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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普通人


我想起了我今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我妈给我说了,晚上会吃烧黄鳝,而家里也的确有小半桶黄鳝,一看就知道是我爸晚上去逮的。

        烧黄鳝啊,一想到这菜,我就想起了我爸做黄鳝,活的黄鳝逮起来,‘啪’的一声摔昏它,然后往处理黄鳝专用的木板上一摁,‘哗啦’一刀一拉,再一刮,新鲜的黄鳝就处理好了。

        然后切成鳝段儿,洗一洗备着,然后锅里烧好滚烫的热油,‘嗤啦’一声鳝段儿倒进去,爆炒,香味儿就出来了,接着加豆瓣儿……

        想着,想着,我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见我心思动了,三胖在旁边使劲儿怂恿:“三娃儿,走嘛,我们回去了嘛,大不了你去我家,我家今天晚上吃‘烧白’(类似于梅菜扣肉),然后我喊我妈老汉帮你求情,你又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的。”

        一听求情这俩字儿,我又焉了,我爸要是那种能听求情的人儿,我能挨那么多打吗?想以前,我爸打我,我嚎的那是一个凄惨,路过的村里人都忍不住来劝劝,嘿,好了,我爸把别人的劝解当加油声,越打还越来劲。

        配上旁白:“男娃儿不打不成器,不像女娃儿!男娃儿不管的话,以后能‘敲沙罐,吃花生米’(枪毙)。”

        最终,我对我爸的恐惧压过了我对烧黄鳝的渴望,而且红军翻雪山,过草地的精神也激励着我,我早就向往着我要做一名小战士了,我也要去翻雪山,过草地,找个地儿当红军去。

        红军都是好人,见我一个小娃儿,能不收留我吗?一辈子不回家又咋了?只要红军收留了我!

        想到这里,我兴奋了,决心也坚定了,我拍拍三胖的肩膀,大义凛然的说到:“你回去嘛,三胖,等我当了红军,我再来找你一起当红军,我绝对不得忘了你。”

        “你要去当红军?”三胖忽然被我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搞糊涂了。

        “嗯,反正回去也要挨打,还不如我今天就去找红军,找到他们肯定会收留我的,你等着我就是,而且你千万不要给我老汉说哈。”我郑重的吩咐到。

        “但是你要到哪儿去找红军啊?”三胖有些不放心,也的确好奇红军会在啥地方。

        “听说镇上就有,我往镇上走就是了,你放心好了。”其实我那时根本就错把公安当成了红军,可是那时候年纪小,哪里能区别他们?

        “好嘛,我等你的消息,我绝对不得出卖你,等你当上红军了,记得把我也带着。”三胖对当红军这事儿也相当渴望,可是他又没犯错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不回家。

        在他想来,只要我带着红军找上门来,他爸妈就能同意他当红军,他盼望着我的好消息。

        于是,他忘了问我,你知道镇上咋走吗?

        于是,我也忘了想这个问题,镇上该咋走啊?

        踌躇满志的走了一会儿,我就现了问题所在,抬头望去除了一片片田野,就是连绵不断的山岭,哪里有啥镇子的影子?这镇子上应该咋去啊?

        太阳落山以后,天黑的特别快,此时一勾弯月已经悄悄爬上了天际,天色是一种将黑未黑的青黑色。

        四周有些安静,只听见些虫鸣蛙叫,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现我有些撑不住了。

        回家吧?这个想法从我的脑海冒了出来,我想姐姐,我想妈妈,我想热气腾腾的晚饭……

        可一想起我爸那‘无坚不摧’的铁拳,我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呸,李道良,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我自言自语的激励着自己,只要一提起那些英勇的红军战士,我的热血就沸腾了起来。

        又走了一阵儿,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又饿又累的我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计划’了起来。

        我妈为怕我走丢,常常教育我,别怕没有路,鼻子下面就是一条路,那意思就是找不到路的时候多问问,现在天都黑了,我也不知道往哪儿去问路,我决定明天天一亮,就去问问别人去镇子上咋走。

        至于肚子饿了,我四周看了看,倒也有了主意,这个季节,地里还有很多苞谷(玉米)没收,我身上又有洋火,烤两个苞谷吃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剩下就只有一个问题了,今儿晚上我该住哪里?这个问题我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办法来,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无论如何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娃儿,你那脑壳里头装的是豆渣吧?一天到晚咋个不想事情喃?”我妈常常这样骂我,我的没心没肺可见一般。

