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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日游蒿里山


大年初一,石世宇夫妇带着女儿石姝、儿子石裕仁早早地来到石振东家拜年。石敢当和钟碧霞约石姝一起出去游玩,石姝欣然应允。走出大门,迎面碰上匆匆赶来的马厚生,石敢当又约上了马厚生。

        去哪儿?石姝说登山吧,初一登高也是有讲究的。石敢当说山上和泰山神庙人都太多,不好玩,不若去蒿里山神祠。大家都同意,遂一起高高兴兴地去了蒿里山。

        四个人来到蒿里山神祠,进入山门,便见通往森罗殿的黄泉路上空无一人,与昔日人群熙攘的情形迥然不同。石姝笑道:“大过年的,人人都图个吉利,森罗殿唯恐避之不及,我们是孩子,心底无私,全然不顾及这些。”钟碧霞笑道:“石姝姐,都说蒿里山神祠故事多,今天你可要好好给我们讲讲啊。”

        黄泉路乱石铺就,高低不平。路两边点缀着赭红色鹅卵石,象征着彼岸花。一进山门,黄泉路的东西两侧,分别立有黑无常、白无常站像一尊。黑无常身着黑袍,头戴高高的黑帽,高帽上写着:“我来捉你!”四个字,左手摇一柄方形黑扇,右手拎着长长的红褐色铁链;白无常身着白袍,面带微笑,头戴高高的白帽,高帽上写着:“你跟我来!”四个字,左手抓一把伞搁于肩上,右手摇一柄圆形白扇。

        再往北走,黄泉路的中段,一条小溪自东北向西南流淌,穿路而过,黄泉路东侧的小溪上架有两座桥,自东向西分别是:赭赤色玉石筑成的金桥;银白色玉石筑成的银桥。黄泉路西侧的小溪上架有三座高低不同的木板桥,东面的最高,西面的最低,最低的木板桥下的溪中铺有赭红色鹅卵石,溪水过此,血光耀眼,甚是恐怖。

        黄泉路的近头是森罗殿,正殿三间,高脊建瓴,翘檐飞角,门额书有“森罗殿”三个黑漆大字。森罗殿门前左侧有一块平整的乳白色石块,朝前的一面镌有“考罪石”三个字。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站在考罪石前,抬头盯着红色殿墙上“神目如电”四个黑漆大字。石姝道:“皆说亡魂到此,都要单脚站在这考罪石上,挺胸抬头,看着前面‘神目如电‘四个大字进行考核,在阳世行善积德的顺利通过,造孽作恶的就将打入十八层地狱受罚。”石姝回一笑,轻盈地站上考罪石,微微抬头瞅着“神目如电”,朗声道:“禀告阎王大老爷,小女子姓石名姝,阳寿以满,魂归蒿里,站在这考罪石上,自忖问心无愧,一生向善,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杀罩灯,我这一生……”石姝说着说着,格格地笑了起来,转身下了考罪石。

        钟碧霞吓得慌忙后退了两步,石姝看在眼里,故意正色道:“钟碧霞,你且上去一站!”钟碧霞连连摆手道:“我的亲姐,不要吓唬我啦!你那心善,我做不来的。看到坏人,俺就心里痒痒,便想着捉弄一番。就拿我家的大黄猫来说吧,我也是打过、骂过的。”

        话音未落,便见天虎倏然现身,站在考罪石上,背着手,昂着头,一脸愠怒的样子。钟碧霞一看笑了,走近考罪石,伸手揪住天虎的耳朵,笑道:“大黄猫,你当真了?我可有言在先啊,他日见了阎王爷可要如实禀告,说我钟碧霞打你、骂你,可都是为你好啊,听到了吗?”天虎点了点头。钟碧霞开心地笑了,又道:“点头不算摇头算。”天虎又摇了摇头。惹得四人一齐开怀大笑。

