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武试

七位长老当中，厉天行、沈佳玉、路恭行、姜子墨这几人，仲宸之前都是见过的。只有这张朔、纪莫遥、文昊三人，仲宸是第一次见到，因此格外关注。特别是父亲仲平在临行前嘱咐自己要是应试不进，可以去找的那位张朔。

        那张朔看起来，倒不像是在帝国拥有举足轻重地位的经略学院的长老，更像是一位貌不惊人的老农。头稀稀拉拉的，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双目有些浑浊，远没有其他几位长老那样器宇不凡，更与那身选料考究、典雅雍容的长老服显得很不搭调。

        就在这几天，清平镇里涌动着许多流言飞语，说是很多人家是通过托关系走后门，才让自家的孩子进入这经略学院，其中甚至直接进入惕龙院。在这个门阀林立、强权当道、封锢山河的世道，只要是由人决定的事，便有那些蝇营狗苟。对于这些，仲宸早已不以为奇，只是看着张朔那庸庸诺诺的样子，真怀疑他有没有那个能力帮自己进入学院。

        纪莫遥，像是一名书生，脸上带着很浓的书卷气。这让仲宸想起了私塾的王先生。他现在桂阳那边还好吗？不过，这位纪长老，看起来很是忧郁，仿佛心间挂着许多事，眼神经常游离在众人之外。

        文昊，身材健硕，满面沉毅，目不斜视，看起来像一名军人。

        “下面我要隆重介绍惕龙院本届新晋弟子！”白春山唱道。

        “林皓轩，十一岁，河西郡！”

        只见一个俊朗清秀的少年自队列中跨出一步，分别向阅台和两侧的观礼台鞠躬致意。

        “他就是河西军都督林清欢的长孙啊。”仲宸听到旁边观礼台上有人议论着。

        “丰锦秀，十一岁，灵武郡！”

        丰锦秀也是出队致意，也是美若冠玉一般。

        “灵武军都督丰子韬的幼子。”又有人嘀咕道。

        “柏溶月，十岁，西平郡！”

        只见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孩，仿佛小兔子一般，从队列里跳出一步，致意完毕，又跳了回去，煞是可爱。引来周围一片哄笑。

        “这是西平郡守柏万里的千金。”

        仲宸听着周遭的议论，觉得既有趣，又新奇，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消息。不过却是对于了解自己的同学，亦是大有裨益。

        “郑明杰，十岁，南阳郡！”

        郑明杰踏出队列，行的却是帝国军礼，虽然略显稚嫩，却是有模有样。

        “眺南将军郑之远的遗孤！居然这么大啦。”

        “真有将军的风采啊，不愧名将之后。”观礼台又是一片议论，透着浓浓的景仰之情。

        听到郑之远的名字，仲宸不由得多看了郑明杰几眼，不仅是因为眺南将军的英勇事迹，更是因为自己练的那“恩刺”，郑之远造诣颇深。不知郑明杰的恩刺功力如何，有机会和他切磋切磋吧，仲宸心里念着。

        “武廷锴，十岁，随州郡！”

        “镇南军都督武佑道的家的公子。”

        仲宸这才知道武廷锴也是颇有来历，不过却和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很是聊的来。

        “高采薇，十一岁，舒城郡！”

        此时只见一个少女，有如云彩一般，轻悠悠的踏出一步，轻轻颔，也不四顾，便又回到队中。看那相貌，真是出尘脱俗，白璧无瑕，虽然年岁尚小，却给人一种惊若天人般的感觉。

        “定西军都督高明睿的千金啊。”

        “真是漂亮啊。”人群中一阵赞叹。

        仲宸也是看得有些入迷，直到她退回队里。不知为什么，仲宸第一次感觉到一丝丝惆怅。那样的女孩子，注定一生只有仰望的吧。

        “褚天蕊，九岁，神武郡！”

        “武全，十一岁，随州郡！”

        “仲宸，十岁，龙南郡！”

        “尉迟定国，十岁，潺原郡！”

        “丁宏伟，十一岁，东平郡！”

        “韩子煦，十岁，波州郡！”

        长师兄白春山又介绍了六个弟子，这几个似乎没有什么来历背景，至少观礼台没有人声了。

        不过，令仲宸稍感意外的是，褚天蕊就是那日在寿阳郡让给自己陶马的女孩。没想到她也进入惕龙院了，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她。

        阁试前的润场已经结束，便要进行最关键的阁试选徒了。

        一旦阁试分出名次顺序，便是诸位长老选徒环节了。

        “阁试正式开始！请参加阁试的学友上前一步！”白春山唱道。

        原来，虽然学院分为武、政、军、工四个学部，但无论是阁试、龙鸣会、逆鳞会都是以武学为主的，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政、军、工三课学业，都是主观性很强的，要是想准确分出优劣来，也是很难的。

        作为新晋惕龙院的弟子们，无论今后选择哪门学业，在阁试时，都是要通过比武来确定阁试名次的。当然，许多弟子在此之前可能都没有武学基础，因此参加阁试武选是自愿的。没有参加的，排名便同是最末了。

        白春山喊完之后，这十二名惕龙院新弟子，一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谁也没有站出来。

        这其中的缘由，也是各不相同。有的是嫌“大师兄”麻烦；有的是托关系来的，不想露怯；有的根本没打算在武学方面开展课业；而仲宸是答应了姜子墨，也不愿出来争那“大师兄”。而总的来说，这十二个十岁上下的孩子，都还是天真无邪，没有太多的功利之心。

