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勇攀扇子崖

石敢当和马厚生拎着两把砍柴刀径直奔扇子崖而去。

        过了黑龙潭，远望扇子崖，形如其名，貌似扇面，奇峰突兀，高耸峻峭，宛如一柄古拙苍劲的巨剑刺向苍穹。

        沿途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多涧溪，溪流曲折淙淙；忽而高峰耸立，气势磅礴；忽而曲径萦回，鸣鸟回旋，野花漫道，幽香扑鼻。

        石敢当虽是初登扇子崖，因惦念着赤灵芝，无暇顾及沿途胜景，铆足劲向前冲，不到半个时辰就到扇子崖下。石敢当仰望扇子崖，不禁心生恐惧：扇子崖俨然是由许多奇形怪状的巨石叠加而起，峭壁欲倾，似乎扑面压来，令人不寒而栗。巨石的缝隙与凹陷处，零星地生有许多奇形怪状的松柏和藤蔓，方使这把恐怖石扇流露出些许的生机来。

        马厚生畏惧起来，道：“怎么上啊，上得去，下不来啊！”石敢当举起柴刀道：“我早想好了，多砍些藤条带上不就能下来了吗？”马厚生恍然大悟，笑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割了一堆藤条，接在一起，盘成一团。

        石敢当拿起藤条的一端往腰上拴。马厚生迅疾抓住石敢当的手，道：“让我上，我经常上山打柴，比你熟悉。”石敢当道：“我也打过柴。”马厚生道：“我不信！”石敢当道：“难道徂徕山上没有柴？”

        突然一声狼嚎响起，石敢当和马厚生循声望去，不远处，跑出一只大灰狼。石敢当和马厚生慌忙抓起柴刀，却见大灰狼后面接连出现了两只大白狼。马厚生吓得浑身打战，抓住石敢当的胳膊道：“快快回去吧！嗨！我忘了告诉你，‘打开泰山扇子崖，金银财宝往外抬’，这话不假，但是这儿要是没有狼虫虎豹，扇子崖再多的宝贝也没了。”

        石敢当盯着那三只狼，马厚生说什么如何听得进去。三只狼张着嘴、伸着舌头，步步逼近。石敢当心里也有了丝丝寒意，下意识地扭头向后瞅了一眼，后面跑来两只大黑狼。石敢当大声吼道：“后面有狼，小心！”马厚生扭头一看，吓得瘫坐在山岩上，柴刀险些脱手。

        石敢当的脑海里闪过那两个盗墓贼的身影，心中豁然开亮，道：“厚生哥，狼不死，我们就死，只有拼啦！”马厚生勇气倍增，拄着柴刀站起来，大声叫道：“我不想死！我们拼啦！”。

        千钧一之际，一只大黄猫突然蹿到石敢当面前，剽悍轻盈，多么熟悉的身姿！不就是香客店里的那只大黄猫吗？石敢当未及反应，眨眼之间，大黄猫倏然变成一只斑斓猛虎，咆哮剪尾，径直奔三只狼扑去，三只狼霎时逃得无影无踪，旋即老虎也消失了，几声狂吼回荡在山谷中。石敢当忙转身向后看去，那两只狼也逃了，马厚生则瘫坐在山岩上。

        马厚生慢慢地站起来，山岩湿了一片，石敢当瞅了马厚生的裤裆一眼，潮湿湿的，扑哧笑了。马厚生咧嘴一笑，道：“敢当，我不怕狼，怕老虎，吓尿裤了。”

        一声虎啸从扇子崖东侧的山谷中传来。马厚生吓得乍毛变色，支吾道：“我……我们……回去吧？”石敢当心志如铁，岂有回去的道理？遂宽慰马厚生道：“厚生，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泰山神了，泰山神说，扇子崖上有株五叶的赤灵芝，吃了它治百病，卖了它换大钱！”

        马厚生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治百病？我爹的病也一定能治啦！”石敢当一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山谷中接连传来几声虎啸，石敢当忙转换话题，笑道：“怕什么，这老虎就是泰山神派来保护我们的。”旋即，抓起藤条，转身便欲攀登扇子崖。

        马厚生探身抬手抓住石敢当的左胳膊，道：“我去，我比你有把握！”石敢当不容置疑地回道：“我上！”马厚生双手掐住石敢当的胳膊，倔强地说道：“不行，我上！我比你大！”

        石敢当不知道怎么说服马厚生，抬头望了望笔直的扇子崖，登上去肯定危险重重，自思道：“我既然是帮助朋友，怎好让朋友去涉险？”遂决绝地说道：“厚生哥，你是我请来帮忙的，哪里有你上的道理？”马厚生执拗地说道：“反正我不让你上！”

