亲,就说留她们住住。

        “嗯,孩儿知道的。”

        “别糊弄我老太婆!你是有大主意的人,我知道。小寄说了那么多年都不顶事,我说的也一样。反正,你自己凡事要多加小心。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小寄,还有六个孩子。”

        魏楹点头,“嗯,娘说的是。”

        “依我说,那个官当得那么惊险,还是如今这么安稳过日子的好。”

        沈寄笑道:“可不是,今天四叔还忍不住问起呢。”

        汪氏道:“怕是很多人对楹儿你这么在家闲居觉得古怪,就我这儿都有人来打听呢。我都直接说我一个老太婆,又没有住在一处哪里知晓什么。这样才断了人来我这儿探听消息的。”

        魏楹、沈寄笑着和汪氏说闲话,他们自然不会问什么沈家人对你好不好之类的。那要是让沈三叔听到该怎么想?就是明哥听了也会不自在的。再说了,就看汪氏白里透红的气色,也知道她在沈家想必过得很是舒心。魏楹就算不当丞相,甚至没有上柱国的勋爵,只要他做出给汪氏撑腰的样子,沈家也是没人敢怎样的。就光凭家产、凭官场人脉在淮阳也是无人敢招惹他的。更不要说他还有两个人尽皆知很能读书的儿子。

        小豆沙笑道:“那早知道我在山头喊一声明叔,说不定你都能听到呢。”

        明哥笑道:“我今天也跟沈家的兄弟去登高了。没准咱们爬的山离得不远。”

        “其实我可以自己走上去的,可是三哥说那样我们就要成为尾巴了。三哥背着我,我们也是很早就到顶了。”

        “是被你三哥背上去的吧?”

        小豆沙窝在汪氏怀里:“祖母,我今天去登高咯。”她还采了两株又大又红的茱萸回来,给弟弟妹妹别在衣领处。

        两人进门的时候和沈三叔的兄弟、弟妹,还有他的儿子、媳妇说了几句。毕竟汪氏和明哥在这里住着,也要给他们一点面子才是。沈三叔陪他们坐了坐就找了个理由出去了,知道自己的存在不是太方便。

        “你也是娘养大的,她也知道你。”

        沈寄笑道:“果然是知子莫若母!”

        “我娘说大哥大嫂吃过午饭必定带着侄儿侄女过来,让我出来迎一迎。”

        还没到沈家呢,就看到明哥在路边候着了。

        一家子坐马车的坐马车,骑马的骑马往沈家去。至于身后魏氏的人怎么想,谁理会!

        沈寄笑道:“走咯,我们去看祖母和明叔。在马车上慢慢开眠好了。”

        两小午睡方醒,被乳母穿戴好了抱出来还在揉眼眶。

        回到家,小馒头已经安排人把马车套好了,给祖母带的东西也都装到后头一辆车了。看到父母回来就让小豆沙去看看两小睡醒了没有。

        “嗯。”

        沈寄失笑,“没事儿,咱们套车去看娘和明哥。他们一准不会纠结。”

        “那也不能说出去啊。回头他安心了,我麻烦就大了。而且,这都是谋划中的事。到底怎么样真不好说。还没做成就到处说去不是我的性子。反正到时候有了准信儿,他们准得乐坏。这会儿我就图个耳根清净。啧,人家林子钦不到三十五就退了也没人说什么啊。怎么我就都快四十五了,在家清闲一阵就谁看到我都是一副纠结样儿?”

        “你又吓人家,明明你自己暗地里一直在进行着。”沈寄笑道。

        “是啊,卷进夺嫡里头去一个不好九族都要被灭。他不会再劝我去争取位置了。”

        四叔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沉重,沈寄在路上便问道:“你是不是跟四叔说那两兄弟斗得厉害的事儿了?”

        魏楹知道四叔是忍不住了想跟自己谈谈,便答应下来。等吃过饭,四叔果然唤了魏楹到书房说话,叔侄俩关起门说了半天。沈寄就在外头和四婶闲聊。

        四叔道:“大侄子,大侄媳妇,中饭到四叔那里吃怎么样?”

        这么送了一圈下来,也就快近午了。两小已经早就睡着被送回去了。

        魏楹知道他这会儿就是当真抱的是孙女儿,四叔怕是也要心塞。他看到自己这种提前退休的状态就要心塞的。大过节的,不想为这个闹得不痛快,于是把小莲蓉递给了乳母。沈寄便也将小饺子递给乳母。不然,一个得母亲抱,一个却只得乳母抱,肯定要不平衡的。

        “那也是女儿,不是孙女儿。”

        “我这是幺女,跟孙女也差不多大小的。”

        本来一人抱一个正好的,可四叔看魏楹亲自抱女儿着实是忍不住了,“大侄子,抱孙不抱子!”

