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龙涎蚀仙丸

肥遗抱起青鹤纵云跃上不周山，揽青鹤入怀，驰目远眺，豪情万丈，大声道：“青鹤，我一定要回天庭报仇，杀了姜子牙！”肥遗低头爱怜地看着怀中的青鹤，信誓旦旦道：“青鹤，我要把玉帝赶出天庭，我要让你做娘娘，还你一个公道。天帝、天尊宁有种乎？”肥遗说完这话仰天长啸一声，响遏行云。旋即，不由自主地放下青鹤，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来。

        青鹤扶起肥遗，嗔怪道：“你的病能好了，就是万幸啦！还报什么仇啊！”肥遗固执地说道：“青鹤，为了你，我也要争一口气！难道你忘记了吗？仅仅因为一个茶杯，便遭此劫难。救你，我的确是违犯天庭律例，转世地狱我也认了。天庭依然苦苦追杀，凭什么？我不报仇，枉为人也！”

        肥遗的这番话勾起了青鹤痛楚彻骨的回忆，她迷茫地望着远方，想起风光旖旎的瑶池，恍如隔世。纷繁杂乱的思绪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她至今不明白王母娘娘为什么会对她那样；她做过无数绚烂缤纷的梦，但从未梦到过和肥遗在一起；肥遗要报仇，把玉皇大帝赶出天庭，让我做娘娘……喊喊罢了。想到这儿，青鹤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料，肥遗不见了。青鹤大骇，低头一看，肥遗又化成了蛇，匍匐在地。

        青鹤也不慌张，从容地抱起肥遗，看了不远处那棵桂花树一眼，纵云下了不周山。

        吴刚木然地砍着桂花树，许久方自言自语道：“肥遗兄，还是不明白啊，你若砍上这桂花树便什么都明白了。”许久又道：“肥遗兄，你还记得擎天亭里那场酒吗？我现在才刚刚咂摸出点味来——吕洞宾才是个大明白人！肥遗兄，你不是，我也不是！”

        青鹤来到小溪旁，把肥遗放入水中。肥遗入水身躯便舒展开来，怡然自得地喝起水来。青鹤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肥遗啊肥遗，你都这个样子了，还如此心高气傲。唉！俺也不求别的了，只求你身体健康，能够恢复原来的样子就阿弥陀佛了。”

        肥遗喝足了水后跃出小溪，恢复了本相，想起刚才对青鹤说过的话，顿觉羞愧万分。

        青鹤佯装不知，媚媚一笑，问道：“怎么样？”肥遗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感觉好多了。青鹤，谢谢你！”青鹤欣慰地说道：“只要你一天一天地好起来，我也就别无所求啦！”肥遗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努力的。”肥遗心中却暗暗誓：“青鹤，我是不会改变目标的，天庭一定是我们的！”

        从此，肥遗在青鹤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勤修苦练，功力、仙术恢复迅。惟饮水量逐渐增多、体形日渐高大，令青鹤十分忧心。很快，青鹤抱不动他了，只能吃力地把他拖进小溪中。青鹤看在眼里急在心上，肥遗全然不觉，只是一味地陶醉于功力的飞猛进。

        有一天，肥遗委顿倒地，竟然不曾昏迷，他急迫地爬进小溪中畅饮。当青鹤的目光从入水的肥遗身上收回时，惊得目瞪口呆：肥遗爬过的地方，草木尽皆枯死。

        肥遗跃出小溪站在青鹤面前，欣喜若狂，抓起青鹤的双手道：“青鹤，看到了吗？我自己能来去自如啦！每次昏迷我都担心不能醒来，怕看不到你。这也说明，我的功力已经跃升到一个新的境界。”肥遗抬头望着明亮的天空，“青鹤，我离目标又近了一步！”

        肥遗高兴地抱起青鹤，现青鹤忧心忡忡地盯着小溪，顺着青鹤的目光看到了枯死的草木，那是自己爬过的痕迹。肥遗浑身战栗起来，放下青鹤，沿着脚下枯草的痕迹，来到小溪旁。肥遗看到了水中的倒影，身躯长大臃肿，面目全非，脸似战鼓，身似鳌柱，已浑然不识。

