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浮水 45

第一卷  浮水(45)

        我心痒，先跑去看商铺。一排建筑沿着南河共25栋，每栋有9间商铺，我租的房屋是13栋5号，恰好在中间，位置不赖。屋前是绿化景观很好的人行道，再走是垂柳河堤，河水墨绿，微微腥湿，几个老年人无聊坐在河岸石凳，钓无聊的鱼。新南河夜市是拆迁老街而建，这是一期工程，据说全部拆完老街后还要再扩建几排商铺，但目前两百多个商铺的规模已算不小，全部开业后肯定会热闹，我暗暗得意，佩服自己的眼光非凡。

        有些商铺已在装修，门口堆满木头、水泥沙子、地砖……每个商铺的内部结构类似，我特意跑进其中一间开着卷帘门的商铺查看，房屋实际面积似乎没有想象中大，三楼住几人倒是足够，但一、二层作酒吧感觉略小，如果不设卡座勉强能放十几个散桌，布局还要足够精巧，用厚木桌，摆条凳，木头不上色，熏黑做旧后刷亮光漆，风格古典。地面不用铺地砖，水泥抹平后画上格子，省钱、防滑、耐脏还中看。墙面涂黄泥，风干后自然开裂，打上灯光有特殊视觉效果。长方形的空间，吧台不能做成椭圆形，冷藏柜、榨汁机和制冰机太占位，就放在二楼。如果钱够用，还可以买个咖啡机和烤箱，白天也营业，卖些咖啡和冷饮，做点简单西餐，多赚一两百元，够本。或者，把二楼打整成一间KTV包房，可容纳二、三十人的主题酒会……我环顾房间，大脑不停考虑酒吧布局。我见惯各地许多有风格的酒吧，自然胸有成竹。见景生情，我心里立刻规划出许多怎么装修酒吧的布局方案。灵感一闪，我还想到一个超有风格的绝佳主意，在房间最靠里的歌台后墙上搭出很多层木格子，从离地面90公分的高度开始搭建，木板参差不齐，一台、一台延伸到屋顶，在木格栅上摆满各式各样空酒瓶，瓶子后面埋管线灯打亮背景，让暖黄色的光流淌过酒瓶洒满房屋，光影斑驳。泡吧的顾客们爬在木凳上，手握酒杯，醉看空虚的‘酒瓶墙’，漫不经心，听着灵魂音乐，忽远忽近，思念一个遥不可及的人……世间最销魂，莫过这样的杯酒人生。

        我肚子咕咕叫，饿了。依依不舍离开商铺，我跑到后面的老街上喝冰镇木瓜水，吃一碗酸辣粉。老街破旧，摆满拥挤的地摊，店铺上凌乱地挂着招牌，火锅店、小锤摏干巴、张飞牛肉、竹筒甜糯米、弯弯鸭脖、陈麻花、毛凉粉……这些都是经营好数十年的老店，种种小吃让人馋涎欲滴。如今它们快要被坼迁规划成新商铺，很遗憾！其实我更喜欢这样古旧的味道，浸透地道沧桑。我听卖酸辣粉的大娘诉苦，搬迁补偿款怎么少，官商对他们的态度如何霸道，咋个软硬兼施地逼迫……我有口无心地应着大娘，心情忽得有些低落，空空荡荡下堕。望着撩乱的街道和路人，我的思绪茫然散落，偏又清晰回忆到很多事，默默想起某人。从我身旁决绝走过的人群中，没有他的影子，一切与我无关。在热闹中，我的孤寂凸显，粲若流星，一刹那光华照亮后湮灭。我似乎看到一个场景：一个女子，站在五百年后的城头，风姿柔和，表情倔强望着对面男人的冷酷面孔，肝肠寸断。感情，原来可以这么痛苦，明知飞蛾扑火会死，飞蛾就是这么傻……男人说，相见恨晚，我有老婆，留下点回忆行不行？女人说，要留就留下你的人。是啊！“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人又怎会开心？”我再次回想和某人分手时的情景，当时，我似乎很淡然。我微笑着，转身离开。我没回头，心里以为自己会将他遗忘。可是，在淡出彼此的视线后，且行且远，我发现自己错了。我拼命想忘记这些该死的回忆片断，忘记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发生过的事，忘记当初为何相识，我和他醉眼相对，漫无边际地聊天，天明醒来，恍然不知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唉！我好失败，始终没学会放弃，我终于清楚自己是个可笑的人，总是容易陷入构想，编造情爱，憧憬虚幻，我的理智根本握不住自己狂乱的感觉。

        突然间，我想到了酒吧的名称，它从我头脑里清晰地浮现出来——我决定将这个承载梦想的地方叫做‘盘丝洞’。每一个人，心中也许都有一个幽暗的盘丝洞，深藏无数伤痛，丝丝缕缕挥不散、斩不断、理还乱，时光让丝线盘结，紧紧包裹，结成一枚丝茧，厚厚的壳，埋在心房算是一种珍藏。

        这个灵感让我很欣慰，更又自伤自怜。我突然很想找个人发发牢骚，很想讲话，很想聊天，跟想聊的人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过到极点，拼命默哼一首歌：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想象着没我的日子，你是怎样的孤独。拿着你给的照片，熟悉的那一条街，只是没了你的画面，我们回不到那天。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回首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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