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水下（1）

1

        强子爹娘给他说了一门亲。

        娶亲这天，强子穿一身火红的衣裳，胸前挂一朵比他脑袋瓜子大了整整一圈的大红花，跨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戴一顶缀了颗鹅蛋那么大的红晶石子儿的黑色官儿帽。身后锣鼓喧天，跟着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踌躇满志地去往新娘子所在的村子。

        道上的人们纷纷驻足，回头看这支火红的队伍。欢快的唢呐声，从耳朵钻入，钻进心底去。所有人都露出微笑，在心里羡慕并祝福着今天的这对新人。

        婚嫁总是一件喜庆的大事儿。

        谁又能说不是呢？

        强子的队伍进了村，从村子西头，新娘子的家就在村子最东头，走直道儿。

        新娘子村子道上的人们，见了强子和他背后这支喜气洋洋的迎亲队伍，却并不停脚围观，也没有微笑，没有祝福和羡慕。他们，甚至像是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看见强子一行人，都绕着道走。

        一开始强子是满心欢喜，一肚子对没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渐渐他现了有些不对。

        怎么？新娘子村子里的人，见了他都低下头快步走过，边低声念叨着什么，边还摇头叹气，即使是相熟的人，竟躲得更快了。

        强子心头涌上一抹不安，他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不等身后的队伍，一扬马鞭，“啪”抽在马股上，那骏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往前蹿出。

        马是匹好马，只片刻便从村子西头奔至东头。

        今天本是这家人嫁女儿的大喜日子，怎的？不挂红灯，却贴起了白联？

        堂上，有一个黑乎乎的棺材，棺材边上，围了新娘子的唉声叹气的爹，痛哭流涕的娘，瑟瑟抖的小弟弟……

        新娘子一家四口人，这儿有三个，那么……棺材里的是谁？

        “老丈人……双儿呢？”强子的脸已经白了，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新娘的爹肿着眼，愣愣地看着强子，木木地摇头。

        强子扑到棺材跟前，并没有钉棺，强子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抬手一把就掀开了那沉而重的黑色的棺材盖子。

        棺材里头是空的，只有一件火红色的嫁衣裳。

        因为用力太猛，强子的两条胳膊脱了臼。

        2

        “昨天日里，吃过午饭，双儿说她要去趟山里面，她说她明天……今天就要嫁人，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要去往山头再看咱村子一眼，她得完完整整地记住这个养大她的地方的模样。双儿说不用我们跟着，她说什么都要自个儿去。从小双儿就是在山里长大的，上个山算不上什么事儿不是吗？可……我……我恨呐……我那可怜的双儿，我不该同意她自己上山去的……”双儿娘又大哭起来，再不能继续说下去，她那双模糊的老眼，已经肿得像是两个核桃。

        “唉……双儿遇上了一伙山贼……他们……那群禽兽不如的东西！把双儿给……”双儿爹拍着老伴的背，铁青着脸接着老伴的话说，“双儿回了家来，我们只是觉得她无精打采，好像很累的样子，以为是走了山路太过疲惫，并没有多想，只是让她早点歇着，你说我们怎么就没有看出双儿她魂已经丢了呢？她就瞪着眼坐在那里，也不说话，也不动……唉…..也不说话，也不动……”双儿爹站起身，走进里屋，一会儿出来了，手上拿了个信封，递到强子手里。

        “双儿最后留下的……成亲的头一日，遇上了这种事情，我那可怜的双儿……”

        双儿爹跌坐进椅子里，老泪纵横。

        双儿连夜逃出家，沉了海。就在村子东边的那片海，尸骨再没有被打捞起来。

        3

        小双子又被他爹给揍了一顿。他恨恨地跑出家门，跑到海边寻了处沙滩坐下。不就是把渔网扯出了个洞嘛，自家那网比屋顶还大呢，一小个洞根本就没有关系的啊。小双子捡起一枚贝壳用力扔了出去，那贝壳飞了很高，倒是不太远，直直地坠进海里，溅起几朵水花。

        小双子见贝壳扔得近，不高兴地朝着大海远处喊了几声，又捡起几枚更大的贝壳，更用力地往外扔出去，却全部都是扔得很高，却一点儿都不远。小双子失望地躺倒在沙地里，松开了手中抓的那枚贝壳。

        “小弟弟，你这么扔，是扔不远的哦”小双子身后响起了一个好听的声音，他回过头看，身后站了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大姐姐，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可长可长，遮住了大半个身子，甚至都拖到地上了！头外露出的胳膊和腿纤长雪白，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上一把。

        “啊？那怎样才能扔得远哪？”小双子一下子就从沙地上跳了起来，转过身满脸期待地盯着这个长头的姐姐。

        “呵呵，你要抡起胳膊往斜上方扔呀，如果只向上抛，是不可能扔进大海里边去的。”那长头的大姐姐俯下身子捡起刚才小双子扔下的那枚贝壳，悠悠地抡了一圈胳膊，等手抡往斜上方的时候松开了贝壳，那贝壳随着惯性飞出，又高又远，飞了好一阵才落入极远的水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入水的噗通声。

        “我来试试！”小双子捋起袖子捡了贝壳照着大姐姐的样子扔出贝壳，果然，不再是只有高度不见远，这枚贝壳远远地落入海面。

        “哗！果然好远啊，大姐姐你好厉害啊！”小双子开心地蹦起来。

        “不管干什么，都不能只凭蛮力啊，找到正确的方法才能事半功倍哦。”那大姐姐伸手摸了摸小双子的脑袋。

        “嗯！知道了！”

        4

        “他爹，你听说了吗？隔壁村子的阿华也……”

        夜里，小双子的娘借着昏暗的烛光修补白日里被小双子撕破的渔网，她边穿着针边对双子爹说。

        双子爹靠在床边，扶着一只水烟筒咕噜咕噜地吹吸着，点燃的烟丝烧成一个红彤彤的小光点，一亮一暗。

        咕嘟咕嘟，双子爹又吸了一口。

        “嗯，听说了，阿华也是被……禁婆拖下水的，捞起来的时候，眼镜耳朵鼻子嘴里，全都是头，唉……”双子爹摇了摇头，低头又吸了一口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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