        马厚生不松手，石敢当也没办法，两人僵持不下，都在开动脑筋，想方设法摆脱对方。

        马厚生陡然灵机一动，道：“我们俩剪子、包袱、锤，三局两胜，好不好？”两个人常玩的游戏，石敢当输多赢少。马厚生满含期待地注视着石敢当。石敢当笑道：“这不公平，你知道你会赢的。这样吧，我们猜宝吧！”

        马厚生极不情愿地松开手，石敢当弯腰在荆棘从中扯了一段枯枝，折了拇指大小的一截放在左手中，同时伸开右手，道：“猜中的上崖，猜不中的留下。”不等马厚生表态，石敢当双手攥紧，背回身后，张开手把枯枝丢弃，然后又攥紧双手，伸到马厚生面前，笑道：“猜吧！”

        马厚生盯着石敢当的左右手看了一会，一边伸食指一左一右地点着石敢当的左右手，一边念叨：“公鸡头，母鸡头，不在这头在那头！”话音既了，手指落在石敢当的右手上。马厚生攥住石敢当的右手腕，紧张地说道：“就是它啦！”石敢当摊开右手，空空如也，笑道：“空的，没猜中，你留下，我走啦！”

        石敢当把藤条拴在腰间，别好柴刀，转身跑了三五步，开始攀爬扇子崖。

        马厚生高声叫道：“小心一点啊！脚下踩实了再力，抓东西要试探着抓，慢慢地使劲！”石敢当道：“放心吧，厚生哥！等俺的好消息。”马厚生大声道：“石敢当，你是个大英雄！一定能赢！”

        马厚生一低头，现了岩石上那截枯枝，恍然大悟，跺着脚吼道：“石敢当，你骗了我啦！”石敢当哈哈大笑：“你有证据吗？”

        石敢当抓着岩石缝隙的松柏和藤蔓艰难地向上攀登着，山谷中不时传来老虎的吼啸声，是老虎把狼撵跑的，所以石敢当并不担心马厚生的安危。这声声虎啸，像是在给石敢当加油鼓劲，石敢当越登越熟练，越登越有信心。登到扇子崖半腰时，忽见峭壁上探出一块三尺见方的平整岩石，石敢当遂停下来，坐在岩石上，准备歇息片刻再登。

        石敢当惬意地抬头仰望，崖壁虽然陡峭，但能寻到清晰的攀爬路径，心满意足地笑了，仿佛那株鲜艳的五叶灵芝正在崖顶上向他招手。低头向下看，头“嗡”地一响大了起来，一条青葱大蛇从岩石缝隙中的藤蔓丛中探出头来，蠕动着爬到山岩上。石敢当“霍”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背靠在崖壁上。退无可退，忙从腰间抽出柴刀，盯着那条爬上山岩的胳膊粗的大蛇。

        马厚生高声喊道：“怎么停下来了，遇到什么啦？”石敢当大声道：“蛇！大蛇！”马厚生急切地吼道：“先用衣服蒙住蛇头再下刀！赶紧用衣服蒙蛇头！”

        石敢当恍然大悟，眼睛紧盯着蠕动的大蛇，右手握紧柴刀，左手飞快地解开大褂，退出左胳膊，柴刀交左手，迅脱下大褂抓在右手中。大蛇昂起头，双眼放凶光，直盯盯锁定石敢当，张着嘴，吐着猩红的、分叉的信子，“呼呼”有声——青葱大蛇的最后一击，箭在弦上。石敢当当机立断，挥右手将大褂甩开蒙在蛇头上，左手挥柴刀冲蛇头连砍数刀，随即颓然坐地，倚在崖壁上。看那碎裂的大褂底下，青葱大蛇已断为数段，蛇血津湿大褂……石敢当料定大蛇已死，遂心气骤泄，斗志全无，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扇子崖底下的马厚生忧心如焚，焦急地喊起来：“怎么样啦？”石敢当大声喊道：“砍死啦！”马厚生大喜，高声吼道：“石敢当，大英雄啊！”石敢当嘿嘿地小声笑了起来。

        石敢当终于登上了崖顶，放眼四望，失魂落魄——整个崖顶光秃秃的，近乎寸草不生。石敢当不甘心，在崖顶仔仔细细地找了又找，将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杂草翻了又翻，没有赤灵芝的一点影子。石敢当仰望晴天丽日，心中甚是伤感，自忖道：“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厚生哥被抓吗？这和见死不救，有何区别！唉！顾不得那么多了，下了山就去求世宇叔叔，先保住厚生哥的清白再说。”

        马厚生又喊起来：“找到了吗？”石敢当回道：“没有！”马厚生道：“没有就快下来吧！你没听到老虎一直在叫吗？”不下山又有什么办法呢？石敢当从腰上解下藤条，拴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攥紧藤条，缓缓地向下滑动。