        沈寄和魏楹也就乐呵呵的一同去了。两小闹着要跟,就把他们也带去了。至于小豆沙,颠儿颠儿地跟着小馒头和族里的堂兄弟一起登高去了。估计最后肯定是被小馒头背回来。

        至于这些慰问品,米、面、油、布匹、银两什么的,都是族里公中出,也就是祭田的出产。包括晚间的宴席,也都是公中出银子。甚至之前给他们接风洗尘都是的。这些年魏楹的官越做越大,魏氏的日子也越来越好过。各房的私产不用说了,四叔还陆续为公中添置了几百亩祭田。所以公中逢年过节拿银子出来操办一点都不费力气。不然,上次也不敢那么放焰火了。说起来,四叔代任族长,实在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到了重阳的正日子,一大早沈寄和魏楹就被四叔四婶喊去,让他们一同给族里的长辈送东西去。不单是三叔祖母,那些没出五服的魏氏族里的老人都要送。当然不用他们出力气,就跟着走。实在是因为他们俩在族里地位最高,一个一品大员一个一品诰命,又是多少年吃啊回来一次。这么去一趟,那些老辈的也欢喜。回头还能跟三朋四友、三亲四戚的显摆显摆。

        魏楹笑道:“我方才出去,一路都有人跟我打招呼。看我带着孩子,也都是一脸的纠结。说起来,真心希望我不要当官的,也就是娘和你们几母子了。”旁人看到的都是他当官给家族带来的荣耀,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也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想到仕途艰险,尤其他还曾经三度落难。

        沈寄对魏楹道:“你方才带着孩子出去,四婶看着你背影的那个眼神之纠结啊!”

        小厮怀里的两小也探头过来看,一看就不干了,他们也要。小馒头只得又坐下给他们画。只是他俩坐不住,一会儿就要起来站站、走走、蹦蹦、跳跳,最后只好画成了一组速写动图。

        小豆沙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到三哥把自己画得美美的便开心的笑了。等到父亲一回来,就拿着画像过去给他看,“爹爹,看,小豆沙!”

        “这是坐了多久啊?平日里写大字都坐不住,这被画倒是挺能耐住性子嘛。”

        沈寄把身上的薄毯掀开,估计是小馒头看她睡在去屋里抱出来的。

        小豆沙这才敢放松的起来走动,活动活动胳膊腿,都做酸了!

        小馒头道:“嗯,可以稍微起来动一动了。”

        沈寄打了个小盹醒过来,就看到小豆沙坐得笔直的、一动不动的,然后小馒头对着她在画画。小豆沙其实坐得有点辛苦,看沈寄醒了终于敢扬声问道:“三哥,我可以动弹了么?”

        “嗯。三哥,你要画好一点哦。”小豆沙一想到自己这会儿的样子要一直留在画上,还是不能完全放松。她觉得娘那一副画得好美哦,她也想美美的被画到画上去。

        “放松、放松、自然一点。你平时怎么样还怎么样。不然一会儿就支持不了了。”

        小豆沙想了半天,“那我坐着吧。”去抬了个有靠背的椅子坐着,两手端端正正的放在腿上,腰背打直。

        “都睡觉也没太大意思吧。找个你最习惯最不累的姿势好了。你慢慢想,我这儿先把娘这幅收尾。”看四妹当真认真思考起来,小馒头眼瞳里带上笑意。这个臭美的小丫头!不过,四妹的确是长得可爱就是了。

        “那我也睡觉?”

        “要一直一个动作不动哦,你行不行?”

        小豆沙一会儿从里头出来,看到三哥在对着母亲画画便也爬上石凳托腮看着。看他画得活灵活现的,便压着声音小声道:“三哥,给我也画一幅呗。”

        两小不在跟前,沈寄便在躺椅上打起了盹。阳光懒洋洋的晒在身上,怪舒服的。

        罢了,无谓为这一家子淘神费力。反正三房的事,她是再不管的。真当她软柿子随便算计啊!

        还有她爹娘,从前是三房最受宠的。如今也失了三叔的欢心,还带累了马氏。听说三叔跟四叔说,怎么当初爹娘就给他定了马家女为妻啊。从马氏到小马氏再到芳姐儿,如今都被他厌弃。也不想想家里出事儿,一家之主难道就没责任?