        苞谷地儿到处都是,既然决定了目标,我就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的时候,我的黄色帆布包里就装的鼓鼓囊囊的了,开玩笑,我可是挑了三个极大的苞谷给自己。

        这样的事情对于在农村长大的我太稀松平常了,小时候没偷过苞谷,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xx村的人。

        偷好了苞谷,剩下的就是找个竹林子,干枯的竹叶可是极好的柴火,hB多竹林,借着月光我四处转悠了一阵儿,就现了一处竹林,兴高采烈的跑了进去。

        那时的我全然没有注意到,在竹林的不远处,就是一片坟地,可就算现了,我估计也不会害怕,农村里到处都是坟包儿,见多了,早麻木了。

        一进到竹林,我就自己忙活开来,先把苞谷的外皮儿撕掉,留下薄薄的一层,然后再聚拢了一堆枯竹叶,把苞谷埋在了下面。

        枯竹叶极易燃烧,不消片刻,竹林里就升起了一堆火。

        此时我的全部心思就在那三个苞谷上,全神贯注的守着,不时的添着竹叶,这片儿竹林很大,在里面生火也估计也没什么人看见,但我也不想被谁看见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焖苞谷总算熟了,我高兴的把焖好的苞谷从火堆里扒拉出来,撕开剩下的皮儿,也顾不得烫,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焖苞谷很香,我吃的很高兴,一边吃还在一边感叹,今天的焖苞谷熟的真快,要知道焖苞谷可不比烤苞谷,要吃到焖好的,是要等很久的。以前,在村里,我和村里其他小娃娃一起焖苞谷,常常一等就是一下午,没想到今天感觉没等多久就熟了。

        其实,实际的情况是我照样等了将近2个小时,只是我全神贯注的等着,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罢了,更不知道现在的时刻已经接近深夜了。

        守在火堆旁,吃完三个大苞谷,肚子总算饱了,感觉像是疲累了很久,一种昏昏欲睡的疲累向我的全身袭来,我想睡了。

        农村的孩子都知道在竹林生火是一件儿极为危险的事情,我打着呵欠把火堆踩灭了之后,就再也控制不了传来的疲劳感,把我的黄挎包往地上一扔,然后整个人枕着黄挎包,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具体那一夜我睡了多久,我不记得了,就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些光怪6离的梦之后,就再也扛不住从身体传来的阵阵寒意,给冻醒了。

        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衣服,我现衣服很潮,想换个地方睡觉,又觉得全身没有气力,仍然很困,说不清楚是啥感觉,就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的,似醒又非醒。

        想闭眼再睡,却忽然现自己周围的不远处有很多声音,似乎是很热闹,可又搞不清楚这热闹是从哪儿传来的。

        “哪个半夜都还不睡觉嘛?”我嘟囔着骂了一句,在那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年纪,我就觉得这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吵闹声吵到我睡觉了。

        身体开始有些烫了,在竹林的地上翻来覆去的想睡,却现那些声音不但没有渐渐消失,反而是越的大声了起来,间杂着似乎还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我‘霍’的一下坐起身子,这一下我感觉自己似乎完全的清醒了过来,可周围的场景却让我陌生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自己那种感觉,就像是眼前的竹林依然是那个竹林,可是我却看见了许多的光点。

        就像在我的不远处吧,有一团淡黄色的光点,正慢慢的接近另外一团小一些的淡黄色光点,接着我就看见那大的光点猛地接近了那团小的光点,然后似乎在吞噬那团小的光点。

        奇异的事情生了,那团小的光点竟然慢慢变成了灰扑扑的一团……

        这是咋回事?这个竹林简直是个奇妙的世界,随处都可见这种淡黄色的光点,或小或大。

        我甩了甩脑袋,非常想弄清楚那变色了的光点是咋回事,越的仔细看去,却现这竹林里哪里有什么光点?那一团大些的淡黄色光点分明就是一条蛇,而那团变色了的光点分明就是一只被它咬死了老鼠,蛇正在吞老鼠。

        我根本无法思考在这黑漆漆的夜里,我是咋会看见一条蛇的,只是忽然就觉得害怕了,我咋能睡在竹林里?农村多蛇,竹林这阴凉的环境,蛇是极爱的。

        我刚才就在这竹林睡了,万一蛇爬上了我的身子……?我身上起了一串的鸡皮疙瘩,再往四周一看,依旧是那些或大或小的黄色光点,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也出黄色的光芒,只是和那些淡黄色的光点比起来,这黄芒的颜色浓烈了许多!

