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遗书
方树之道：“用剑者，需自内而外，善使气，巧使力，以意御剑，似你那般乱挥胳膊，剑圣要气得从坟里跳出来！”
这一招我足足练了一个月，方才有些意思，自已还未觉怎的，方树之已急得火冒三丈，大骂我是笨蛋，再练十年也是废物一个。说得急了，便咳嗽连声，止也止不住，我真怕他再晕过去。
第二招“枯木逢春”我练了十天，还是不得要领，方树之气喘得越厉害，也不等我练好，便又传了第三招“春风浩荡”，我更是手忙脚乱，他每招都要讲解一番，也不管我懂不懂，只说道：“你不懂也无妨，记住我的话，直接转述给青青就是。”
这天他传我第十二招“冬山如睡”，这已是最后一招。方树之一棍自上而下挥出，剑意传来，我只觉这一剑似是全无力气，却是剑意森森，我顿时大感压迫，头脑昏昏，眼皮沉重，仿佛真的要扑地睡去，忽见方树之身子一软，木棍落于地上，身子摇摇欲坠，我赶紧上前抱住，将他慢慢放在地上。
方树之扑地吐出一口鲜血。半晌暖过气来，说道：“这一式极为耗损真元，我身子已虚，却是亏不起了。”说着闭了眼，沉沉睡去。
我自己练了遍剑，回忆着方树之的讲解，却怎么使也是不对，索性扔了棍子，打起坐来。经过这几年的修习，我的内息功已大为进步，只是我从未与外人交过手，不知自己功夫如何。
方树之睡了许久才醒过神来，他精神有些萎靡，似是元气未复，我小心地伺候着，他又让我背了一遍剑典，我从头至尾，行云流水一般，背得极是顺畅，方树之大为满意，说道：“不出两月，自会有人来救你出去！你只管练好剑法就是。”我心中十分疑惑，不知谁会来救，方树之又是如何得知，欲待要问，他也懒得理我，咳嗽一阵子，又睡了过去。
虽然每日都在墙上画道道，但我已懒得再数，在洞中总有三年多了吧，练功之后，我的身体越来越结实了，好像长高了一大截，即便还是不胖，也不是那么瘦弱了。功夫也学了不少，虽然学得囫囵吞枣，对付个把小贼应该不成问题。
方树之这几天很沉默，默默的像是在想什么心事，只有阵阵突的咳嗽声，提醒着他的存在，我已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气，知道此时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就这样过了好几天。这天，刚吃了饭，我便一遍一遍操练着“春秋十二剑”。
“上蔡黄犬，华亭鹤唳，可复得乎？”方树之突然开口了，一开口就说这个，很突兀，我知道他英雄末路，心有所感，便道：“孔子云，朝闻道夕死可矣，你此时有所感悟，实不算迟。你老人家纵横江湖几十载，顶天立地英雄一世，不愧大丈夫三字。如今虽陷身于此，只是一时之厄，人世无常，谁知将来有没有转机，也许我们就能脱得此难，重见天日。”
方树之点点头道：“是该解脱了。”他闭着眼说道：“奇才，若你能出去，千万不要管我，即使我要死了，也不用管，你只管自己逃出去便好。”我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一股热血冲到头顶，大声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绝不会丢下你！”
方树之突然暴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半晌方才安静下来，他喘息着，盯着我道：“这是为何？”我说道：“我知道自己很笨，学不好功夫，可是那不怪你，你已经尽力在教我，你还传了我剑典，我心里早把你当作是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怎么能撇下你一个人走？你自己留在这里，那该有多孤单，我，我还是留下来陪你好了。”
方树之脸上阴晴不定。
我又说道：“当初我答应了乌云姐姐，要帮她找到你，我虽不是什么顶天立地大丈夫，但也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能半途而废，如今既然找到了，又怎么会弃你不顾，那青青该有多么伤心，一想到她伤心的样子，我就受不了。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我不会撇下你的。”
方树之忽地大怒，骂道：“无能！废物！你是不是自鸣得意，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心地有多么厚道！你个无能之辈，又来装什么滥好人！我方树之顶天立地，不需要人照顾，更不要什么同情！你若是想可怜我，不如一剑捅穿了我！”他爆出一阵吓人的狂咳，忽地昏厥过去。
我手忙脚乱地将他放平在地面，学着九爷的样子，将手置于他胸口，将内息缓缓导入他体内。
过了一会儿，方树之醒了过来，看起来十分虚弱，我喂他喝了些水，他有了些精神，坐起身来，向着我道：“奇才，剑典就交给你了。你虽然无能，却是真正的君子，我信得过你。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传你剑典，不过是利用你，想借你的手传给青青，没想到你这个傻小子如此重情，罢罢，能遇到你，也是我们父女的缘份。”
其实我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样一个强人，我若非要去可怜他、照顾他，在他看来不是帮助，却是一种污辱，我唯一能报答他的，便是完成他的托付，将剑典传到青青手上。
我说道：“方伯父，我答应你，若有机会，尽一切力量出洞去，不再以你为念。”
方树之笑道：“好！好！”“嘶”地一声，扯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蘸着鲜血，就着残余的火光，在衣服上写道：“青青吾儿，与吾儿一别，数年矣，每日思念，椎心泣血，父将远行，惟挂念于你。王君奇才，德行俱佳，今将汝托付此君，汝二人成亲之后，须勤习功夫，有成之后替父报仇，将杨锋奸贼碎尸万段，切记切记！呜呼，吾儿，叹今生不得相见矣！父方树之绝笔。”
他将血衣交与我，脸色灰白，双手抖，我大张着嘴巴，茫然接过，不知所措，他，他居然将乌云姐姐许配给我，这，这不是做梦吧？
忽地内心一阵狂喜，心砰砰乱跳，乌云姐姐，我能娶乌云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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