        而且她从前虚荣心太盛,这样的性子在京城会被灵犀郡主算计。嫁了人也能被别人算计。不给她彻底把性子扳过来,早早晚晚的要出事儿。希望她能跟她姑姑多学学吧。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从来没被人教训过,怕是还很难有大的转变。但只要她懂得畏惧就好。这样行为举止就不敢出格了。

        她也不去打听打听长房和幺房、长房和三房那关系截然不同呢。三房当年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坑陷婆母的事,但他们替二房摇旗呐喊敲边鼓是少不了的。只是剥夺了他们一半的家产都是轻的了。而且,她的品性跟娴姐儿也天差地别啊。娴姐儿是个知道好歹懂得感恩的人。芳姐儿呢,总觉得别人对她好都是该当的。不对她好,或者说对她不如对娴姐儿好,就是对不起她。

        “小豆沙打听来的,说是让她跪在祖宗牌位前读《女戒》。估计芳姐儿一直受宠,从来没遭过罪。这一次的惩罚对她就有些严重。”要不是被她祖母、爹娘那么宠着,也不会把这丫头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凡事总想掐尖跟人比。尤其是喜欢跟娴姐儿比。

        小馒头在外头逛了一圈回来告诉沈寄,三房的人把芳姐儿接回去了。他在路上远远看到,觉得芳姐儿都脱形了瘦得不成样子。

        魏楹的意思,魏家的人不欢迎改嫁了的养母,到时候等舅舅回来了让他出面宴请养母一家。舅舅肯定会很乐意的。说起来离得这么近,也就送人回家那天和八月十八上完坟去走动过而已。沈寄就说九月九再去就是了。反正他们都不在意魏家人的看法。

        “他刚从舅爷爷家回来,这会儿大概到哪个堂兄那儿去了。”小馒头是去看舅爷爷家看布置好没有。魏楹交给他的任务,说他是画画的,那布置园景什么都应该有点主意。让他过去和工匠沟通去了。

        “三哥呢?”

        “哦。”

        “谁说的?我等着用心不良的人偷鸡不着蚀把米,然后黯然下台呢。”沈寄对苏夫人和蒋夫人婆媳是避其锋芒,让她们自己败亡。无畏为了一个位置弄得太难看。

        小豆沙被说得激动起来,用力的点点头,“嗯。”她把信递过来,“娘,慈心会你不要了么?”

        “你到时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就是最大的出力了。你要证明给人看,女学是能把人教得很好很好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把自家小姑娘送到女学里来。”

        小豆沙被说得赧然地笑起来,“人家不是争这个,就是想多出点力。”

        “你明年直接回去读书就好。这会儿的筹备事宜,你什么都做不了。放心,你是发起人这一点肯定不会被抹煞的。将来如果写校史,我们小豆沙魏锦年肯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沈寄笑着调侃道。

        芳姐儿的事,沈寄是真的一点不想沾手的。四婶走了,她进屋去看,小豆沙正在一本正经的对着信查《说文解字》。嘴里还在喃喃自语。听到她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娘,大姐姐她们说就差我一个了。”

        四婶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她本来是想让沈寄去看看,如果她都满意了,那芳姐儿应该就能过关了。而且将来如果出状况,也多个分担责任的人。结果沈寄一推就推了老远。

        沈寄继续道:“至于芳姐儿,如果四婶和族里的长辈觉得可以了,那自然就可以了。我以后不在淮阳,芳姐儿有个什么,也是你们受累。”

        四婶一愣,这全然不提大侄子的事儿,只拿两个儿子说事是个什么意思啊?儿媳妇有一回说漏嘴,说在京城的官夫人背地里给大侄媳妇取了个绰号:九尾狐。说是谁都抓不住她的把柄,说话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沈寄点头,“是啊,毕竟小包子和小馒头还是要求学的嘛。离得远了,我不放心。而且将来要科举入仕,持己在京城多少还有些人脉,也能帮他们铺铺路。”

        四婶的本意是让她去看看,芳姐儿管教成如今的样子是不是可以了。倒没想到她把话题扯到族长夫人的权限上去了。不过,听沈寄说只是暂住她眼睛亮了亮,“你们还是要回京的吧?”回去好,最好是大侄子能再当丞相。那柏儿的日子也好过。族里也能更欣欣向荣。

        沈寄道:“族里的事这么多年都是四婶您在管。我这次回来也是暂住,没有要一直留在淮阳的意思,就还是都您关着吧。”