        肥遗顿时心灰意冷，心里清楚：“再也见不到从前那个潇洒俊逸的肥遗了，这还没有结束，还会不停地长，不停地胀，只到生命终止的那一刻。”想到这儿，肥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青鹤默默地来到肥遗身旁，拉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肥遗睁开眼睛看到小溪中青鹤婀娜的倩影，顿觉自惭形秽。青鹤柔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肥遗感动地流下泪来，哽咽道：“谢谢你……青鹤。”

        自此，肥遗除了勤修苦练，心无旁骛。冥冥之中，他预感到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然而别无选择。

        光阴荏苒，寒来暑往，青鹤记得肥遗醒来整整六十载了。此时，肥遗的功夫已经练得出神入化：开山山裂，击石石碎，呵气断树；五十六种变化，亦真亦幻；腾云驾雾，来去自如。肥遗也长成了一个巨人，高约百尺。

        肥遗素日以本相示人，但修炼之时不可。肥遗修炼时，就是一座小山，黑亮放光。青鹤昂仰望，心里惶恐凄伤，担心有一天，他会不会长得像不周山一样高？肥遗的饮水量越来越大，令小溪断流，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每当那条黑色的散着刺鼻腥臭的双身巨蛇从干涸的小溪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时，青鹤总是昂笑脸相迎，心中暗暗地劝慰自己：“站起来就好……站起来就好……”

        这天，肥遗从小溪中走上来，对青鹤说道：“青鹤，我们该离开了。”青鹤问道：“到哪儿去？”肥遗道：“地狱变得如此之美好，我们也该游历一番了。太阳游完地狱，金乌就该回扶桑了。”青鹤愕然，忙抬头仰望金乌。

        肥遗道：“你还看不到。太阳和金乌在一起。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太阳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出于好奇，游玩地狱。金乌看在好朋友的份上，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陪同太阳一起敖游。”青鹤笑道：“金乌真有意思。”

        说话间，肥遗恢复了本相。青鹤嫣然一笑，道：“你不要变来变去了，这样会消耗真力。”肥遗一脸释然，道：“我担心天庭上的仙人会讥笑你，漂亮的青鹤怎么嫁给了一个丑八怪！”青鹤道：“你多虑了，我还是喜欢高高大大的你，因为这才是现在的你。哪怕是你匍匐在地的时候，在我的眼里，你依然是那个高大俊逸、有担当、一身英雄气概的左将军！”

        肥遗听了青鹤这番表白，感动得热血沸腾，立即变回巨人模样。举起青鹤，扛在自己的肩上，仰天高吼道：“天庭诸仙，你们听着，青鹤是我的，我肥遗此生无憾矣！”

        肥遗扛着青鹤，恋恋不舍地迈步离开。肥遗回头望了小溪一眼，现那条枯草小径居然绽放着星星点点的绿意。肥遗忙折回身来，把青鹤放下，蹲下身去，现那星星点点的绿是几种不知名的小草。肥遗顿时一阵狂喜，心道：“这一定是奇绝之物——别的都死了，就它还活着。得有多毒啊！”

        青鹤注视着有点孩子气的肥遗，欣慰地笑了。肥遗问道：“你以前看到过它们吗？”青鹤道：“一直有，只不过你专心修炼，不曾注意到它们罢了。”肥遗感慨道：“这些不知名的小草居然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青鹤正色道：“所以啊，我们应该向这些小草学习，无论遭遇多少艰难困苦，一定要自强不息！”

        肥遗心里对这些小草派上了用场，便和青鹤一起把它们拔下来。肥遗问青鹤：“青鹤，我体内有剧毒，你为什么没有感觉呢？”青鹤道：“有时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整日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何以安然无恙？昔日，王母娘娘曾经赏过我各种奇异丹药服过，也许就有一种是能解百毒的，或者你自身的毒性由弱到强也是一个渐进过程，我已经适应了。”

        肥遗道：“我要用它练制成丹药。”暧昧一笑，“要么它是解毒的奇药，要么它是致命的毒药。呵呵呵……造化真是诡谲啊！想不到我肥遗也要成为丸散丹药的一代宗师了。天庭诸仙，我不会让你们失望哦。”青鹤不解地望着肥遗，不知所云，欲言又止。