        这是咋回事?我也变成了光点了?我身上起了一身的冷汗,一个激灵就睁开了眼睛,这才现,我半坐在竹林里,刚才根本没有睁开眼睛!!

        刚才那是咋回事?难道是我在做梦?身体越的滚烫起来,很口渴,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乏力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我又重重的躺下了,实在是没有力气挪动。

        想起刚才那个怪梦,我也没啥大的害怕的感觉,就是觉得非常的神奇,但在心里还是开始盼望起天亮来。

        不知道又磨蹭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忽而又想起那个怪梦,梦中竹林里可是有蛇的,我不能呆在这里!

        耳边依旧是嘈杂的声音,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站了起来,背起我的黄挎包就走,当时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不管走到哪儿去都能睡,反正不能睡在竹林里。

        竹林子虽大,但我也没多深入,没走几步就走了出来,只是恍惚中觉得竹林里又充满了那种淡黄色的光点,连竹子本身都有一种绿色的光芒笼罩着,不过有浓有淡罢了。

        这样看去,其实颇是好看,我真的就没觉得有多怕,想是自己受了那怪梦的影响,现在还有些恍惚而已,就像是早晨我爸妈叫我上学,我明明没醒,却在梦中已经在穿衣服,刷牙洗脸了,而且就好像自己真的起来了一样。

        不再看那怪异的竹林,我迈步向前走着,那热闹的声音渐渐清楚了起来,我心里有些兴奋,下意识就朝着声音最大的地方走去。

        走了没多远,我就看见了一片片的屋舍,密密麻麻的挨得很紧,心里奇怪的很,话说这村里地多的是,谁家的房子不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啊?这里咋就把房子修成了一片儿呢?

        仔细听来,像是有许多人在说话,可我看不见一个人影子,就觉得在那成片的房子间,有许多的黑影儿,间或着还有一两个红影子,这些影子也好似光点组成,跟竹林里的很像,只不过颜色不同而已。

        我似乎整个人非常的恍惚,也缺乏必要的思考能力,只是想把这些影子看出清楚,这样想着精神就非常的集中,再一看,我就松了口气儿,哪里是一团团的影子,分明就有许多人嘛!

        好热闹啊,我的内心彻底的兴奋了起来,我就是个爱凑热闹的主。

        那些人好像是在彼此交谈,又好像没有交谈,只是那么多人,那么大的声音,一定有啥事,我的好奇心空前的强大,朝着那里迈动的步子也快了起来。

        原本在竹林里那个诡异的梦就让我心里不舒服,这下见着人了,我感觉格外的兴奋。

        距离越来越近了,可就算是我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渐渐就放缓了脚步。

        为啥不对劲儿呢?

        第一,我现那些人穿的衣服不对劲,都是黑色的长衣长裤,上面的样式是对襟褂子,下面是阔腿长裤,这衣服怪异的紧,我似乎在哪里见过,反正意识中好像不是啥愉快的地方,但我此时咋也想不起来。

        第二,那些人似乎现我的靠近了,可他们并没有普通人的友好和好奇这是谁家的小孩啊之类的,而是一个个全部盯着我,那眼神似乎是戒备,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让他们不喜欢的东西,又似乎是阴沉,我说不上来,但感觉心底寒。

        第三,就是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只有少数的年轻人,其中一两个给人感觉特别的凶!我好像又在他们身上看见了红色的光芒,但却看不真切。特别是这红色的光芒,是不同于那种喜气洋洋的红的,那是一种暗沉的,压抑的红。

        这是一群啥样的人啊?我有点搞不懂了,他们不欢迎我的样子,而且他们让我感觉有些不舒服,也说不上来哪儿不舒服。

        “哪家的小娃儿,快回去了,跑这里来做啥子?”在我犹豫不定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声音有些阴沉,听了让人觉得遍体生寒。

        我打了个冷颤,到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却现是一个离我最近,大概有五十米的老人在对我说话,是他在对我说话吧?我没见他张嘴,话说那么远的距离,应该是用吼的吧?