        “大侄媳妇,芳姐儿已经被调教了二十来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外头四婶看着魏楹施施然带着幺儿幺女出去。这些日子看这个出息得不得了的大侄子就这么悠哉的在梨香苑住着,一副有妻有子万事足的模样。老宅的人都有些心塞。如果他是六七十了,如今倒也寻常。反正他也当过丞相了,足够家门再荣耀个几十年的。可他正值壮年啊!不过,她是不敢在梨香苑倚老卖老的,也就没说什么。想写信问问柏儿,可老爷说如果他能看得清楚京里各方实力的角斗,就不会至今还是靠着兄长帮扶才能坐稳五品京官了。

        “不用了三哥,只有十几个字不认得,我可以查《说文解字》。”小豆沙一副看懂了信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小馒头摸摸她的脑袋也就出去了。既然是娘给四妹的,那就说明信上没啥犯忌讳的事儿可以随便她看。

        小饺子和小莲蓉一起跑过来抱住他的腿,魏楹便让小厮抱上他们,跟在后头一起出去遛弯了。小豆沙在屋里看信,连猜带蒙的看明白了大姐姐她们在为女学做准备这些事儿。小馒头进来拍她后脑勺一下,“要不要三哥念给你听?”

        魏楹站起来,“四婶,您跟侄媳妇聊会儿天。侄儿出去散个步,你们谁要跟爹爹出去?”

        小馒头已经进去端了根凳子出来,“四叔祖母,您坐!”

        沈寄看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四婶来了。她便将信放回信封递给等在一边的小豆沙,“拿进去。四婶来了,快坐!”

        小馒头哈哈笑道:“我不疼,我怕你手打疼了,哭着去告状。娘,大姐姐的信!”

        小豆沙一派高手风范的站原地朝小馒头招招手,“三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疼你!”

        小饺子听到‘胖叔叔’伸手挠挠下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呢。上哪去了呢?他转着小脑袋四下看看。没找着人回头也就丢开了。

        小馒头从外头进来,“你们小姐姐练这个,跟胖叔叔一样是为了减肥。你俩不用啊!”

        沈寄收到小芝麻报平安的书信的时候,正在看小豆沙练五禽戏。两小对这套动作更加的感兴趣,比三哥教的有意思多了。也比爹爹那个慢吞吞的太极拳好玩儿。反正就是学动物的动作嘛,他们本来就喜欢的。于是在后头四不像的跟着比划着。偶尔还不着调的配点‘喵喵’‘呱呱’的音。不时惹得魏楹和沈寄一阵的发笑。小豆沙抱怨他们扰乱她的心神,沈寄就让她只当练习修身养性了。

        徐茂有点惊疑,“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大啊!”他只是凭多年官场经验臆测的,可魏楹会特地让儿子来提醒自己,那事情就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嗯。岳父让我提醒您,千万别卷进去了。之前清明叔就差点一个不慎被东宫推入这场风波。”

        徐茂两手一摊,“那不归我管了。涉及到的人物太大,直接交由大理寺秘查。这件事没公开,你听你岳父说的?”

        徐赟想了想,“爹,那件爆炸案我听说又起了点余波。”

        徐茂喝了口茶继续道:“然后对下头的人来讲呢,有不少人也是支持改革的,只要不太动到他们的切身利益。所以对苏相和稀泥的做派也不太喜欢。就是之前觉得你岳父为虎作伥的人,在他走后也有点怀念他当政时期。无论如何,至少不像此时感觉都有些乱了。尤其,太子是最希望你岳父回来的,肯定不遗余力的造势。所以,找个合适的时机,没准魏持己一个华丽转身就回来了。反正他当时本就没什么罪过,只是没有位置给他而已。他今年可才四十四啊,这个年岁像你爹一样混到四品就算极好的了。所以,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做事的。其实朝野对他的期望值都很高的。”

        徐茂摸摸胡子,“我看挺大的。之前你岳父帮着皇上改革弊政,的确是得罪了不少人。他刚离任那阵,背后称快的人不少。可如今嘛,皇上觉得苏相太温吞了,用起来不顺手。此时可还没到改革到位安抚人心的时候呢。苏相的一些做法,无疑是把皇上推到独扛压力的境地了,虽然他本意可能只是想调和君臣分际。就是将来真到了那步,魏楹也不是不能转变做风的人。”

        “爹,依您看我岳父回朝复职的可能性大不大?”

        徐赟这会儿也在书房和父亲说话,徐茂听他说起一路胡胖子减肥的事迹笑不可抑。摸着胡须道:“小豆沙和胡胖子一起做五禽戏,肯定很有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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