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与狼共舞
寂静的森林，人烟罕至，危机四伏。
秦潇目光警惕，不断在周围树木中的阴暗地方扫过，手掌紧紧的握着腰间的武器，随时准备着应付一切突发状况。
纳兰嫣然却是不慌不忙，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流苏摇摆间，颇似一位游山玩水的公子哥。
“秦潇...你说，这魔兽山脉，为什么会有路啊？”
“啊？大概是走的人多了...”秦潇一愣，旋即又警觉地看向周围，见纳兰嫣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忍不住提醒，“云少爷，这里很危险，还是...”
一道剑光闪过，三条蛇尸掉落在地。
秦潇的话语戛然而止，脸色微微发白。
赤冰蛇，一阶魔兽，在魔兽山脉外围中颇为常见，属性为冰，冰中孕寒毒，中毒者半日内若未救治，则将会被寒毒冻僵体内血液，直至死亡。这三条赤冰蛇掉悬在前方不远处的树干之上，准备偷袭，却被纳兰嫣然一剑斩杀。
纳兰嫣然笑道：“警戒的事交给我就行，别忘了你的任务，我雇你来是让你找魔兽的。”
秦潇瞥了眼地上的蛇尸，微微点头。
“此处路面平坦，两侧树木都有利器修整的痕迹，显然是那些佣兵团们经常探索的区域。”
纳兰嫣然并指一划，蛇尸骤然裂开...果然没有魔核。
“这里或许不乏一些低阶魔兽，但四阶五阶的，绝对没有。”纳兰嫣然看着秦潇秀丽的容颜，温声道，“既然你独自一人在魔兽山脉呆了两年，想必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行踪...”
纳兰嫣然迈动脚步，款款而行，秦潇跟在身后，低着头。
“而且魔兽山脉的环境恶劣至极，除了魔兽这个大威胁，还有各种毒虫环伺，想生存下来，至少应该有一个栖身之所。”
感应到身后的少女站定不动，纳兰嫣然也停下了脚步。
剑心映照之下，纳兰嫣然知道少女并无任何恶意，可惜...
她转过身来，对上了秦潇那倔强而落寞的眼神。
纳兰嫣然轻声叹道：“你一路上的确很警惕，但警惕之余，你更关注的是路上的痕迹，准确点来说，是脚印和驱虫粉。”
“云少爷...”秦潇眸中泛起破碎的星光，嗓音嘶哑。
“我不叫云少爷，我叫云霄。”纳兰嫣然温声笑道，“用你原本的声音说话吧，你或许很谨慎，细节也很好，想要营造出久居深山的效果，但我听得出来。”
“是，云..云霄。”
声音很轻柔，带着丝丝胆怯，让人心里痒痒的。
纳兰嫣然听着很受用，这是她前世的名字，但前世的她并没有如已故父母所希望的那样，能够气冲云霄，反而是这一世，女儿身的她才有了一丝立于天上的可能性。
“对不起...”面对纳兰嫣然的注视，秦潇双眼闪过了一丝愧疚，“我骗了你。”
“我没有面对魔兽的经验，也没有能力追寻什么强大的魔兽，更没有在魔兽山脉生活过...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履行约定，只想带你直接找到穆蛇...杀了他...”
她闭上双眼，睫毛轻轻颤动。
纳兰嫣然轻笑道：“所以你今天故意不戴斗篷，就是为了让穆蛇认出你？他要是先出手，我也不得不迎击了吧。”
秦潇娇躯一颤，微微点头。
“好了，你回去吧，离开青山镇，以你的资质，终有一日可以超越穆蛇。”
纳兰嫣然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她走的很慢，平静的步履却仿佛踏在了秦潇的心上。
“云霄！”
在纳兰嫣然的背影即将消失在视野之际，秦潇突然发力，几个起伏之间便来到了纳兰嫣然的身后。
她微微喘着气，双眼微红，哆嗦着手，慌乱地在身上摸索一番，找出一个纯白戒指，捏在手中，指节发白。
“云霄...云霄对不起，这...这是我叔叔留下来的纳戒，他是斗灵强者！我用这个戒指，用这个戒指...换穆蛇的命！”
纳兰嫣然回头，只看到不停哀求的少女雾眼朦胧，黑色长发散乱不堪，丝丝黏在脸上。
忘记听谁说过，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最伤心的时候，其实是才最强势的。
就像现在的秦潇。
她越伤心，便越脆弱，越显得脆弱，就恰恰越能牵动纳兰嫣然的情绪，而此时将情绪寄托在别人身上的自己，是不是才是最脆弱的？
“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纳兰嫣然面色平静，声音没有什么起伏，“穆蛇的命，配不上这枚戒指。”
秦潇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在那瞳孔深处，纳兰嫣然看到了铺天盖地的阴云，漆黑如墨。
“唉...”她伸手拿过了戒指，在秦潇期期艾艾的眼神中，取出了一卷卷轴：“玄阶中级功法，足够了，戒指你拿回去。”
“谢...谢谢，云...云霄，谢谢你，云霄，云霄...”