        但我觉得就是他。

        这是一个老头儿,表情虽然也是阴沉,还有一种那表情凝固了的感觉,可也看得出来是慈眉善目的,我好像有没那么害怕了。

        可也就在这时,我现一个人飞快的朝我靠近,是那少数年轻人中的一个男人,他嘿嘿的笑着,我也不知道他在笑啥,但我就是隐约感觉他是不怀好意的。

        “唉……”似乎是那老头叹息了一声。

        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只觉得全身一片麻木,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心头迷糊,可也就是这一转眼,那年轻人奔到了我跟前,要朝我狠狠的撞来。

        我下意识的往后退,却不想这时候,我胸前出了一道极为刺目的白芒,还隐隐有虎啸之声,只是一刹那,我还没搞清楚是咋回事儿的时候,那年轻人又怪叫着向后退去了。

        那年轻人一直退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下,那望向我的眼神分外的怨毒,而我定睛一看,那慈眉善目的老人早就不知道往哪儿去了,这里原本很多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只剩下少数人全部都定定的看着我,那眼神就是刚才那么一大帮子人种最不友好的那种,是他们全部都还在,其中也包括两个身上有红芒的人,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男的我认得,是刚才向我扑来那个,另外一个女的,给人的感觉更不舒服。

        这个时候,我终于现事情透着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诡异了,我开始害怕,原地站着不敢动,而他们也不动,就是这样看着我,像是怕什么,顾忌什么,可又像是我身上有特别吸引他们的东西,不愿意放过我。

        他们怕什么?难道是我胸口刚才那道光?我从小身上就挂着一个挂件儿,我妈跟我说那时虎爪,一直是让我不能取下来的?他们怕这个?

        我不敢肯定,只是下意识的往胸口摸去,一把就抓住了那长长的虎爪,心里才稍微定了点儿,心一定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关键的一件事儿,这件事儿非常关键!

        那就是我终于记起来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我在哪儿看过了,那还是两年前的事儿,我们村的李大爷去世,我妈去帮忙,因为当时我爸不在,两个姐姐上学,我妈忙不过来,就把我带着的,我是亲眼看见他们收敛李大爷入棺的,穿的就是那么一身!

        我妈还特别跟我说过,那是寿衣!

        原来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寿衣!

        我是祖国的花朵儿,我是在祖国的关怀和教育下长大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神?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冒出了许多的念头。

        不要问我在这种时候咋会冒出这些不靠谱的念头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因为在这个时候我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念头在此时此刻再也无法激励出我的勇气了,一个令我心惊胆颤的想法压也压不住了的冒了出来。

        那就是有鬼!

        我先是无意识的狂吼了一声,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开始毫无新意的嚎号大哭起来,而这一哭,随着泪水的涌出,我才现我的眼睛刚才是闭着的,现在才睁开了。

        我根本无暇去想我是咋闭着眼睛走路的,谁也别指望一个七岁的小孩在这种时候还有啥逻辑思维,再说这眼睛不睁开还好,一睁开我就现啥人影儿啊,屋子啊全部都不见了,在黑种接着朦胧的月光,就只看见一个个小山包似的剪影。

        那不是坟包儿,又是啥?

        一个小孩,在半夜三更的,处在一片儿坟地中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情?!况且这种残酷的事情现在就生在我身上,我完全不知道该咋办?连走路的勇气都没了,就知道哭,就只知道下意识的握紧脖子上挂着的虎爪,也只有它才能带给我一丝安全的感觉。

        凄厉的哭声在这安静的夜里传出了很远,连我自己都觉得刺耳,可是我没有办法停下来。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远处亮起了十几个橙黄色的光点,让我一下子就想起那个诡异的梦,这一切的生不就是从做了那个梦开始吗?

        我不能再坐在这里傻哭了,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站起来,哭喊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三娃儿,是不是三娃儿?”接着就是挺嘈杂的人声和纷乱的脚步声。

        这声音在我听来熟悉又亲切,可是已经被吓傻的我,愣是想不起那是谁的声音,也不敢停下,只是一边跑一边哭问着:“你是哪个嘛?”

