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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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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德殿内的芙蓉堂内,略显闷热,新换的窗纱薄如蝉翼,淡如轻烟,却阻挡不住盛夏天气的天临。和暖的风吹得轻纱微微鼓起,带着树叶的软软声音,漱漱地,如细雨的,仿佛离得很远,又似在耳边呢*喃。

        紫铜玳瑁的龙纹香鼎内传出的轻烟渺渺,映得一室清香扑鼻。宽大的御榻上,铺着一床金色织锦提花兽纹充锦被。窦后半卧在榻上,轻抚着头,听着宫人禀告朝堂上发生的事。

        刘肇头上戴着白玉雕龙纹的紫金冠,清秀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今天他第一处理朝政,又不动声色的压住了窦宪一党,明白的抬高了公的地位,他不知道这位主理天下,把持朝政的后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窦后慢慢地下了床塌,站在刘肇的面前,低声说道,“皇帝,你觉得凶手是谁?”她声音虽低,却带着让人背脊发冷的阴沉。

        刘肇咬了下嘴唇,从小母后就很少有对他的亲昵举动,在他的印象里,母后甚至从来没有抱过他,亲过他。仿佛他是一个烧红了的铁片,总是避得远远的。他从来没有过被母亲溺爱的幸福感,只有从小到大以来的畏惧感,如一片阴云般压在心头,永远不散。

        “母后,儿臣不知谁是凶手,所以才叫公调查。如果处理不当,请母后修改成命。”刘肇心头冰冷,忍,这个字是皇兄和恩师教给自己的,现在他羽翼未丰,只能忍。

        “韩棱此人,精明干练,却过于耿直,是以哀家只给了他一个尚书的职位,不肯重用。不过这件事,他似乎说的有些道理。”窦后站直了身,又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金菊花的戒指,她每次思考时必会习惯于此。所以刘肇提着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这就是说,窦后心中也在游移不定。

        “母后,既如此,不如就让尉宋由去查,想来事关重大,他也不敢疏于职守。”刘肇试探着说道。

        “皇帝,你第一次处理朝政,做的很好,母后没有要修改的意思,就照你的意思办,皇儿第一次的御令,哀家怎么会改动呢?何况,皇儿做得很好。”

        窦后笑着点点头,对身边的王银儿道,“银儿,今天御膳房给哀家送来的松桂花糕你给皇儿送去一些。他自小就爱吃甜食,这糕儿松软甜腻,正合皇儿的口味。”

        王银儿答了一声“喏”便退了下去。

        刘肇忙谢道,“谢母后赏赐,母后还家着儿臣的喜好。小时,我每次被父王惩罚时,母后都会给儿臣送来一盘软香的糕点,每次儿臣都会吃光呢。”想到小时情景,不由得心中温暖,脸上便挂上了微笑。

        窦后微微一愣,想来也是想起来旧时情景,一时也愣怔起来,眉目间竟带了些许的慈爱。

        刘肇想起逝去的先皇,不由心中酸楚,两人各怀心事,竟都不再说话。王银儿带着一个食盒出来,却见二人无话,不由笑道,“听说皇上这几日顽皮,和那些小监在胡闹,是不是被后责骂了?”她看着刘肇长大,小时常带他玩,又是后从小的侍女,因此比其它宫女更加随意一些。

        刘肇笑道,“银儿姑姑,母后本来不知道,你如此一说,她必要责骂我了!”

        王银儿噗嗤一笑,“皇上,这回那蔡伦跟在你身爆想来自由多了吧!”

        窦后听到她如此一说,不由莞尔,“那个老,自己要去皇帝那爆他古板得很,想来皇帝天天听他的唠叨,耳朵要听出茧来了!”

        刘肇苦笑道,“一言难尽。朕现在就和笼中的鸟儿一样,被他看得死死的。”

        “罢了,皇帝,他是两朝的老臣,虽迂腐,却是十分睿智又专心尽力之人,他对皇儿却是忠心不二。有他在身爆哀家也放心。好了,皇帝,哀家也累了,你告退吧!”

        窦后突然又变了语气,生硬冰冷得如同换了一个人。刘肇只好起身告退,王银儿送他到殿外,小声嘱咐道,“皇上,后今天虽然没有说什么,却难保心里头对你今天朝堂的事有看法,皇上还小,事事还得问问后的意见,以后不可再任性而为了!”

        刘肇点头道,“谢谢银儿姑姑的教导,以后我会注意的。”

        王银儿回到芙蓉堂,却见窦后站在窗前,已将窗打开。微风袭来,室中凉快了很多。

        窗外的花园是后刚入主嘉德殿时命人重新建造的。亭台相对,红墙青同万绿丛中一座假山当中而立。后喜桂花,花园中桂花最香,甜甜的香气,总感着一股霸道的坚持,就如同她的个性一样。

        她倚在窗前,淡淡地道,“银儿,我突然觉得自己很无助。”

        “后!”王银儿担心的望着她略显瘦弱的身,心疼地唤她。

        “肇儿一点点的长大了,当他知道自己的生母是梁氏,而并非是哀家后,不知会做何想。哀家辛辛苦苦的养大别人的孩,可能就是为别人做嫁衣裳。他今天在朝上的举动,不仅做得对,也做得为果决。而这些是做一个皇帝的根本,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她淡淡地叹了一口气,“银儿,为什么我没有自己的孩!这是命啊!”

