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59

第一卷  浮水(59)

        2008年1月，冬季缺能源，我们接到通知，南河夜市限电停供三天。天冷酒吧生意清淡，我们决定干脆歇业几日，计划外出玩耍。大家出了好些点子，还是伍勇的提议最佳，他建议开车去丹巴藏区自驾游，去看迷人的雪原、温泉、大河、藏寨、碉楼、喇嘛寺等，他要带我们爬山露营，天地为床，森林作被，躺在自然怀抱听风、赏雪，看星星，跟老乡买只羊羔，野外宰杀、烧烤、熬汤……“别废话，走吧！”小妞们兴奋对伍勇吼，催促他赶紧去作出行准备工作。

        我很久没有旅行，十分渴望亲近户外的感觉，天天在酒吧垂直上下活动，人都被闷烂了。但我有些发愁，葡萄怎么办，我走了谁来照顾她？如果她真是小狗还好办，可以放到宠物店托管。魏薇说：“跟学校请假，带着她走撒！”我犹豫摇头，葡萄的成绩好差，三加五都会等于十八，再旷课估计要留级了。叶思琦说：“干脆叫葡萄不要读书，呆在家守酒吧，你们几个有空教她就可以了，省钱。去学校混十几年有个屁用？还不是待岗、失业，等嫁人、讨日，生小孩，煮饭喂奶被老公打骂，活到老，坐在凳子上痴呆流口水。”她的话暴强，寒到我们。良心挣扎一下午，我决定放弃外出，留守酒吧。我唉声叹气，去接葡萄放学时，我没像往常一样买酸奶给她喝，算是小惩罚，以扯平我失落的心。

        韩雪帮我解决了麻烦。临行前，她突然变卦不想去了，答应说替我照顾葡萄。韩雪懒得动，平生只想待在繁华大都市，图安逸，最恨去荒郊野外，没电，没男人，没网络。她最近迷恋一款网游，找到人生追求。每天酒吧散场后，她都要转战网吧和‘老公’作任务练级。韩雪说，玩游戏到天亮，她刚好可以送葡萄去上学，然后回来睡觉，下午去接葡萄回家吃饭，陪她做作业，把她哄睡后，自己再去网吧通宵……“放心去耍吧！我保证把她养胖一圈。”韩雪捏捏葡萄的小脸蛋，说：“乖乖听话，姐姐喂你吃奶喔！”葡萄仰头看看她，吐吐舌头。

        我大喜，翻箱倒柜准备衣物出行，忙活一阵，转头忽然看见葡萄蹲在我的旅行箱上，瞪眼睛看我。我又气又好笑，将她抱出来。不一会，趁我不注意，葡萄将我整理好的东西扔出来，又爬进箱子缩成一小团，屁股朝天，我再拉她，她哭了撒赖，最后我买了两个冰淇淋才搞定她。

        康定的汉子雄如山，丹巴的靓女美如水。丹巴是四川甘孜最美的乡村，一幢、一幢淳朴的寨房依山而建，高低错落，茂密的树林，清澈的溪流，白皑皑的雪峰……好一副优美的田园画卷。此行除了我、伍勇、叶思琦和魏薇，张老头也请公休假赖上车跟随我们，还有小斌，他和魏薇重归于好，残花和败柳再次热恋。我们三男三女一行六人，玩得乐不思蜀。伍勇在野外什么都会干，生火做饭、搭帐篷、杀鸡宰羊、捕野兔……我们封称他为‘全能战士’。伍勇会做一种特别的羊汤火锅，不用铁锅，将剥下来的羊皮摊开，四角钉了木桩，绑好，羊皮上加水，皮下生火，用羊皮作锅熬汤、煮肉和烫菜，味道独特，鲜美异常，吃得我们个个肚子涨的屁滚尿流。

        返程时，出了一个状况，车行离市区还有两、三个小时路程，魏薇喊肚子疼，冷汗淋漓，脸色蜡黄，似乎疼得不轻。我们以为魏薇吃坏肚子，她却说是痛经，早疼了一段时间，一直忍着，但想不到突然厉害起来，小肚像被刀戳一样绞痛。在加油站，我和叶思琦扶着魏薇上厕所，她手瘫脚软直哼哼，换下来的卫生巾上吸满污血。我调侃魏薇说，你这是海量啊，该不会是流产吧？她说不知道，大姨妈都来了十几天，一直赖着不肯走，折磨死人了。“十几天？”我吃惊说：“恐怕是妇科炎症，得去医院查查。”叶思琦笑说：“还吹牛逼永不磨损，这下可好，被玩破皮放血了吧！”魏薇咬牙要打叶思琦，突然眼睛一鼓，痛叫了一声，软绵绵靠在我身上。我们都是马大哈，虽然吓得心慌，却缺乏警惕性，没叫伍勇将车开下高速路，立刻带魏薇去找医院，想着等到了市区再去不迟。一路上，魏薇疼得咬牙切齿，晕来昏去，小斌抱着她坐在车后排，我为她擦汗，不一会，毛巾湿透，我的心这才突然一凉，隐隐不安。车窗外夜色黑似铁。

        终于到了市区医院，我们七手八脚抬着魏薇冲进急诊室。魏薇全身无力，沉重异常，脸色渐渐寡白，讲不出话，怎么喊她都不应声。一系列检查才进行一半，医生预判她是宫外孕，病发时间长，估计输卵管已破裂，立刻转重病监控室输液。医生怒说：“怎么搞的？一点常识都没有，疼了那么多天才送医院啊？现在腹腔内大量出血，要出人命呐！”

        忙乱一阵过后，我将小斌喊到走廊上，对他吼：“操你妈，一天就会日啊！射啊！也不关心女人的身体。”我鬼火冒，狠狠骂了他一通。小斌脸红脖子粗，忍不住辨说：“又不单是我干的，咋都怪我头上？”他话中带刺，暗指魏薇勾三搭四偷汉。我更火旺，男人是个鸡巴球，自个偷情花心不说，上床爽完了提裤子就嫌女人脏。我揪住他，连声叫他讲清楚点，魏薇怎么乱搞？按怀孕四十多天算，那段时间，魏薇只有和他在过一起，这点我最清楚。“未必！”小斌撇嘴，不屑说：“她就被消防局姓罗那个狗日的干过。”我一呆，问：“你莫脏口喷人。”小斌说：“魏薇亲口跟我讲的，她和韩雪在度假山庄过夜，灌醉了酒，那狗日的爬上她的床，干了她一晚……”我被他的话震晕，耳朵轰鸣。韩雪这个臭野鸡不仅自己卖屁股，还暗算魏薇，就像我第一天刚到，差点就被她阴死……这个烂卖逼的……我掏出电话呼韩雪，准备破口大骂。她电话通着，但半天不接。我心里突然生出强烈不安，莫名其妙忽地想起葡萄，心慌一片。

        我叫叶思琦和张老头先照顾着魏薇，喊了伍勇带我去酒吧。坐在车上，我感到额头紧绷绷炸疼，手掌出汗，一种最让我恐惧和熟悉的感觉。“怎么了啊？”伍勇问我那里不舒服。我摇摇头，无法跟他诉说，似乎每一次额头特异的刺痛，都会伴随一次死亡降临，一个我身边亲密的人将离世，比如小七。我焦急地催促伍勇，叫他开车快点，只有早些见到葡萄，我才会安心。车近南河夜市，我的心陡然下沉。我听到救火车的鸣笛声，远远望见商铺前围着许多人，闹哄哄。我下车狂奔，穿越人群，突然看到我们酒吧楼上浓烟滚滚，几道水龙刺向楼内……我的心脏蓦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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