刹那间，秦潇的眼中绽放出点点晶莹，含着笑，梨花带雨，眼中交织着柔情与炽热。
纳兰嫣然忽然感到如鲠在咽，看来那人说错了，所有人，在伤心的时候，其实是都最脆弱的啊。
她迟疑了一下，心念一动，冰蝉面皮脱落在手。
看着眼前少女从震惊到茫然再到沉静，纳兰嫣然只觉得这个眼神似曾相识，一如之前的萧炎。
她在心底说了声抱歉，手上的冰蝉面皮似乎变得有些烫手。
“走吧，杀穆蛇。”
所谓青春，不过是暴走的X欲，一切的躁动，都交给时间去抹消吧。
总之...穆蛇你死定了，斗帝也救不了你，我说的！
......
魔兽山脉外围的一处空地上。
四十多名佣兵正席地而坐，原地休息，周围还有十几个人分散到四周警戒着。
他们一个个修为精深，装备精良，胸口尽皆佩戴着一枚徽章，徽章中，一只独眼的狼头折射着冷光，隐隐透露出一股肃杀之意，让人胆寒。
狼头佣兵团，作为青山镇三大势力之一，其整体素质远非王老大之流可比，其团长穆蛇更是达到了斗师境界，强横无比。
纳兰嫣然面无表情，牵着秦潇的手，径直走来。
“欸，站住，你们哪来的？”
两个佣兵气势汹汹地走来，但一看到两人的脸，便瞬间没了脾气，反而露出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只见纳兰嫣然一身雪白武者服，腰悬长剑，左手随意搭在剑柄上，她凤目含煞，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反而更让人升起一种想要征服的欲望，相比之下，秦潇确是显得有些相形见绌了。
两人毕竟是正规佣兵，馋归馋，基本的警惕心还是有的，这可是在魔兽山脉，虽说是外围，但这两位貌美少女能安然无恙地到达这里，必定有所依仗。
“我找穆蛇。”纳兰嫣然声音清清冷冷，听得这两个佣兵心里痒痒的。
不过，找团长？
他们互相传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两个这么漂亮的女子，还这么年轻，特意来找自家那个色鬼团长，还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寻仇的吧，唔...或许确实是来“寻仇”的呢，嘿嘿嘿...
其中一个佣兵屁颠屁颠地进去通报，另一个则站在原地，目光毫不客气地在纳兰嫣然身上流转着，其他盯梢的佣兵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纷纷围了上来，各种调笑声不断，放肆至极。
纳兰嫣然按耐住心中杀意，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等待着，察觉到秦潇的手渐渐冰凉，微带颤抖，她怒火更盛。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这群佣兵没救了。
不到半晌，穆蛇提着大刀，挎着大步，面带红光地走了出来，他环视一圈，目光死死粘在了纳兰嫣然身上，笑容更盛。
而秦潇一看到穆蛇，浑身斗气瞬间沸腾，双目通红，恨意粘稠如墨。
“你就是穆蛇？”纳兰嫣然冷声问道。
“是，我就是，不知这位小姐芳名？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呀？”穆蛇是个粗人，但此刻见到纳兰嫣然，还是不由得搜肠刮肚一番，尽量使自己文雅一点。
佣兵们陆陆续续地围了上来，少说也有五十多人，挤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贪婪的眼光像是要把眼中的少女给吃进去一般。
“呵，先不用着急问我姓甚名谁，穆蛇团长，你可认识她？”纳兰嫣然冷声喝问。
“她？”
穆蛇不由自主地对上秦潇那通红的双眼，身形微不可察地一颤，随后，脑中记忆缓缓浮现。
“你...你你...你是那个...秦潇？”
秦潇杀意沸腾，死死盯着穆蛇的双眼：“穆蛇...今日，我要用你的血，祭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穆蛇阴冷地笑着：“你想杀我？凭你的三星斗者修为？还是凭你旁边的这位九星斗者的小美人儿？”
九星斗者？
秦潇猛然回头，对着纳兰嫣然运起秘法一看...