        笑声引出森罗殿执事的两个道士方宽和杬木,看到四个气度不凡的孩子,忙施礼问好,笑脸相迎,延请进森罗殿。方宽和杬木谦恭地问要不要给阎罗王上支香,石姝掏出一两银子,道:“就今日身上有银子,路上收的磕头钱,我们每人烧一炷香,有劳师傅了。”方宽和杬木收了银钱,也顾不得程式了,自行取了四炷高香,燃着,插在香炉里。

        孩子们贪玩,哪里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跟着石姝观看着。

        阎罗王端坐在红色神龛中,左右各有两位侍从,西侧为两文官,一文官执笔和《生死总录》,另一文官执一卷状文书;东侧为两身着戎装的武官,一武官执矛,另一武官执斧。东西殿壁上绘有地狱十景图。

        东殿壁绘有:过鬼门关、奈何桥、三生石、望乡台、彼岸花;西殿壁绘有:抽肠割心地狱、击膝地狱、刀山地狱、飞刀火石地狱、投生为畜。

        四个人饶有兴趣地观看着,杬木认出石敢当来,也不点破,主动上前,指着壁画给他们讲解起来:

        “过鬼门关:鬼门关乃四角飞檐一楼亭,山门空阔如宇,古意苍茫,泛着血锈色。横匾镌有“鬼门关“三个黑漆大字,右侧树一碑,上书“此冥府也!”两个守关鬼卒,手执剑戟检验“路引”,鬼卒凶恶,亡魂卑躬屈膝,天空寒星残月,映照着鬼门关恐怖阴森。

        “奈何桥:奈河上并列着高低不同的三座桥,日游神和夜游神把守,桥下是挤满铜蛇和铁狗的血河池。善人的亡魂在神佛的护佑下,坦然地走过最高的那座桥;善恶兼半的亡魂,没有神佛保佑,战战兢兢地走在中间那座桥上,小心地躲避着脚下的裂缝和破洞;恶人的亡魂走在最低的那座桥上,桥面破败不堪,几无落脚之外,桥下恶鬼拉扯,摇摇欲坠,桥底下的血池中挤满了正在被恶鬼纠缠和铜蛇、铁狗、毒虫咬噬着拼命挣扎的亡魂。

        “三生石:亡魂走下奈何桥,迎面便是竖立在桥边的三生石,三生石状貌奇特,玲珑峭拔,中间高,两边低,像一幅没有完全打开的画卷。亡魂立在三生石前,便可照出自己的前世今生和来世。你看,这个人站在三生石前,看到三生石的左侧显示前世自己所负女子正在伤心不已的哭泣;三生石的中间显示今生自己遭受的负心之报,体会女子离开的痛楚;三生石的右侧显示来生因缘相报已了,缔结秦晋之好。

        “望乡台:望乡台造型奇异,上宽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站在上面,四大部洲皆可观望。亡魂走过一条石级小路登上望乡台,最后一次向阳世亲人告别,断绝一切情缘,再赴阴曹地府。

        “彼岸花;黄泉路上,三途河边,开满了彼岸花,彼岸花先开花后长叶,花开则叶落,花和叶子从不相见。彼岸花鲜红如火,远远望去,就像是鲜血染红的地毯。彼岸花一面引领着亡魂走向幽冥地狱,一面绽放出魔力花香,唤醒亡魂生前的回忆。你看,亡魂在黄泉路上踌躇不前,流连忘返。”

        讲完东殿壁的五幅画,看到四位小施主面露惶恐之色,杬木心中颇有几分得意,朗声道:“四位小施主,请跟我来。”转到西殿壁,杬木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起来:

        “抽肠割心地狱:受刑者,为争名利不择手段者。一鬼卒右手掐住一罪魂的脖子按压在岩壁上,左手从罪魂的腹部往外掏着肠子;一鬼卒右手举刀砍开一罪魂的胸膛,左手掏出罪魂热气腾腾的心脏。还好,不是黑的。