        “后,奴婢陪后去园中散散心吧,总闷在这里会生出病来的。”王银儿担心说。

        “银儿,除了蔡伦,其余在皇帝身边的监宫女全部换掉秘密赐死。哀家不希望这些人跟在他的身边久,早晚会碍了哀家的事。”

        王银儿愣了一下,心里觉得不忍,“后,不如罚他们去宫外为先皇守陵吧,他们也没有犯什么大过。”

        “银儿,你跟我日久,你知道在这宫要生存,就不能有一丝仁慈,他们难保就有人成了皇帝的心腹。”窦后打量了一下王银儿,意有不满。

        “后,奴婢知道,但是毕竟是一条条的人命,到了宫外,陛下也就看不到他们,什么事也不会有的。奴婢用性命保证。”王银儿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给窦后磕了一个头。

        “罢了,你既如此说,明天皇帝去读书时,就打发了他们走吧,新换去的监和宫女,一定要确定没有任何的背景!”

        “喏!奴婢代他们谢过后深恩!”

        第二天,蔡伦带着刘肇去见桓郁回来,却发现所有的监宫女都已换人。黄隽也不见了,刘肇大惊,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但是他还是拼命的忍住,咽了下去,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一般,进了寝宫,关了房门,泪水却再也支撑不住,滚滚落下。

        蔡伦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声询问着新来的宫人,却没有人说得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好重新分配宫人执事,安排服侍皇上的一应人等,直忙到夜已来临,才来见皇帝,却见殿门紧闭,只好叹了口气离开。

        早起时,刘肇悄悄地离开崇德殿,去见王银儿。他知道王银儿每天必会去御膳房亲自为后检查食材,他孤单一人,小小的身影躲在暗影之处。待见到王银儿和另外两名宫人的身影,便故意将一块石头扔在她的脚下,然后探头向她看去。

        王银儿见是刘肇,便对那两名宫女道,“你们先赚我忘记了一点东西,回去取。”

        两名宫人没有看到刘肇,快速离开了。王银儿张目四下看了看无人,才走过来,拉了刘肇的手小声道,“陛下,这大清早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银儿姑姑!”刘肇从小常被王银儿照顾,知她对自己甚好,一见她问,眼泪又流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快别哭,陛下,这让奴婢反不知如何是好了。”王银儿用袖口帮他擦了擦泪水,急道。

        “银儿姑姑,母后将朕宫中之人怎么了,是被赐死了吗?为何朕一回到宫,谁也不认得了?”此时的刘肇就是一个十一岁的孩童,哪里还是前是昨日精明果决的君王。

        “陛下,莫急,他们没事,只是被后派往他所了。”王银儿只得安慰他道。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常陪朕玩,朕还要他们服侍,不想换人!”

        “陛下,你莫闹,你知道后的性格,她决定的事情,你是没办法的。”王银儿叹道,心中也对后皮颇有微词。

        “你告诉我他们在哪里,我要去见他们,哪怕是尽尽朕的一片心也好,服侍朕一场,最后也让朕做个告别好吗?”刘肇悲从中来,又要大哭,王银儿只得捂住他嘴道,“陛下,小声啊!奴婢告诉陛下,他们被后派去为先皇守墓了。”

        “谢谢银儿姑姑!”刘肇恭敬地对着王银儿施了一礼,“姑姑,肇儿若日后归政,绝不敢忘姑姑大恩。”

        王银儿拉了他手道,“陛下,此话只说给奴婢听就行了,以后千万要小心,你,你毕竟,唉,小心为是啊,我得走了!”说罢低垂着头,抹了一把眼睛,小跑了几步离开了。

        刘肇看着她离开,心中的愁闷稍解,低着头,向崇德殿走去。却见蔡伦带着一众临监宫女,急急向这边走来。见了他,才叫道,“我的小祖宗,这一大早,你去了哪了,可把属下吓死了。”

        刘肇看着两鬓斑白的老常侍,笑了笑道,“让蔡卿家着急了,朕才出去走了赚今天的天气真好。一会读过了书,我们出宫可好,自父皇过逝后,朕已很久没有出宫了。”

        “什么,这怎么行,陛下那时是,出宫入宫是自由的,如今已是天,如何能想出宫就出宫啊!”蔡伦摇着头,说死也不同意。

        “你不陪朕,朕就自己出宫,看谁敢拦朕!”

        刘肇狠狠地瞪了一眼蔡伦身后的监宫女,心中厌恶之感更甚,也不再言语,大步向崇德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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