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飞来飞去
2001年的原创漫画圈子并不大，帝都这边尤其如此，当时像阿狗那样既拥有足够人望，又有相当数量作者资源的人基本是没有的。所以常志昊在努力打量了酒吧内目前出现的所有人一圈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暂时放弃。
还是等聚会结束了，回网上再从帝都卡通的论坛，或者网易那边找吧。
看来侥幸心理是抱不得的，而常志昊的重生也没有给他在原创漫画圈这边增加什么宋江式的金手指。酒吧里常志昊能够认出的，未来比较有名的画手确实有几个，但他们也只是画手而已。真正能够具备类似于经纪人资质的，某人原本想找的阿提拉似乎不在，这就意味着常志昊又要开始无聊了。
但他显然还是不打算半途离开的。
因为这次聚会中，真正意义上的另外一个大牌还没有到。
这一位不仅在日后的名声和地位都甚至能凌驾于秋至之上，即使是在2001年，也已然成为了帝都卡通的台柱。
没错，他就是FLY，早在1994年就能够在画王上连载短篇漫画出道的，日后国内大型漫画家群体之一，“秋之岛”的掌舵人。
说老实话，论资排辈这种事情，只有在那些削尖了脑袋也挤不进圈子，也获得不了半点成功的人嘴里才会成为贬义词。而那些在圈子里出道早的人，相对来说总有一项两项，甚至全方位超过业界平均水准的才能。
哪怕是在国内某家原创杂志上不要稿费，自己掏钱连载长篇作品的那位牛人，她好歹也占了个“有钱”不是？
像FLY这样出道时间确实在国内原创“新漫画”里属于第一批，只是比能够在画王上直接开长篇的“三剑客”排名稍逊的强者，日后成为业内顶级作者，转“行政”后成为懂行领导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么？
所以从一开始，虽然明知FLY的团队运营才能还在阿狗之上，但常志昊却从来没有把这位当成他的拉拢目标。
废话，以现在FLY的地位，又岂是他一个刚刚出版了一本小说的青头小子能够收揽的？就算人家肯，常志昊也得开得起稿费，提供得了人家今后的出路啊。
可是如果让某人站在“纯欣赏”位置上的话，他又明显有些不甘心。而在重生之前他都跟FLY在那酒吧里聊了不短的时间，这次直接无视走人的话，根本就是情商负数的表现嘛。
顺便一提，重生前的常志昊情商没高明到哪里去。他当时跟FLY聊的压根不是原创漫画，而是“和式漫画对国内的影响”这种压根轮不到他指点江山的问题。所以说还是人家FLY涵养好，估计是直接把他当成普通的热血青年来对待了……
说起来，2001年的FLY虽然能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但由于整个漫画原创行业的不景气，他在经济上并没有获得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数字。
或者说得再直接一点，当时的FLY也照样是穷人，没有比阿狗和秋至好到哪里去。
常志昊记忆里阿狗那篇回忆录里也曾经提到过，FLY是学理工的，画漫画显然不是本行，即使有相对于普通作者略微高出一些的稿费收入，依旧没法给他的北漂生活带来多大补益。
FLY经济比较拮据的那几年，买米多了买不起，只好说是买回去尝尝的。家里的猫也没有的吃，饿的在阳台上直哭……
虽然看起来比自己都饿到手足无力的秋至要好上那么一点，但也就是一丁点而已。更何况他会跟阿狗一样，努力地接济那些更加困难的同行。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都是值得敬重的，至少他们在整个行业最困难的时候，都一直坚持着不离不弃。
所以日后在FLY依旧没有完全发达，曾经被迫在一个和谁谁午餐的电视节目上，被迫跟绿豆蛙的创始人同台PK，最后还含恨落败的时候，常志昊在网上很是嘲讽了一番那个“谁谁”的有眼无珠。
当然喽，如果站在纯商业的立场上，当年还没有打出“秋之岛”旗号的FLY，秋至也没有上春晚被捧红的时候，他在节目上提出的漫画家培养系统理念当然不如绿豆蛙来的容易变现。
可是，那期节目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堆外行人在肆意用他们自己可笑的“常识”来羞辱两位动漫从业者，唯一的懂行人，来自漫友的某位老总最后投了FLY一票，但其他票数就全数落在了绿豆蛙那边。
重生之前的常志昊曾经不无恶意地想着，那些人后来看到绿豆蛙和FLY同时大获成功之后，有没有因为当年的居高临下而感到后悔过？