        “击膝地狱:受刑者,心狠手辣的败家子。一鬼卒绑起罪魂的双手,压坐于铁砧之上,另一鬼卒高举大铁锤,奋力往罪魂双膝上击打,膝盖骨顿时粉碎,血肉模糊。

        “刀山地狱:受刑者,奸诈狡猾者。您看,漫山遍野倒立着锋利无比的剑刃,鬼卒将罪魂从空中抛下,罪魂跌落于剑刃之上,无不穿肠破肚,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飞刀火石地狱:受刑者,巧取豪夺、贪赃枉法者。漫天纷飞的飞刀火石,如同骤雨一般降落下来,罪魂插翅难逃,倒地、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投生为畜:六畜判官打开堕落簿向跪伏于脚下的罪魂宣读投生何种畜牲。点到名的罪魂,便到鬼卒面前领取自己的那张畜牲皮,而后,紧紧抱在怀中,呜咽哭泣,在鬼卒的驱使下,跳进堕落坑。堕落坑深不见底,阴风凄厉,罪魂的哭泣声夹杂着猪、马、牛、羊、狗、兔、猫、鸡等畜牲的叫唤声涌上来。”

        杬木声情并茂地讲完这地狱十景图后,四个孩子表情各异:石敢当脸上显露出些许的不安和惶恐;马厚生一脸焦灼;钟碧霞一脸冥思状;石姝淡淡地笑着。

        石姝问道:“师傅,阎罗天子包,只居第五殿,森罗殿为什么祭他而不是第一殿秦广王蒋?”方宽道:“阎罗天子包本居第一殿,因可怜冤屈而死的人,屡次放还阳间申冤,洗雪清白,所以降调第五殿,但地狱之中的悬案疑案仍由阎罗天子包决断。”方宽又指了指西殿壁上的地狱图景道:“抽肠割心地狱、击膝地狱、刀山地狱、飞刀火石地狱,都在阎罗天子包治下。不过,像您这般聪明、漂亮、善良的人是不可能见到阎罗王的。”石姝笑了,问道:“为何?”方宽笑道:“在第一殿您便往生天道了。”

        听了道士此话,马厚生的眼圈红了,强忍着才没有流出眼泪来。

        方宽心里想道:“看这四个孩子,或雍容华贵,或精灵古怪,或器宇轩昂,或倔强刚直,皆非泛泛之辈。可惜师父不在,师父若在,一定请师父为这几个孩子推一推。”方宽提议杬木留在森罗殿当值,他陪同四位小施主游览神祠,杬木应允。

        出了森罗殿后门,是一座长方形庭院,方宽讲道:“庭院北墙正中是五将军殿。庭院四周沿墙画有三曹、六案、七十二司、四值功曹的壁画。”随即径直领着四位小施主去了五将军殿。

        五将军殿东侧墙壁画有判所隶司、判磨勘司、判都察司;五将军殿西侧墙壁画有判悯众案、判苦楚案、判忤逆案、判保刑案、判功德案、判注生案。

        方宽道:“三司六案,铁面无私、威仪孔时,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看完五将军殿的壁画,方宽又领着四位小施主向南出来,去看东墙壁画:

        东墙壁画有天曹司、举意司、报司、阴谋司、恶报司、门神司、忤逆司、山神司、毒药司、飞禽司、精怪司、土地司、僧道司、子孙司、曹吏司、城隍司、注福司、看经司、水府司、放生司、较量司、还魂司、杀生司、汗司、促寿司、陈状司、推问司、贵贱司、掠剩司、照证司、堕胎司、孤魂司、疾病司、昧心司、长寿司、斋戒司。

        东墙壁最南端画有值年功曹、值月功曹,西墙壁最南端画有值日功曹、值时功曹。

        方宽道:“四值功曹,目光炯炯,如椽巨笔,毫厘不爽。”

        西墙壁画有地狱司、官员司、鬼魅司、医药司、功德司、忠直司、孝顺司、山林司、水怪司、财帛司、金桥司、银桥司、刑戮司、失魂司、注死司、法仗司、枉生司、送生司、平等司、鳏寡司、走兽司、贫穷司、失魂司、仁义司、枉死司、减福司、增福司、送病司、法生司、丝蚕司、索命司、风雨司、注禄司、五谷司、六道司、勾愿司。

