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筹谋

炼魂狱内，牛狼已然完全复原，正开炼违天玩笑，说他连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也奈何不了，丢了身为巨魔的脸。炼违天越是不辩解，牛狼笑得更凶，但前者仍是毫不介意。就在两只巨魔彼此消磨耐心，挑战底线之时，一道白色人形缓步走入，半点声响也无。牛狼喔了一声，见是亡天子，狼口一张，兴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只可怜虫！”亡天子也不理他，向炼违天道：“王子凄在哪里，我要见他。”炼违天还未说话，牛狼抢道：“忘记本座上次是如何教育你的了？想要说话，要凭实力啊！”说着，巨臂一展，便来抓亡天子，眼看已经碰到，却似抓着一把空气，散了又聚，人还是好好的站着，面带微笑。牛狼不服，还待再抓，亡天子伸手拦道：“停止吧，我现在的状态是‘无’，你大概奈何不了我的。”牛狼闻言，更加来劲，准备发动魔力，认真擒拿，忽然一道风火自第四层**出，挡在亡天子身前，向牛狼冷声道：“他是来找我的，你最好别管！”

        牛狼看着这对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兄弟，又喜又怒，还待不依，炼违天终于开口道：“此地非是迷魂沼，汝且安分一些。”牛狼总算还肯卖炼违天几分薄面，怒啸一声，伏向一侧装睡。炼违天也不管他，飞向亡天子冷冷道：“汝又不请自入了。此地虽然中立，毕竟仍属魔界，汝一介人类，不怕丧命吗？”亡天子答道：“我想狱主与我，或者说魔界与我，并非仇敌，甚至，我们还拥有相同的敌人，这样算来，天子到此，又有何不便呢？”炼违天饶有兴致地看了亡天子一眼，质问道：“汝策划子卯山战役，令双阴并行，阻止魔界魔化天下，可说是吾等大敌，罪无可赦，如何敢说违心之言？”亡天子点头道：“狱主所言不虚，但破坏乾坤泣神咒，助魔界二次开启的又是谁呢？仍是天子不是吗？如此，功过相抵，至少未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吧？”

        王子凄并不知晓是亡天子破坏了乾坤泣神咒，闻言惊奇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相识的人。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亡天子干的好事，虽然这件好事也是戌一手策划，终究是一个把柄，此时亡天子自己将这把柄道破，反让炼违天意外。

        甚是明显的假笑哈哈两声，炼违天道：“那所谓共同敌人又是指谁？”亡天子闭目考虑片刻，道：“父亲，祖父，狱主不妨选一个。”这回炼违天是真的笑了，笑完之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便飞向狱顶，倒挂着闭目不再过问。

        王子凄认真看了亡天子一会儿，发现对方气质连同形貌似乎都有所改变，不禁皱起眉头，不悦问道：“你又来找我做什么？嫌输一次不够是么？”亡天子答非所问道：“能带我入内看看吗？”王子凄眉头皱的更紧，抬头看了炼违天一眼，见他没有反对，便说道：“看完就滚。”遂将亡天子带入第四层。

        一进炼魂狱第四层，火气骤升，焚风扑面，好在亡天子以前来过，早有准备。入眼先是巨大巍峨的九龙尊鼎大放光华，接着便见一条绝美身影端坐在一尊小鼎前，双手操控冰火双流，正在炼化鼎中之物。亡天子细看一眼，发现他所炼之物乃大诸天门户——自性清净法轮的碎片，不由轻咦一声，同时一个大胆的构想浮现脑海。泣炎凝早已感知亡天子到来，但炼化正在紧要关头，没法分心，炼魂狱又是绝对安全之地，也就不去多管闲事。亡天子向四处略微张望，见除了泣炎凝外，不再有生人，转身看向王子凄，郑重道：“告诉我，你还是我印象中那个王子凄吗？”王子凄不明所以，没好气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被我打坏了脑袋么？”亡天子仍然坚持问道：“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王子凄吗？”王子凄还是不懂，恼火道：“你有病啊！看来教训一次不够，皮又痒了是吧？”说着就要动手，却被亡天子抢上前握住肩膀奋力一摇，一字一句再问道：“你还是那个我所认识的王子凄吗？”相似的问句，如一把利剑穿透王子凄心房，他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道：“是！我是王子凄！”亡天子闻言如释重负，长处一口气，微笑道：“够了，我们出去吧。”说完率先步出。王子凄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本心聪慧，悟性极高，不久便察觉到对方话中深意，跟着亡天子一起走回第三层。

        炼违天见二人步出，在狱顶上问亡天子道：“要走了吗？”亡天子仰起头回道：“子凄为狱主出力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狱主何故到如今也未肯将离印给他？”王子凄一听亡天子以昵称唤他，立时发怒，却被炼违天的笑声压下：“他未对汝说明吗？需替吾集满四条主魂，离印才能给他，这是约定。”亡天子闻言，并不感到意外，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天子也来与狱主做个约定吧？”炼违天兴趣道：“汝且说来。”亡天子道：“子凄一人未免力弱，完成约定遥遥无期，不如我也来替狱主收集那四条主魂，事成之后，离印仍归子凄所有，但天子也要求一物，还望狱主不吝相赠。”炼违天更感兴趣道：“何物？”亡天子笑答道：“方才见内中那人正在祭炼一件法宝，天子便想要那件法宝，还望狱主劝他割爱。”

