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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康熙的思量


二人分开之后,赫舍里一出慈宁宫,就看见纷纷扬扬的下着大雪。这几日一入夜就会下雪,比腊月时还冷,整个京城里的积雪足有三尺之厚,滴水成冰,这琉璃厂子的铺面前,也挂了不少冰柱子。

        赫舍里回到索尼府上时已是中午。索尼拄着拐杖出来,见赫舍里进来便问:“太后赐了什么?”

        眼见玛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正略显紧张地看着自己,赫舍里沉声回道:“赐了玉。”

        赫舍里想到那端静合度、喜怒不行于色的孝庄,心里多少还有点后怕。

        况且,这紫禁城虽说是金碧辉煌——亮堂的汉白玉石砖、高阔的城门、白玉须弥座、遍布廊檐的描金彩画,都令人叫绝……可是那气氛委实有些压抑,赫舍里打心里就不喜欢。

        若是闲来观光倒好,比之百年后的故宫风情百倍,可真要住在里面,就不是件舒服的事了。

        索尼对一旁安静端坐的夫人说:“你要好好照顾、□□赫舍里,万不能疏忽了。”

        夫人起身回道:“妾身已经准备好了,苏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就由她教养赫舍里吧……苏嬷嬷你进来。”

        就见门外有个妇人徐徐而入,得体地施礼道:“奴婢给老爷夫人请安。”

        “你进来吧,日后小姐就交给你管教若有疏漏,我必然饶你不得,你们退下吧。”夫人淡漠地吩咐。

        赫舍里应声跟了过去,心理则觉得有些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却也想不真切。

        苏嬷嬷把赫舍里送到闺房后,便拿出一个宫廷手册,而后讲解:“小姐,这册子你要背熟了,这里面囊括了宫中所有的规矩和忌讳,你务必记住了,以后要学会谨言慎行,循规蹈矩。”

        …………

        日子匆匆而过,到了阳春三月。赫舍里趁苏嬷嬷回家看孙子,便准备爬墙出去,却被康熙爷逮了个正着,只得悻悻地回去,想哭的心都有了。

        翌日,二叔索额图突然诗兴大发,非要她到后院作诗,却因此邂逅了纳兰容若。这才子一早就是康熙爷的陪读,而后调任大理寺枢密院做编修。

        赫舍里没见过这般风神俊朗的男子,一时间有些呆了……

        那日过了戌时,赫舍里故意在华庭摆下七玄琴,等候这大清的才子纳兰性德。

        没想到刚弹了首“高山流水”,准备与纳兰公子互为此生知音、结锦绣良缘之时,康熙爷就来了,被其一顿奚落后,她也只能请安后匆匆离去。

        午夜梦回时忽闻悠扬的箫声,她连忙起床跑出门外,本以为会遇见纳兰公子,谁知道廊檐外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自此以后遍再难遇上纳兰,她只能放飞风筝与其鱼雁传情。于是与她做伴的,就只有飞来的风筝,和墙外的箫声。

        每次看见康熙爷的戏谑脸孔,也不知为何会有些害怕,总想这辈子莫要再遇上他。只可惜这院子里除了二叔、伍先生,她见得最多的便是康熙爷,所以赫舍里觉得是命运在作弄自己,不该来的总会遇见,该来的却没能遇上。

        偶尔看到纳兰飘逸的身影,想要上去搭话,却永远被这一国之君阻碍着,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隔天涯。

        …………

        转眼六年匆匆而过,到了康熙五年的立夏。荷塘里盛开着纯白的荷花,叶子青翠可爱,宛若碧玉雕成。

        一日,玛父唤她到听雨阁——她听说纳兰公子曾来求婚,以为玛父是要成全此事,于是喜讯讯地去拜见玛父。

        一转眼已经过了小半年,赫舍里进入听雨阁的堂屋,跪下行礼道:“赫舍里给玛父请安了。”

        “你二叔被人告到宗人府了,老祖宗没让审就放了回来。下朝后她唤我过去,告知我,皇上看上你了,说你身世干净、品貌俱佳,打算过几年封你为后。”索尼沉声道。

        赫舍里闻言如遭雷击,有些失神地跪下言道:“玛父,赫舍里不愿意进宫。”

        “主子定好的事情,做奴才的没得选择,我知道你自幼娇养惯了,也闲散惯了,可是你须知道,主子能瞧上你,是你的福气。我来问你,宫里的女子除了皇后都叫什么?”索尼轻声问。

        赫舍里低声回答:“小主。除了皇后,便是皇贵妃也叫小主。”

        “你可知后宫第一守则是什么?”索尼拿起青瓷茶碗慢声问。

        赫舍里回道:“不可焦躁,不可轻浮,不可善妒,不可妄为,不可骄傲,不可虚荣,不可不知进退,不可喜怒形于色,不可说人是非。”

        索尼笑道:“你倒记得,只是这嘴上说不算,必须心如明镜。你明白吗?”