        方宽道:“七十二司,诸司执事,横眉怒目,目光如炬;鬼卒吏差,面目狰狞,手不留情。罪魂恶鬼或抱柱,或鞭挞,或戟腹,或砧截,或舌犁,或倒烤,或刖足,或吸血,或挖眼,或蛆蛀,或穿肋,或捣舂,或抽筋,或腰斩,或拔舌,或沸汤,或拨皮,或射眼,或吊舌,或车崩,或剑树,或抽肠,或击膝,或刀山,或钉喉,或碓捣,或磨摧,或砍头,或虎啖,或火牛,或噬肾,或割舌,或穿腮,或顶石,或蹲身,或狗嚎,或狼啖,或油釜,或磅称,或铁丸,或钉板,或火狗,或锯斫,或炙脊,或铁汁,或铁蛇,或蜂蝎,或毒蛇,或夹顶,或铁鸦,或蹲峰,或针雨……

        “情形之惨,难以名状,哭啼狼嚎,悔恨不已!前世因,今世果,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小施主,不要慌,不要怕,小道说的这些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小道现在就敢断言:在第一殿你们就往生天道了。各位小施主,壁画看完了,请随我再去五将军殿,看过五道将军,我们便去丰都庙。”

        石姝、石敢当、钟碧霞跟着方宽走向五将军殿。

        马厚生满脑子里都是壁画上那些栩栩如生的罪魂受刑的画面,到了五将军殿门前,抬不动脚了,两眼望着壁画,扑梭梭滴下泪来。石姝、石敢当、钟碧霞进了五将军殿,不见马厚生,石敢当喊他也不应,众人遂又出了五将军殿。

        看到马厚生望着壁画,咬着嘴唇泪流满面,俱是大吃一惊。石姝惊问道:“厚生为何?”马厚生哽咽道:“母亲去世之时……无力托司……距今两年多了……我这个当儿子的……没能力给母亲打醮度不说……就是烧纸化钱也没来一次……如今看到这些凄惨的场景……不知道母亲在哪个司受苦,做儿的真是不孝啊……”

        石敢当想起死去的爷爷,眼圈霎时红了。钟碧霞猜度出石敢当的心思,紧紧地抓住了石敢当的手。

        石姝掏出二两银子递与方宽,道:“请师傅为马施主掣一签,以慰其孝心。”方宽接过银子,着实吃了一惊,而后笑逐颜开,跑着赶回森罗殿,一瞬间,拿着签筒又跑回来。

        方宽来到马厚生面前,恭恭敬敬地起手道:“请马施主托司。”马厚生一脸懵懂,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向签筒,哆哆嗦嗦地抽出一只竹签,看也不敢看便递给道士方宽。方宽看了一眼,夸张地朗声道:“恭喜马施主,贺喜马施主,令堂大人已过银玉桥往生聪慧灵秀之家。”马厚生激动地语无伦次:“……真……真的……吗?”道士道:“焉能有假?”将竹签递给马厚生,马厚生接过来一看,竹签上清清楚楚地写有“银玉桥”三个字。道士道:“令堂生前积德行善,故来生得此好报,衣食无忧,平安康乐。马施主,这边来。”

        方宽引着马厚生来到银桥司壁画前,石姝、石敢、,钟碧霞、天虎也跟了过来。只见壁画中,奈河之上,有一座由白银、白玉筑成的桥,一位身着官服,头戴官帽,器宇轩昂的官人,正昂阔步,神采飞扬地走在桥上。

        马厚生放心了,开心地笑了起来,冲石姝道:“石姝姐,谢谢你,这银子,我一定还!”石姝笑道:“你和敢当的情谊,整个泰安城都知道,便是我的兄弟,说银子,不就俗了嘛。只要你心安便好。”

        方宽听石姝说起大名鼎鼎的石敢当来,随即认出石敢当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免不了热情寒暄了一通。