        石敢当沮丧地离开崖顶，小心翼翼地向下滑着，不料抬头之时，现接近崖顶的边缘，一棵枯死的柏树的根部长着一株鲜艳的赤灵芝，距自己约有一丈之高。

        石敢当大喜过望，是真的吗？使劲眨了眨眼，看到那株赤灵芝像一簇层叠的五彩蘑菇，赫然夺目。这株赤灵芝肯定足够五个叶，二两银子到手了，厚生有救啦！石敢当高兴地想着，情不自禁地攀到赤灵芝东侧。

        石敢当定睛细看，这株赤灵芝有六个叶，淡乳黄色。石敢当双脚踩住岩壁的凸起处，右手攥紧藤条，伸左手小心翼翼地把赤灵芝摘下来。遂用嘴噙住赤灵芝的根部，缓缓地滑落到扇子崖下。

        马厚生接住石敢当，一看石敢当的脸上、前胸、后背，被岩石和藤蔓划得伤痕累累，忙脱下自己的短褂递给石敢当。石敢当顾不上接，双手托着赤灵芝，笑道：“六个叶的，在接近崖顶的地方找到的。”

        马厚生接过赤灵芝，逼着石敢当穿上自己的短褂，畅心地笑道：“赤灵芝再金贵，也不如你的命值钱。你能囫囵着下来，也许真是泰山神保佑。”

        山谷中又传来一声虎啸，石敢当的脑海里浮现出大黄猫的身影，感慨道：“厚生哥，也许这只大老虎真就是泰山神派来保护我们的，要不，我们连那几只狼也未必能对付得了。”马厚生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我觉得那只老虎好像一直在扇子崖周围转圈，要不是为了我们，恐怕早跑掉了。”

        石敢当和马厚生匆匆下山，过了黑龙潭，老虎的啸吼声才消失。

        石敢当在小溪边，洗了洗脸，将短褂脱下还给马厚生，马厚生不同意。石敢当也不再争执，这样也好，一身伤痕，进了城谁不问？不知要费多少口舌。又将短褂穿上，这才觉得短褂瘦得厉害，穿在身上，伤口火辣辣地疼！

        石敢当急匆匆地向前赶路，马厚生赤裸着上身紧紧地跟在后面，路上两人约定明天去书院上学。

        两人拐进福全街，永生堂药店的招牌醒目在望。马厚生恍然大悟：“石敢当是来卖赤灵芝的。”旋即下意识地拉住石敢当，石敢当不解地问道：“厚生哥，有事啊？”

        马厚生支吾道：“……要不……掰一个叶……给俺爹吃……”石敢当一听便明白了，尴尬地笑道：“哥，治百病是我编的瞎话，骗你的。”马厚生一脸绝望，强作欢颜，道：“……我……回家了……”石敢当欲言又止，马厚生转身走了。望着马厚生黑亮的脊背，石敢当心道：“厚生哥，明天你就明白了。”

        石敢当进了永生堂，顺利地卖了赤灵芝，拿到二两银子，回家了。王翠琳看到儿子一脸伤痕，大褂变成了短褂，兜里还有二两银子，大为惊慌。王翠琳把银子攥在手中，追问石敢当出了何事？石敢当为了保住银子，只得实言以告。

        王翠琳心疼地为儿子擦拭着伤痕，夸奖儿子这事做得对，又道，帮助人是对的，但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全，扇子崖再也不能上了。石敢当答应了母亲。

        王翠琳的心里美滋滋的，这对父子，包括去世的公爹，都是热心肠。干一样的事，振东拿着人家世宇兄弟的钱去济南助人，而敢当却是靠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挣了钱去助人，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想到这儿，王翠琳抿着嘴笑了起来。

        下午，石敢当揣好银子到了书院，穆秀才问他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石敢当说是跌的。放学后，石敢当主动和两个同窗一起给穆老师打扫书房。石敢当先把二两银子悄悄地搁在花盆后面，随即搬动花盆，那二两雪花白银赫然入目。石敢当故作惊讶地喊道：“银子，二两银子！穆老师，学银找到啦！”

        穆秀才走到书案前，拿起银子，狐疑地看着石敢当。石敢当低下头，小声道：“穆老师，我在花盆后面现的。”穆秀才恍然大悟，拍了石敢当的肩膀一下，接着一面拍着自己的脑袋，一面笑道：“老师老了，你看，把银子搁在那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二天，穆秀才上课时告诉学生们，学银没有丢，是老师搁错了地方想不起来了。石敢当瞅了马厚生一眼，马厚生满脸羞愧，低下头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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