好罢，其实常志昊也知道，那些电视节目从一开始就是安排好的，完全照着剧本来演的。所以那些成功人士们其实未必真心看不起动漫，真正看不起动漫的只是做出这期企划的电视台相关人员而已。
但常志昊就是个小心眼的人，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轻易释怀的。哪怕从头到尾整个节目都跟他半点关系没有，他连兔死狐悲的资格都不够……
还有，那期节目的视频在网络上被放出来之后，除了有“圈内人”表达了跟常志昊类似的意见之外，也有一些不是圈内人的普通观众，把FLY带字幕的发言剪辑了一下，将原本他说的，类似于——
“我在这个行业里干了很多年，亲眼目睹了不少人的成功与失败。即使是成功获得的成就也有限，而失败通常都输的惨不忍睹。所以我看得久了，也就稍微多了点辨别能力，我说一个人能够成功，他未见得能成功，如果我说一个人会失败，这个人通常只有满腔热血，而在这个行业是做不下去的。”
被硬生生删改成了——
“我可以说是这个行业的元老，如果我说这个人不能成功，那么他在这个行业里是一定成功不了的！”
怎么说呢，其实改图的人或许也未必是恶意，他大概只是觉得在众多咄咄逼人的成功人士质问面前，本能针锋相对的FLY有些话不太好听而已。但是这幅截图，以及整个栏目，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或许也只有FLY的桀骜不驯剩下……
可现实里常志昊曾经“两度”接触的FLY其实真的是个很低调的人，再说不止是他，当初画王那一批资深漫画家们，比如颜开等等在生活里也都是很谦虚和蔼的。唯一能够令他们不悦的，大概就是有人一无所知地指摘国内动漫行业的时候。
在常志昊重生前记忆里的那期节目，大部分时间里充斥着的都是这种指摘，所以FLY被挤兑出火气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是另外一名参赛选手，从头到尾都几乎笑容不断的绿豆蛙之父，在面对嘉宾几个刁钻问题的时候，也曾经面无表情过几个瞬间。
所以，在重生后的常志昊等到了FLY的出现，并且欣慰地看到此时此刻的FLY果然跟他记忆里一样毫无架子的时候，便又一次坚定了自己“要搞出些名堂”的决心。
或许他这辈子也照样不会跟FLY成为朋友，或许FLY从头到尾除了礼貌上的问候之外，压根不会记得他是谁。但对于常志昊来说，这些本来也没什么要紧，即使不在同一个战壕里奋战的，依然也还是战友。
不管原创和资讯是不是同一个圈子，面对圈外，或者说行业外的那些无端质疑，都要用实际行动来给予其回击才对。
重生前的常志昊做不到的事情，重生前的FLY要用好几年才能还击的程度，现在的常志昊一定会提前达到的。
甚至，要做到压根不让那个节目出现才对！
在聚会结束之后，常志昊坐在返回单位的公共汽车上，发现自己久违的“雄心壮志”又在蠢蠢欲动了。
刚刚他没有端什么架子，而是好好找FLY讨论了一下，国产奇幻或者玄幻小说搭配插图，究竟能不能给两个新兴行业带来共同进步的问题。
FLY的回答一开始相当趋于保守，或者说是必要的谨慎，但当常志昊再次报出了自己的杂志名，并且拿出了一些特意用彩打出来的，光盘中配着插图的玄幻小说实际效果图之后，他看得出FLY终于稍微认真了起来。
虽然直到最后对方还是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肯定或者否定意见，但整个讨论本身就已经具备足够的价值了。
因为在这次讨论中，参与的人并不是只有常志昊和FLY两个人，比如阿狗在又晃荡了一圈后果断加入了进来，若干曾经在光盘里发过漫画的画手也进来了。
其他画手们开始还觉得常志昊这个生面孔一直霸占着FLY有些古怪，后来看到阿狗和他们的同行先后加入进去，出于好奇也悄悄围拢过来，想听听大家到底在讨论什么话题。
而常志昊不会蠢到轻易放过这些后来者，即使对方还压根没有搞清楚他们的讨论内容，但某人两三句话引导之后，只要性格不是太过孤僻的家伙就自然能参与进讨论。
最起码地，常志昊给这些人留下了一定印象，而这些人里常志昊原本不熟悉的，现在也多多少少有了大概的认知。
收单幅就是有这种好处，对方就算再拖，也比短篇甚至长篇能拖的时间短。而且选择多了，一个人实在没法交的话，找替补也容易得多。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常志昊的杂志又悄然多出了几分基础。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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