        我对那声音就是莫名的信任,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回答,但是我当时就真不知道是谁?

        我的话刚落音,那边立刻就传来了一个非常愤怒的声音,几乎是用怒吼的方式喊出:“你说我是哪个嘛,老子是你老汉!”

        这声音这么一喊,我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爸的声音是谁的声音?我站住了,哭得更加大声了,如果说前几个小时这个声音会让我感觉无比恐怖,那么现在这个声音在我听来简直就如天籁之音。

        我刚站定没有一分钟,那些橙黄色的光束就打在我身上了,基本已经镇静下来的我,这才现这根本就是手电筒的光,接着就看见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跑来,为那个不是我爸又是谁?

        我爸看见我,先是一把把我拉过去,接着手电光从我从头照到了尾,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我没啥伤之后,一下就把手电筒咬嘴里了。

        他二话不说的提起我,一巴掌就拍屁股上来了,嘴里还嘟囔着啥,我估计当时他一定是想骂你个龟儿子,看老子不收拾你,只是咬着那么粗一个手电筒,不方便讲话。

        这一巴掌可给的真‘结实’啊,才止住哭的我,被这一巴掌拍下去之后,又开始嚎起来,在我爸身后一个叔叔看不下去了,拉住我爸说:“老陈,娃儿找到就是了嘛,这半夜三更的,看他哭得那么惨,肯定是被吓到了,你先带娃儿回去安慰一下嘛,你那么凶,娃儿又跑了咋办嘛?”

        以前,别人劝我爸那是肯定没用的,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哪一句话打动了我爸,我爸不打我了,反倒是脸色有些沉重起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我爸才说到:“我这不是给气到了嘛,算了,我先带他回去,谢谢大家了哈,改天我在家里请大家吃饭哈。”

        村里人就是那么淳朴,听说我不见了,就那么多人陪我爸出来找,也不计较天晚了,也不计较到乡场上路远……

        我爸把我抱起来,和大家一起往回村的路上走去,刚才经历了那么多,担惊受怕的,一下靠在了父亲的怀里,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身子依然觉得热腾腾的,嚎了那么久,口渴的感觉更厉害了,爸爸抚着我的额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到:“这娃儿有点烧吗?”

        我却答不了腔,忽如其来的强大的安全感,让我又开始昏昏欲睡,但就在要睡着的一瞬间,我迷迷糊糊的看见好像一个红光点在跟着我们,再仔细点儿一看,是那个给人感觉最不舒服,笑得特别阴森的女人!!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整个人也僵硬了一下,我爸在我屁股上一拍,轻声说到:“还不老实?”我才现哪儿有什么红点儿?哪儿有什么女人?

        刚才所经历的一切原本就似梦非梦,而且好几次我现自己并没有睁开眼睛,就算小小的我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眼见为实的事儿,因为那种感觉说不清楚,现在想起来根本就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

        躺在爸爸的怀里,看着身边的一大帮子人,我一时间也不去想这些事情了,这一次是真的靠在爸爸怀里睡着了,也再也没看见什么红色的光点。

        回家之后,我就迷迷糊糊的躺床上睡了,这一夜,不停的在做梦,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却又不知道自己梦见了些什么。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我浑身觉得不痛快,脑子也重的抬不起来。

        守在我床边的妈妈见我醒了,赶紧的就喂我吃药,我稀里糊涂的,反正她喂我就吃,这时也才从妈妈的嘴里得知我烧了,药是我爸一大清早去村里卫生所给拿的,现在条件稍许好些了,村里也了一个简陋的卫生所。

        只不过,我妈也说了,要是下午些烧再没退,就必须带我去乡卫生所打针了。

        我怕打针,连忙在心里请求老天保佑我病快些好,我妈才不理会我这些小心思,端来稀饭,就着泡菜喂我吃了。

        其实我想吃肉的,也惦记着昨天晚上的烧黄鳝,可是我不敢提,昨天才接二连三的闯祸,没挨打已经是万幸了。再说,生病了,我妈也不给吃的,我家谁生病都这样,反正就是稀饭泡菜!