        “我明白。可是我不愿做皇后,我想嫁给纳兰容若。”

        赫舍里其实也不是真的痴恋纳兰公子,而是这康熙爷逼人太甚,她自认没有对不起大清朝,也没冒犯康熙爷,他这是做的什么文章?难道只是为了拉拢赫舍里氏?

        但他估摸还不知道,这赫舍里家还有一位小姐吧?不如过去跟他商议一下,让他迎海珠儿入宫——海珠儿能受气,是个做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材料。赫舍里自己可不行,个性跳脱,散漫惯了,实在是不适合入宫。

        “你最好断了此念,否则将大难临头。”索尼冷声呵斥,直听得赫舍里背脊发凉。

        “玛父的教训赫舍里知道了,我有些累,可否先行退下?”赫舍里凝眸流转,已经有了计较。也许康熙爷见识她的本性后,估摸着就不立后了?更何况索家还有一个女儿,那也是赫舍里氏。

        大夫人的依仗,是她的亲儿子索额图;玛父也对这位嫡出的儿子另眼相看;乌拉氏一心阻拦海珠儿进宫。这内里的总总关节,赫舍里清楚得很。

        赫舍里寻了个缘由,去后院看自己的亲妹妹海珠儿。此刻海珠儿正花丛中,追逐着一对飞舞的彩蝶,一身雪白的海珠儿显得国色天香。

        海珠儿看见她,便跑了过来:“姐姐,你可算来看我了,我这几日快想死你了。”

        一股子幽香传进赫舍里的鼻孔,她突然不想害自己的妹妹……可康熙爷是个不世的人物,这也不能算害吧?

        “姐姐,你会永远保护我吗?”海珠儿心里百味陈杂,她想做皇后,她第一眼看见康熙爷就喜欢他。

        “嗯,我会保护你的。”赫舍里突然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感觉。她不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火坑。

        “姐姐,我喜欢康熙爷,你能不能带我入宫?”海珠儿浅笑着说。

        就见赫舍里脸色一变,抱着妹妹说:“我这就带你去见他,陈明心思,让你代替我入宫。”

        此刻赫舍里耳边传来一声轻笑,但见康熙爷身着宝蓝色盘龙日月常服,正徒步而来。

        赫舍里跪下道:“赫舍里氏,叩见吾皇万岁。”

        “哟,今儿个真新鲜,你竟也懂规矩了?”康熙那张俊朗刚毅的脸孔流露出调侃,凤眼一眯透出一丝冷芒:半年来,她倒是出落得更迷人了,居然敢说“不想做皇后,要嫁给纳兰容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以为自己有几颗脑袋?

        “皇上见笑了,奴婢一直是个手脚粗笨、性子野蛮、不识时务、生性笨拙的无知妇孺,您该早知道了吧?”赫舍里不由得顶了一句。

        康熙冷冷地看着赫舍里,心道:给你鼻子就上脸,你知不知道朕是皇上,是天子之尊,位于九天之上,掌握礼乐兵伐,有嗜杀苍生之权,你居然敢慢上,不要命了?

        但他神色缓了缓,这赫舍里算是这些年最像老祖宗的人了。老祖宗一辈子在跟太~祖赌气,太~祖也不是最爱老祖宗;可大清国自从有了孝庄皇后和哲哲皇后,就入关大业有成,夺大明虎狼之势而得天下。可见这选皇后不是选花瓶,而是选贤内助、选管家。

        “赫舍里,朕是真心喜欢你,这后位你是当仁不让!若拂了朕的好意,你就当真确信,那纳兰容若有胆子娶你、真心爱你?你只是一个没有背景、不是嫡出的女子,能让明珠那种人看得上眼?你就不怕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康熙看着赫舍里,不禁思绪连篇:

        他看得出,这赫舍里的确不凡,她半年前救了周培公,如今周培公已是山西巡抚衙门的幕僚,日前还曾给给赫舍里报信。

        而陈廷敬被玛父保下后,便拜在赫舍里氏的门下,自此大江南北的饱学之士,纷纷投日中堂府。

        那些人的才华心计皆是不凡,可见此女很善于收买人心,且做事周全。在康熙看来,这女子是个善于心术、懂得审时度势,性格坚毅却不邪恶之人,的确如老祖宗所言,是天生做皇后的材料。

        万一哪天她丈夫谋反,她必然有本事效仿老祖宗那一套。倘若放她离开,以赫舍里的身份,大抵就几个去处:三番、亲王、封疆大吏——换言之,都是造反的好苗子。

        太~祖皇帝,把哲哲皇后累死了,把老祖宗推出去做惑乱后宫、阴谋暗算的枪手,自己做盛世明君,活了不少岁数。

        皇阿玛就惨了,一辈子在跟老祖宗对着干,最后落了个英年早逝的下场;而他的“倾城之恋”,在众臣眼里左右不过是一个笑话。

        所以他不愿再犯前车之鉴。不管赫舍里是否愿意,他决定了,将眼前这个“得力的管家”拿下再说。

        想到这里,也不理赫舍里哀求的眼神,开口道:

        “朕跟你说这么多,你可明白了?江山为重,后命难为,朕在此向你告罪……得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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