顿时，她脸色煞白，口中喃喃道：“真的是九星斗者？”
秦潇一直以为“云霄”是一个等级极高的强者——她的秘法可以轻易探查穆蛇的修为，但对“云霄”，却一直看不透，加上先前一剑秒杀七名斗者的壮举，她才坚信“云霄”一定比穆蛇强得多。
但怎么会...
忽然，她感觉左手一紧，不由自主地迎上了纳兰嫣然温和的目光。
“别担心，很快就结束了。”
她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佣兵们，觉得就这样和“云少爷”一同赴死也不错。
穆蛇看着少女们的互动，眼神戏虐，咧嘴笑道：“这位小姐，现在可愿意告知芳名啊？”
“云岚宗，纳兰嫣然。”
纳兰嫣然？云岚宗？
佣兵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他们没听过纳兰嫣然这个名字，但他们明白，云岚宗与纳兰这个姓都不是他们这个小小佣兵团惹得起的，当即，就有人打退堂鼓，却被穆蛇一声爆喝给吓住了。
“云岚宗怎么了，一个小女娃，九星斗者，把你们吓成这样？我还没死呢！”
穆蛇不露痕迹地对身边几人使了个眼神，那几人顿时心领神会，悄然隐没在佣兵群中，占据了几个偷袭的最佳角度。
对于这种大宗门出来的弟子，还是小心为上，这一点，穆蛇再清楚不过。
看着纳兰嫣然清冷孤傲的模样，穆蛇眼珠一转，舔了舔嘴唇，阴冷笑道：“纳兰小姐，你真不该把你的来历说出来，嘿嘿，本来以你的姿色，我定会把你收作禁脔，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但现在，我可不敢留你了啊...不过，在你临死前，我还是愿意让你体会一把做女人的快乐，让你黄泉路上不留遗憾！”
“穆蛇团长，你不觉得你实在太傲慢了吗？”纳兰嫣然忽然轻轻一笑，犹如空谷绽幽莲。
穆蛇看得眼神一呆，反问道：“傲慢？我是斗师，带着一帮弟兄，今天就吃定你这个小斗者又如何？”
“呵，内心谨慎，故作大意，言语相激，暗中合围，伺机偷袭...”纳兰嫣然带着轻蔑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森冷，“以为凭这样的小把戏就能窥得一线生机，这还不够傲慢吗？”
“你！”
穆蛇脸色阴沉，大刀缓缓抬起起，体内的斗气，在杀意的催动之下，开始了迅猛的奔腾，身体表面之上，淡青色的斗气，逐渐的破体而出，最后在体外形成一道薄薄的青色斗气纱衣。
将斗气催化成附体的能量纱衣，是斗师强者的标志，这种能量纱衣，不仅能增强主人的防御，速度，攻击，而且还能够更好的从外界天地中吸取能量，以补充主人体内的消耗...这，便是斗师的强大之处，小小斗者，根本无以抗衡。
众佣兵同样斗气狂转，蓄势待发，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
纳兰嫣然右手微微一震，在身边少女错愕的眼神中，柔和的劲气勃然而发，将秦潇推送到身后十数丈外。
她右手抚上剑柄，眼神微微一暗。
“我的名字，你们可要记牢了，阎王问话时好答的上来。”
‘锦瑟’出鞘。
众佣兵操着武器一拥而上，威势骇人。
纳兰嫣然垂着眼帘，身形宛如蝴蝶穿花，手中长剑挥舞，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剑光忽明忽暗，每个闪烁都要收割掉一条生命。
穆蛇目眦欲裂，嘶声狂吼，斗气疯狂涌向大刀，不要命地向纳兰嫣然砍去。然而，以他二星斗师的修为配上斗气纱衣的加成以及数十年厮杀的经验，竟然完全摸不到这个仅有斗者修为的十五岁少女，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弟兄们被一一枭首。
他呆呆地看着纳兰嫣然的矫健身姿，一丝寒气不可抑制地攀上心头，而正当他萌生退意，却又有一道道森然剑气截杀而至，让他不得不提刀格挡，这简直...简直就像是...
一场舞蹈。
以血为幕，以骨作台，五十多名狼头佣兵团成员为伴，少女与‘锦瑟’翩然起舞。
为什么...看不清，动不了，毫无反应，死亡，究竟是何时降临的？
穆蛇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大概，是最后一个吧...
作为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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