        肥遗带着青鹤游历地狱，所有在他腹下存活的草木，都收集起来。待其干枯之后，于岩石上研磨成末，用自身唾液浸润后再抟成药丸。肥遗对这些丹药寄予了厚望。

        这日，在一条大河边，肥遗看到一条鳄鱼追逐着一条水蛇。他莫名地暴怒起来，跳入水中，伸手捏住鳄鱼的脖子掷上岸来。当他踏上右脚准备把鳄鱼的头碾碎时，突然想起丹药来。试一试究竟有多毒？这冲动不知萌生过多少次了。因为青鹤，他都忍住了。如果真是剧毒，青鹤还让弄吗？

        肥遗笑着让青鹤取出一粒来，左手捏住鳄鱼的脖子拎了起来。鳄鱼呼吸困难，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右手把丹药丢进鳄鱼的嘴里，而后顺势把鳄鱼掷出去。

        鳄鱼摔在地上，登时气绝身亡。肥遗的脸上浮起阴冷的笑容，心道：“果真是毒药，正合吾意！”肥遗扭头去看青鹤，青鹤正盯着那死去的鳄鱼，突然“啊”地尖叫了一声扑在肥遗身上。肥遗看那鳄鱼，它已经化为一摊血水。肥遗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

        肥遗向青鹤讨了几粒丹药，踅到树林里，捉来一头狮子、一头豹子，给它们服下丹药，片刻后，皆化为一摊血水。肥遗又将一粒丹药投入水中，水面上立时浮起一片死鱼。

        肥遗抱起青鹤，兴奋地说道：“青鹤，你我大仇得报矣！”青鹤懵懂地看着肥遗。肥遗心花怒放，笑道：“哈哈哈……它太神奇啦！我断定是不会有解药的，因为它的来源种类繁杂。多得我也记不清啦！哈哈哈……青鹤，我们得给它取个好名字，叫什么呢？就叫龙涎蚀仙丸吧。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在那华美的瑶池盛会上，那些所谓的高贵的天庭上仙，每位用上这么一粒，全部死掉是不可能，死掉一半还是有把握的。如此这样，我肥遗纵然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听了这番话，青鹤不寒而栗——怕什么来什么，肥遗到底把她的焦虑、担忧痛快地说了出来。青鹤立即挣脱了肥遗，跑出数十步停下来，怒视着肥遗。肥遗看着青鹤，一脸的困惑不解：“青鹤……你……”

        青鹤从锦囊里倒出一粒丹药捏在手中，厉声道：“肥遗，答应我，不可以加害天庭！”肥遗望着青鹤，支吾道：“你……为什么？”青鹤道：“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固然有不对的地方，与诸仙何干？果如你所言，毒杀诸仙，那才真是罪孽滔天！得到天庭又能怎样？就算你拥有天庭，我们也会生活在诸仙的唾骂之中，更会累及我们的子孙后代！”

        肥遗听到青鹤提及“子孙后代”这几个字时，心里一热，愤恨消失大半。青鹤的语气软了下来，哀求道：“肥遗，答应我，不要加害天庭诸仙！冤冤相报何时了？”肥遗内心颇费踌躇，他从来不说违心的话，更不愿意给青鹤这个承诺。青鹤急得流下泪来，咧嘴哽咽道：“肥遗……答应我吧……不要加害诸仙！”

        肥遗冷冷地说道：“青鹤，你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啊！”青鹤绝望了，拭了一把眼泪，举起丹药，凛然道：“肥遗，既然你不答应，我就吃下这药，从此永别！”肥遗瞬间屈服了，慌忙阻止道：“青鹤！不要，我答应你！”青鹤将信将疑，追问道：“不许反悔！”肥遗道：“绝不反悔！请相信我，因为你比他们都重要！”

        肥遗虽然答应了青鹤，却依然坚持抟制龙涎蚀仙丸。青鹤问他作何打算？肥遗道：“防身！毕竟是地狱中的稀罕之物，留下它说不定还有其他用处。”看到青鹤不高兴，肥遗又道：“你放心，我指的是有益的用途。”

        青鹤依然半信半疑，只得细心收好，忧虑之情丝毫未减。也想到把这些丹药悄悄丢掉，每欲放手之时，眼前就浮现出那几摊血水，手足无措起来。再说，丢了能瞒得过肥遗的眼睛？丹药是他做的，丢了也不能阻止他拥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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