        炼违天闭目考虑片刻，说道：“汝方才所言，皆已被他听去，无所谓吗？”亡天子朗笑道：“早晚需知，何妨挑明了说呢？”炼违天又道：“那为何不直接与他相商？”亡天子道：“此地乃炼魂狱，此地之主乃炼违天，天子尚知礼数，自然与主人商量。至于他肯不肯，那要看狱主能否说服，天子没必要与一门上食客多言。只要狱主说好，天子便信。”炼违天沉默半晌，似在犹豫，亡天子又道：“天子并非妄自尊大，但能得我兄弟二人替狱主办事，对炼魂狱也好，魔界也罢，皆是大大有利，相信狱主是聪明人，当不至于拒绝。”炼违天唔了一声，道：“好吧，汝等且替吾将剩下三条主魂寻来，自有奖赏。具体条件，汝可向王子凄询问，人不论死活，带回此地交吾便可。”亡天子应诺，又与王子凄定了后会之期，随即告辞。王子凄虽然不愿与他一起行动，但炼违天坚持，只得勉为其难听之任之。

        离开炼魂狱后，亡天子便向三涂极乐园飞去，魔界虽然已与大诸天正式开战，对人间却未加害，这也是樗蠡等人的功劳。如今有了共同的敌人，又无需遮掩，战国与隳境已然停战，加以之前大诸天一役损失颇重，魔军都在休养生息，谁也没有在意天上突然高速飞过的白影。亡天子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飞入了三涂极乐园，首次登门拜访自己举世皆知的妻子——无常公主。

        三涂极乐园有无常跟沉神在内，可说是任何生物都不敢轻易踏入之地，故而守卫也比别的地方少。亡天子只在广场上看见独自练剑的圣战因，对方也看见了他，先是颇为惊奇，势要上来叫住说话，忽然接到魔兵传报，最后只匆匆向亡天子打了声招呼便随魔兵他去了。亡天子看他与第一次见面时全无变化，微微一笑，在无忧寝门口降落。早有一个柔声唤他进去，正是无常公主。

        亡天子方入寝宫，沉神便走上前来作势欲打。亡天子以为对方心性变化莫测，只是与他玩笑，却不知沉神在大诸天受了戌的嘲弄，知晓亡天子是戌的后代，便想拿来出气。幸好无常在背后喝止，还笑他没有度量，自己受气拿人无法，却要迁怒他人，不算好汉。沉神是恨极了戌，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恨一个人那么深刻！不动真人只是讨厌，狡猾，但戌让他真正的厌恶！闻无常嘲讽，似乎不愿得罪自己这个好妹妹，只得罢了，说不打扰夫妻说悄悄话，一个人走了出去。

        无常公主看到亡天子，并没有露出欢喜，也不惊讶，只慵懒地问他来意，仿佛已失去了对他的兴趣。亡天子倒省下了敷衍的功夫，直言道：“公主，天子特来向你求教，还望告知非吾邪琴奥妙。”无常闻言，细看了亡天子一眼，唔道：“辟娆跟了你那么久，还不能心灵相通吗？”亡天子点头道：“正因为近来用心体悟，才更无法找到匹配非吾的韵律。天子所学有限，于琴道本是一知半解，公主念在旧情，务必帮我一回。”无常轻哼一声，仿佛有些不屑，伸手道：“拿来，本宫为你凑一阕天魔舞，能否抓得要领便看你自己造化了。”亡天子连忙称谢送过非吾邪琴。只见无常怀抱琴身，素手纤纤，微微一拨，立时魔音透体，亡天子当时便觉心旌摇摇，不能自主，勉强震慑心神细听，但越是静听，越是受媚惑，不由神魂颠倒，天旋地转！待一阕奏罢，亡天子整个人已瘫软在地，不能动弹。无常见状，哀叹一声，上前搀起，扶到榻上，不无幽怨道：“茫茫天地，英雄何在？”

        半个时辰后，亡天子挣扎站起，接过非吾，向无常公主道谢，后者只是向他挥挥手，仿佛在赶一只可怜的小动物，连正眼也不多看一下。亡天子难得受到异性如此冷落，除了自己的生母哪耶，此时见无常顾影自怜，宛如深闺怨妇情景，联想方才话语，突然心有所感，回头道：“或者公主等待的英雄会是染衅。”无常闻言，惊奇地抬头看了亡天子一眼，问道：“你为何这么说？”亡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是直觉。无常半信半疑，口中不住念叨“染衅”，不一会儿便失神了。亡天子此时倒觉得无常颇有意思，可惜自己在她眼中已不再有意思，缘分便是如此奇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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