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51

第一卷  浮水(51)

        南河夜市的商铺纷纷热闹起来，家家忙碌着做开业准备，发请帖，挂红灯笼，摆迎宾花篮……我们隔壁的茶楼在门口贴门神挂彩旗，将长长的鞭炮地从二楼垂下来，准备第二天一早炸喜舞狮……一切似乎很平静，但大家面露喜色却又揣揣不安，期待着吉时到来，又害怕担心着流氓来闹事。18号那天，我们没有出门，叫了盒饭吃，紧闭卷帘门躲在三楼睡觉、喝茶、聊天、看电视。我们心不在焉，不时跑到阳台上遥望一家家商铺开业，鞭炮噼噼啪啪作响，人群穿梭，到处欢声笑语，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中午过去，下午过去，傍晚，人流成河，热闹非凡，家家餐馆爆满，到处欢声笑语。叶思琦疑惑问：“我们是不是太敏感谨慎？”我高兴说：“这样也好啊！明天我们也开业，我可等不及了。”我们拍掌欢呼一声，抱成一团，兴奋不已。韩雪说，今晚去巴伐利亚酒吧就跟娜娜、小曼和小闵约好，叫她们辞职赶紧过来上班。魏薇计划着请那些人，在笔记本上一一登记，到时候一起约了请他们过来炒场。

        晚上，她们三个离去，我半敞开酒吧的门点亮全部灯光，打扫卫生清洁每一处角落，累了，调一杯鸡尾酒独饮，听《海阔天空》。我慢慢整理CD架，什么二手玫瑰、痛仰、窒息、扭曲的机器、黑山老妖、唐朝……这些歌碟基本都是我慢慢收集的，开始是追酷求异，后来听着听着越来越喜欢……也越来越理解和感动他们对音乐的执着，音乐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信仰，可以让人坚持下去……音乐是他们的生活态度和武器。“生命就是一场战斗”或“平淡的生活不能把我们击倒”，“我们虽然身处黑暗,必定寻找光明”还有“即便是苦痛,也无法阻挡我们仰起的头颅”

        我欣慰环顾店内的每一件东西，独自坐在吧台后面沉湎心思。来了快两个多月，我感觉仿佛在这里待了几年一样，原来我可以认识很多人，也可以做这么多事，似乎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的样子，很多东西就看你能不能放下，有时你嫌时间过的慢，其实，它趁你不留意时却稍纵即逝，才一年多，有些事，有些人我已渐渐淡忘，包括小七……我甚至难于想象，假如有一天再见到阿展，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很淡然地跟他打招呼？聊天，寒暄，小心翼翼地不说从前，然后再次转身分开，依然没有将来。

        我喜欢这样的空闲时间，听某段音乐，在一段音乐里怀念一段时光，坐在某段时光里怀念另一段时光的掌纹，遥想他此刻在干嘛？也在独自一人听歌吗？他又有着怎样的心情？我将紫青宝剑的包装盒打开，取出剑，擦拭尘埃，然后搬了凳子准备将宝剑挂在横梁上。

        “小丫头！给我试试，也许我能拔出剑。”突然一个人影从门口闪进来，笑眯眯地伸手跟我要宝剑。我低头一看，原来是房产公司的伍勇。“接着！”我将宝剑扔给伍勇说：“照剧情，如果你能拔出剑，我就立刻嫁给你做老婆……陪你上床玩通宵。”

        伍勇料不到我讲话这么粗俗，愣了一下，看着宝剑片刻没尝试拔它出鞘，他原封不动递给我挂好。我跳下凳子问伍勇来干嘛？他说：“喝酒啊！早先和你约定开业了要过来喝一杯，你忘记了？”我笑说：“还没呢！有些事没准备好，打算明天再开张。”伍勇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将酒吧卷帘门拉下来关好。“但我今晚想喝酒。”他坐在凳子上拍着桌子说：“丫头！上酒，来一斤老白干。”我不太喜欢他这么亲切叫我，就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搞不清他的意图，我皱眉说：“大哥！你带钱了吗？本店可以泡妞、打架，但不打折，概不赊账……也没有什么锤子老白干。”伍勇黝黑的脸上露出黑漆漆的笑，他拍拍口袋说：“大爷兜里的碎银子多的是。丫头！过来陪哥喝酒，喝高兴了，赏钱大大的有。”望着伍勇，我嘀咕想，孤男寡女，这野男人莫非有什么企图？我问：“陪酒可以，但……你色不色？”伍勇咧嘴一笑：“不色的男人啊！我真没见过。你应该问‘你骚不骚？’。”我说：“好嘛！你骚不骚？”伍勇摇摇头说：“我一点也不骚包，尤其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今晚心情郁闷，我只想找个人陪我喝酒，大醉而归，倒头就睡。丫头！把你这里最烈的酒拿上来我喝，不烈不给钱。”