        道士方宽引领着四位小施主进了五道将军殿,洪武行天王将军、威武极天李将军、圣武驰天张将军、玄极凌天陈将军、至尊傲天高将军,分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供飨。方宽道:“洪武行天王将军、威武极天李将军、圣武驰天张将军、玄极凌天陈将军、至尊傲天高将军分别把守地狱东、西、南、北、中五个入口。五道将军系泰山神手下属神,掌管世人荣禄,奉泰山神之命巡察地狱,监督十殿阎罗断案,纠正冤假错案,增减世人寿限。”

        出了五将军殿,向北不远来到丰都庙,丰都庙依山而建,坐西向东。进入山门地势陡然升高,正西方的天子殿坐落于蒿里山山顶,须仰视可见。天子殿飞檐斗拱,镂空雕花,圆木承重,两大椽加脊逗合而成;屋顶为四倾斜面,形如广伞。丰都庙建有东西廊房,设有十王殿。

        东廊房从西至东依次是:第一殿秦广王蒋,二月初一日诞辰,专司人间夭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第二殿楚江王历,三月初一日诞辰,司掌活大地狱,又名剥衣亭寒冰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三殿宋帝王余,二月初八日诞辰,司掌黑绳大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四殿五官王吕,二月十八日诞辰,司掌合大地狱,又名剥戮血池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五殿阎罗天子包,正月初八日诞辰,司掌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地狱。

        西廊房从西至东依次是:第六殿卞城王毕,三月初八日诞辰,司掌大叫唤大地狱及枉死城,另设十六小狱;第七殿泰山王董,三月二十七日诞辰,司掌热恼地狱,又名磨肉酱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八殿都市王黄,四月初一日诞辰,司掌热恼大地狱,又名热恼闷锅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九殿平等王6,四月初八日诞辰,司掌丰都城铁网阿鼻地狱,另设十六小狱;第十殿转轮王薛,四月十七日诞辰,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善恶,核定等级,四大部洲投生。

        十王殿的格局一样:各殿阎王,端坐于几案之后,一副严厉审案状,左随侍、右文书两旁站立,谦恭谨慎;几案前,鬼卒吏差看押着或跪或伏的乱臣贼子、贪官污吏,奸邪淫恶、妖孽鬼魅……

        丰都庙正殿塑庄重威严的阴天子坐像。大殿东侧塑有值年功曹、值月功曹站像;西侧塑有值日功曹、值时功曹站像。东西墙壁画有二十四孝图。

        东墙壁:孝感动天、戏彩娱亲、鹿乳奉亲、百里负米、啮指痛心、芦衣顺母、亲尝汤药、拾葚异器、埋儿奉母、卖身葬父、刻木事亲、涌泉跃鲤。

        西墙壁:怀橘遗亲、扇枕温衾、行佣供母、闻雷泣墓、哭竹生笋、卧冰求鲤、扼虎救父、恣蚊饱血、尝粪忧心、乳姑不怠、涤亲溺器、弃官寻母。

        进了蒿里山神祠,经过森罗殿,穿过七十二司壁画,看过十王殿,再置身这二十四孝图之间,恍若阴阳相隔。石姝收起甜甜的笑容,盯着四值功曹,心中幡然醒悟:“这神祠最终还是劝人向善的,真可谓用心良苦。一路走上来,若还有人不能醒悟,真是无可救药了。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端的不假,四值功曹都记着呢。”

        石敢当、马厚生、钟碧霞心里的阴霾早已散去,钟碧霞问石敢当:“敢当哥,这二十四孝你可做得到?”石敢当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钟碧霞笑道:“我替你说了吧,百里负米、亲尝汤药、拾葚异器、怀橘遗亲、扇枕温衾、行佣供母、扼虎救父、涤亲溺器、弃官寻母,大概我们都会去做,卧冰求鲤、恣蚊饱血,我们都是要不屑一顾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笨的人,爹妈每天就该给他一巴掌,直到把这厮的脑袋打得会拐弯为止。”