        ,……,

        一顿寡淡的稀饭还没吃完呢,我爸进屋了,望了我妈一眼,问到:“啥时候醒的?吃药没?”

        “醒了有二十几分钟了,喂了药了,现在喂点稀饭,等他吃了,等会再给他吃饭后吃的药。”我妈一边喂我稀饭一边回答到,我见到我爸战战兢兢的,连吃稀饭也利索了几分,就怕我爸逮着理由收拾我。

        我妈在我爸在我床边坐下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赶紧的说到:“你有啥子话等我把饭喂他吃了再说哈。”

        她怕我爸一‘审问’我,我饭都不敢吃了。

        提心吊胆的吃完稀饭,我爸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果然开始了:“三娃儿,你为啥子把别人孟春燕的头烧了?”

        “我没为啥子,我不想烧的,就是想耍一下,结果就烧起了。”我小心的回答着我爸的问题,撒谎是根本不敢的,一般犯事儿了,认了还好,撒谎的话,我爸是不介意把我打到满院子跑的。

        “想耍就可以烧别人头?那我想耍是不是要把你头也给烧了嘛?”我爸来气儿了,声音陡然就提高了三分,话说我家两个姐姐长得清秀,人又懂事儿,简直是村里人见人夸,我爸的骄傲!他就想不通他唯一的儿子——我,咋就成了村里‘反面教材’的典型,爱面子的他常常觉得我太丢他的脸了。

        我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也就在这时我妈拼命扯我爸的衣角,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经我妈一提醒,我爸这才反应过来,说了一句:“再有下次,你就等着当一年的光头,头上别想有半根头长出来。”

        说完这句话后,我爸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竟然没再提孟春燕头的事儿,而是沉默了下来,像是在考虑着什么话要怎么说的样子。

        我当时是没想那么多的,只是为自己又逃过了一大‘劫难’而开心,话说我爸收拾我,我妈是极少阻止的,除非是打得太厉害的时候,更难得的是我爸还那么‘听话’的接受了阻止。

        哈哈,太阳要打西边出来,我能有啥办法?难道我还会问句为啥,然后再给它塞回东边去吗?我可不犯这傻。

        这人一松下来,加上吃了点热乎的东西,我又开始犯困,可我爸却又开始说话了:“三娃儿,你昨天晚上做了些啥,详细的给爸说说?”

        难道开始追究昨天晚上的事儿了?我全身又是一紧,赶紧回到:“没干啥,走啊走的,肚子饿了,我就掰了3个苞谷,然后去竹林焖苞谷吃,然后我就睡了,然后我也不晓得咋迷迷糊糊的……”

        昨天的事情,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而且现我根本没有办法详细的说清楚来龙去脉,现我爸越来越严肃的脸色,我就说不下去了。

        谁知我爸根本没在意我哪儿掰的苞谷,也根本没有追究我离家出走的意思,而是尽量的让自己面目线条柔和起来,非常温和的说:“然后咋了,给爸爸说。”

        “然后我也不晓得咋的,就走到坟地边上了,我……我感觉我是闭着眼睛走过去的。”难得我爸这么温和,我还不快说?再说这事儿也堵在我心里,我希望从大人那里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爸的脸色彻底的沉了下去,连我妈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我不知道这一节到底出了啥问题,让我爸妈严肃成这个样子,就算我上学期期末考试考了个倒数第五,他们也没这样啊?

        我感觉有些怕,很是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们,奇怪的是我爸根本没和我计较的意思,而是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接着从裤兜里摸出了他的卷烟,想卷上一支抽,看了看我,却又出去了。

        而我妈呢,眼神变得非常奇怪,只是摸着我的脑袋不说话,那神情分明就是非常担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生了什么,总是觉得我爸妈这回有心事,有大的心事。

        过了一会儿,我爸进来了,一身的烟味儿,估计刚才是出去抽烟了,一进屋,他就坐在我旁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说到:“三娃儿,你要老实给爸爸说,你昨天哭啥,又怕啥?说的越详细越好,不管是啥事儿,爸爸都相信你。”

        此时我的父亲眼神坚定而充满了信任,放在我肩膀上的手也给了一种男人之间的力量,这种感觉连小小的我都能察觉到,一时间我有了莫大的勇气,非常干脆的,把昨晚的经历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包括那莫名其妙的光点梦,那房子,那穿寿衣的人,还有胸口那刺目的光芒,隐隐的虎啸声,全部全部讲了出来。