        嘿！这男人很像来精武门踢馆的鬼子，好嘛！就让他尝尝老娘醉拳的厉害。我走到吧台后面从酒架上挑酒，没选伏特加，索性拿了一瓶金万利的一款香橙酒，酒精度高达75，尝一口，烈火从喉咙烧到屁股。这酒不能直接喝，通常用来调制最正宗的黑魔鸡尾酒。我拿了酒杯摆放在伍勇面前的桌子上，把酒盈盈满上，抬起我的鸡尾酒和他碰杯。一杯烈酒下肚，伍勇眼珠瞪圆，冒出绿光，捶胸猛咳嗽，连叫：“厉害！厉害！比青稞酒还够劲。”

        那晚过后，我和伍勇慢慢相熟。他常到酒吧找我喝酒，一个人趴在吧台前抬着酒杯看我放碟听歌，晚一点，就独自哼着小曲回家。伍勇绝少有朋友，几乎不主动约我干嘛，貌似不像在追我，但也不像没追。很久以后，有一天，伍勇忽然问我还记得跟他第一次喝酒的情景吗？我说那当然，我在酒吧见过无数男人酗酒，但没谁有你牛逼，一个人喝光了一瓶世界上最烈的烈酒，更牛逼的是酒后不乱性，没强暴我。“女人喝酒，品的是心情，男人往往是心情好和心情糟都想喝。”伍勇摇摇头说：“但我指的不是这个，我想问你，为啥喜欢在男人前假装粗俗？头句话就对我说敢拔出宝剑就陪我上床。”我诧异，哈哈一笑说：“我没觉得自己这样啊？一天到晚混夜场，我当然俗得像个屁！”伍勇摸摸我的头，笑说：“18岁的小丫头，在我眼里，还是个小孩，对人真诚，心底永远不坏。”我笑笑没搭话，微微感动。我想不到，不自觉流露出的自暴自弃居然被他看穿。我有着双重性格，对自己认为至关重要的人才会焕发出真性情，不然就是一副流里流气的老油条面孔。

        那晚，我陪伍勇在酒吧慢慢喝酒，听他讲当兵时的一些有趣故事。伍勇曾在新疆乌拉泊当过侦察兵，每天都要进行体能训练，听条令条例讲解，长跑12公里山路，一系列军体训练，累惨了，衣服被汗打湿，然后冻得脱不下，鞋子里都是冰，整个冬天只吃到大白菜炖粉丝。每个人一个单兵帐篷在雪地里进行生存训练，残酷异常。他说他们团长非常变态，认为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常常将他们折磨得不成人形。比如说，有战士因为身材矮小体力不支，在跑400米障碍时跌进两米多深的地坑，爬不上来，报告团长：“上不去了，真的上不去了！”团长问：“真的？”战士瘫在地上说：“真的！”团长说：“好吧！我来帮帮你。”他掏出一颗催泪弹扔到坑里，奇迹出现了，在催泪弹落地的一瞬间，战士矫健的身子突地从坑里“嗖！”窜出来……伍勇讲着讲着，忽然说自己不是个好兵，以后没脸见团长陪他喝酒。我刚想问为什么，突然听到从酒吧外面传来嘈杂声，好像有人在噼噼啪啪砸东西，伴随着阵阵惨叫和怒骂。

        “发生什么事？”我站起来想出门去看。伍勇摆手拦住我，说：“喝酒！坐下来喝酒！外面黑得狠，小心摔跤。”我见伍勇神色不自然，目光低垂，有意在回避我，他似乎清楚外面出了什么状况。我顿时反应过来，妈的！那些流氓真的来砸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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