        说完这话钟碧霞格格地笑了起来,石姝、石敢当、马厚生也被钟碧霞逗笑了。方宽识趣地站在一旁看着,心中敬佩不已。

        钟碧霞问石姝道:“石姝姐,这埋儿奉母和尝粪忧心,我是很不以为然,但才疏学浅,讲不出个道道来,姐姐读的书多,指点一二?”石姝道:“你这个机灵鬼,明明是在考我嘛,埋儿奉母有悖人伦,尝粪忧心还有那戏彩娱亲大约也是需要爹妈把脑袋打得会拐弯为止。”

        出了丰都庙,方宽领着他们来到望乡台。望乡台在蒿里山顶的悬崖边,四周峻崖岌岌,古树擎天。方宽请石姝、石敢当、钟碧霞、马厚生逐一登台眺望了一番。

        方宽问他们看到了什么?石姝说看到了郁郁葱葱的泰山;石敢当说看到了风景秀丽的徂徕山;钟碧霞笑言看到老奶奶正在巡游地狱;马厚生说看到了湍急奔流的奈河。

        方宽朗声道:“一天不吃人间饭,两天就过阴阳界,三天到达望乡台,望见亲人哭哀哀。望乡台上鬼仓皇,望眼睁睁泪两行。妻儿老小偎柩侧,亲朋济济聚灵堂。阎王爷也是慈悲的,准许鬼魂在离开尘世的最后一刻让他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东西。有的看到辛苦挣来的财物,被搬运一空;有的看到丈夫再娶;有的看到老婆改嫁;有的看到田地,财产,被瓜分;有的看到儿女灵前闹纷争,只因这钱和财;有的看到朋友灵前抚棺哭,转身出门笑呵呵……真可谓:……唉!各位小施主年纪尚小,心底纯洁,小道不说也罢!”

        道士方宽引领着石姝、石敢当、钟碧霞、马厚生来到孟婆亭,孟婆亭是一座路亭,四角,单檐歇山顶,两间面阔。亭内,孟婆坐在一官帽椅上,左手握一拐杖拄地,慈祥地笑着,满脸皱纹颇为生动。左侧站着一位低头翻阅书籍的侍女,右前方站着一位端着孟婆汤的侍女。

        方宽道:“亡魂经过第十殿阎王审判后,准其投生者,在投生之前,必须来到孟婆亭,喝一碗孟婆亲手调制的孟婆汤,确保他们忘记前世和地狱里的一切。”

        石姝笑道:“如果真有孟婆汤就好了,我情愿先喝一碗,也愿所有世人都喝一碗,忘记过去,也就没有了仇恨,或许这世界真就大同了。”钟碧霞问道:“石姝姐,《前朝史册》那书上不是说,忘记过去就意昧着背叛吗?”石姝道:“所以说这世上没有孟婆汤啊,如果有,你也是不肯喝的。”钟碧霞道:“为什么?”石姝看了石敢当一眼,笑道:“答案就在你自己的心里。”

        钟碧霞的脸红了,旋即眼里噙着泪问道:“石姝姐,你说到了那一天,我过什么桥?”石姝道:“还用问嘛,当然是金桥啦!”冲方宽道,“是吧,师傅?”方宽朗声道:“施主所言极是!”石姝笑道:“碧霞,不要担心你打骂过大黄猫,阎王爷就不让你过金桥,不是还有将功抵过这一说吗?没有你,哪里有大黄猫的今天啊!”

        钟碧霞心中释然,问道:“姐,你从不做坏事,一定也是过金桥啦!”石姝嗟叹道:“我嘛,这辈子就想着看看书、弹弹琴,一定不会去作恶,也不会去刻意地行善,金桥是没我的份了,过个银玉桥就知足了。”

        钟碧霞欲言又止。马厚生怯怯地插话问道:“石姝姐,你看我过什么桥?”石姝道:“厚生,你就陪姐过银玉桥吧,别到那金桥上挤了。”抓起钟碧霞的手,“碧霞,别不好意思问嘛,我告诉你吧,大英雄会和你一样过金桥的。”钟碧霞一脸娇羞,扭过头去。

        钟碧霞看到石敢当皱着眉仰望着蒿里山山顶,知道他心里在想着那个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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