        只是最后我恍惚看见了一个红点儿跟了上来的事儿我没讲,因为那感觉真是太不确定了。

        我爸的脸色是越听越难看,到最后干脆一把把我搂在了怀里,不停的,使劲的摸着我的脑袋,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个啥,总之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因为我爸几乎对我就没那么肉麻过。

        至于我妈竟然掉眼泪了,也不知道是为啥。

        过了好半天,这屋里奇怪的气氛才散去,我爸最后拍了拍我脑袋,说了句:“好儿子,好样的,昨天还没吓到尿裤子。”

        我爸这一夸,我心里得意,赶紧说到:“我开始就不怕的,就是那个男的要来撞我,我都不怕!要不是现他们穿那么吓人的衣服,我都不得哭……”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爸第一次没反驳我,只是又摸起我的脑袋来,嘴里不停的念叨:“好儿子,好儿子……”

        我从记事开始就没被他那么夸过,那一声声的好儿子啊,喊得我全身不对劲,快被我爸肉麻死了,于是迅的转移话题:“爸,你说昨天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昨天咋回事?我爸爸被我这个问题问到愣住了,一时间摸着我的脑袋就沉默了起来,反倒是我妈把眼泪一抹,大声的说到:“能有咋回事儿?你昨天在竹林子受了凉,了烧,人就糊涂了呗。”

        有时候,男人的急智是不如女人的,在这个问题上,我爸的反应显然不如我妈那么快。

        但由于回答的匆忙,我妈的答案是不能令对于啥都充满着好奇心的我满意,我有些疑惑的望着我爸,我爸这时也反应过来了,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说到:“你这就是梦游,梦游的人,咳……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你眼睛没睁开就是最好的证明,加上你烧,脑子有些不清醒。”

        梦游我是知道的,班上有同学就说过他哥哥梦游,半夜起来在院子里逮鸡,被打醒了之后,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当时觉得这事儿特神奇,没想到还真生在自己身上了。

        嗯,我爸这个梦游的说法我比较能接受,一时间又觉得安心无比了,也不胡思乱想了,渐渐的困意也就涌了上来,又在床上睡着了。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大姐捏脸给捏醒的,一睁开眼就看见大姐那气哼哼的样子,还有二姐温和的笑脸。

        说起来我这两个姐姐性格迥异,大姐叫陈霞,性格里还真有些侠(谐音霞)气,豪爽,说话也直,脾气是典型的hB妹儿,辣的很。

        二姐叫陈晓娟,温温柔柔的,说话也细声细气儿的。

        在小时候,相对于大姐,我是比较亲近二姐的,因为我要是皮了,我大姐急了就会揍我,而我二姐从来不会,顶多红着脸细声细语的劝两句,连骂我都不会。

        被大姐捏着脸,我可不敢挣扎,只好强挤个笑脸问到:“大姐,你咋那么早就回来了?”

        大姐当年13岁,已经读初一了,虽然也是在乡场上的中学读,可是课业比还在上小学的我和二姐都重,所以一般回来的都比我们晚。

        “好意思问?昨天晚上哪儿去疯去了?中午二妹就回来过一次,说你病了,放学来我学校找的我,我最后一节课请假,就看你这娃儿得了个啥病?”

        听大姐这样说,我心里有些感动,二姐和我一样在乡场上上小学,难为她中午不在学校吃饭休息,惦记着我,大老远的跑回来看我,也难为大姐一听我病了,最后一节课都没上,我大姐,二姐都是挺爱学习那种人。

        “好了,大姐,别掐着他了,我们妈说他烧。”见大姐一直掐着我的脸,二姐在旁边细声细气儿的说到。

        大姐估计也是因为我病了,懒得和我计较,松开了我的脸,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白铁饭盒,那是大姐中午带饭用的饭盒,她把饭盒打开,放我面前说到:“便宜你了,吃吧。”

        我一看那饭盒,就高兴了,因为饭盒里装了一串紫色的葡萄,那样子一看就是熟透的。

        迫不及待的,我就要伸手去抓,二姐却一把抢过饭盒,还是那么温柔的说到:“要洗洗的,等姐给我去洗洗。”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转头问大姐:“哪儿弄的?”

        “我同学家院子里栽的葡萄树,挂果儿比地里的晚,听你病了,我不死皮赖脸的去要的吗?这下得给帮别人抄一个星期笔记,以后你再这么皮,看我不揍你。”大姐说话风风火火的,而我的心思完全在那串葡萄上,大姐说啥,我都傻笑的应着。

        很快,二姐就把葡萄洗好了,坐我床边,细心的剥皮儿喂我,而大姐嘴上还是喋喋不休的训我,我不在意,那葡萄可甜,被训两句有啥关系?

        吃着吃着,二姐忽然就望着大姐说了一句:“姐啊,你刚跟我一路回来的时候,看见个怪女人没?”

        “啥怪女人?”大姐一心忙着训我,毫不在意的答了一句。

        “就是站在我家不远处的那棵大槐树下啊,我无意中看见的,她……”二姐的脸色不好看,似乎那回忆不怎么愉快。

        可大姐却毫不在意,就是一个女人嘛,这村里女人孩子还不多啊?有时隔壁村的过来也是常事儿,再说了站树下避太阳不是再正常不过吗?

        不仅大姐没在意,连我也没在意,我说了我的心思全在葡萄上,就算没葡萄,我肯定也不会注意这小事儿。

        所以二姐提起的话题,最终被大姐一句:“我没看见啊,再说一个女人她怪就怪呗,又不关我们的事儿。”给带了过去。

        就这样,我二姐不说话了,有些闷闷的,只是一颗一颗的喂我吃着葡萄,显然忽然心事儿就很重了,而我和我那一样大大咧咧的大姐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没注意到,我二姐也就不提,她就是那个性格,很安静,好像很怕麻烦到别人的样子,很柔弱。

        吃了一会儿葡萄,我二姐好像鼓足了勇气,望着我大姐,一副非常想说话的样子,但好巧不巧,我妈在院子里喊了一句:“有福来了啊。”引起了我的注意!

        三胖来了?!我的心里兴奋起来,说实话,生病是好,可以想睡多久睡多久,但是无聊啊,这下三胖来了,可就不无聊了,我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喊着:“妈,是不是三胖来了?”

        这一喊,貌似打消了二姐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屋子里就只剩下大姐训斥我的声音:“李道良,你看看你那个样子,哪点儿像个病人,我简直上你的当了,还给你带葡萄。”

        三胖一来,我大姐就牵着我二姐的手出去了,她们还要写作业,也乐得有三胖陪着我。

        那三胖一进来,也不顾因为胖而跑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开口就说到:“三娃儿,我不是叛徒哈。”

        原本我没想起这茬儿,他一说我倒有点明白过来了,要不是这小子,我爸他们昨天能到乡场上来找我吗?我故意虎着脸说到:“还说不是叛徒,我爸都跟我说啦。”

        三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笑了,给我解释到:“我开始真是咬牙顶住的哦!我爸昨天拿起扫把要打我的,我都没出卖你。我当时就想,给我下辣椒水儿,上老虎凳儿,我都不得出卖你。”

        “少扯,那你最后还不是出卖我了,你个叛徒,红军的队伍不得要你!”我就是诈三胖的,这小子有时憨的可爱,不然也不能老被我欺负着。

        “哎呀,不是的,你晓得我不怕骂,也不怕打,但是我就是怕吃不到饭,我爸昨天说了,要是我不说,他一个星期都不得给我饭吃,还说我家鸡吃啥,就给我吃啥!你晓得不嘛,我家鸡吃的是菜叶叶,还有糠,我咋吃的下去嘛。”三胖一脸诚恳。

        我却不依不饶,掀起被子就蒙三胖脑袋上去了,嘴里嚷着:“同志们,我们要打倒叛徒……”

        结果,就这样我和三胖在屋子里疯闹了起来,说起来,三胖也算间接的解救了我,我压根就没生他的气,我就是无聊了,想扮演个打倒叛徒的战斗英雄。

        疯够了,三胖和我两个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因为这一闹,我出了很多汗,一身的沉重也感觉轻松了不少。

        这时候,三胖说话了:“三娃儿,我觉得我不想当红军了。”

        “为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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