        这情景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在经略学院阁试历史上，还是第一次出现。观礼台上是一片哗然，议论声四起。而阅台上，各位学院的巨擘也是面露尴尬。

        “请参加阁试的学友上前一步！”白春山又唱了一遍。

        还是没人出队。

        “成何体统！所有人，全部参加武试！”大长老厉天行面色铁青的站了起来，狠狠的说了一句。

        两位院长和其他几位长老也没有表态。

        白春山站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是好，眼睛望向院长，显然他认为还是要院长们做决定。

        场面略显尴尬，就在此时，三长老沈佳玉出声说了一句：“我看，女弟子还是莫要强求为好，还需自愿。”

        六长老路恭行也站起来，说道：“三长老所言极是，女弟子本就娇弱，还是不参加武试为好。”

        厉天行也不置可否，就是愤愤地看着那十二名弟子。

        此时，院长宇浩尘站了起来，说道：“依我看，气可鼓，不可泄。不如咱们换个法子，不要强求，要激励。”

        众人皆望向宇浩尘，看他要如何说下去。

        “女弟子自愿，可以参加。男弟子必须全部参加，但也不亏待你们。”

        众人全被这“不亏待”三字吸引了，一下子整个荟英馆都安静下来，准备听听条件为何。

        “本此阁试武选的第一名，除了做这一鳞弟子的‘大师兄’外，还要直接做我的弟子。”宇浩尘的声调不高，口气也很是和缓，却像炸雷似的，引起了荟英馆里一片惊呼。

        要知道，院长直接带徒，最近的也要追溯到三十五年前了，当时的院长陈牧之，便是以院长身份，带了一徒，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暮云帝国现任忠肃伯齐少卿。自那之后，便没有院长带徒的成例。所有院长的徒弟，全是在做院长之前，作为长老或学士时收的徒弟。

        宇浩尘此言一出，厉天行似乎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可其他众长老却是纷纷附和，于是便不再多言。

        其实除厉天行外的长老正是心中暗爽，因为每次择徒，不出意外的话，这第一名总是被大长老挑走，众长老也是无可奈何。厉天行担任大长老的六年里，全是如此。现任的“长师兄”白春山，也是上任大长老的弟子。这次院长主动收徒，也是将厉天行的“大师兄垄断”打破了。

        而姜子墨此时也没有为仲宸挂心，毕竟这小子没有武学基础，何况还和自己有密约，断不会成为“大师兄”。想想那样天赋异禀的仲宸成为自己的弟子，姜子墨就不禁心旷神怡。仿佛已经看到了今年一鳞的龙鸣会上，仲宸夺冠后各位长老们吃惊的表情。

        经过询问，三名女弟子还是坚持不参与武选，于是便由九名男弟子进行武试。由大长老厉天行从写有九名男弟子名字的纸片中依次抽取，按照顺序，自动分组，第一和第二，第三和第四，第五和第六，第七、第八和第九。分组的结果是：林皓轩与武全一组，武廷锴与韩子煦一组，丰锦秀与丁宏伟一组。而仲宸比较倒霉，与郑明杰和尉迟定国分到一组，三人竞争一个名额。各组胜者再进行两两淘汰，直至决出第一名。

        看到抓阄结果，包括仲宸在内的许多人都现一个规律，那就是每个分组里，都有一个豪门弟子，一个寒门弟子。很明显，学院的用意或者说至少是厉天行的手段，是为了避免豪门弟子提前相遇。看来已经是把他们当做了潜在冠军争夺者，而寒门弟子似乎已被认定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

        期初仲宸还念着姜子墨的嘱咐，不准备出全力。可看到这样的抓阄结果，也是怏怏不服。生性要强的他，本是不在乎武选名次，但却容忍不了别人的蔑视。心中不由得竟升起一股豪气，反倒是像受了刺激一般，定是要拿下这头名，为寒门弟子争口气。他让这世人知道，寒门照样可以出英雄！

        武选正式开始，惕龙院一鳞的众弟子退到荟英馆大门的方向，站成一排，这样便同两侧的观礼台和正面的阅台，合围成了一个圈。

        此时林皓轩与武全便站在场地中央，各执一把木剑，剑尖上绑着绒布，蘸着白灰，谁人身上先有被击中的白灰印记，便算作负。

        林皓轩显得很是泰然自若，镇静地站在那里，摆出一个起手势，眼角似乎挂着一丝轻蔑。很显然出身军阀世家的他，是受过一定专业训练的。更何况这河西军可不比一般藩军，那是整个暮云帝国实力数一数二的存在，能与之匹敌的也就是丰子韬的灵武军和武佑道的镇南军而已。

        而武全，却显得有些毛躁，全没有什么架势，握着木剑在那里不断的走动，脚步明显看得很是凌乱轻浮。脸色黝黑的他，眼睛瞪得浑圆，活像一只紧张的小野兽。看那名字，想必武全的家人期望他“文武双全”，可显然，至少在“武”这一方面，目前他是“不全”的。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获得的初试全优。

        虽然仲宸心里盼着武全赢，但看这架势，实是没有胜算。

        “比试开始！”

        随着白春山的一声令下，那武全举起木剑，便向林皓轩冲了过去，当头劈下去。

        这一剑就好似小孩间玩耍一般，门户大开，全是破绽，无论力道和度都是平平。

        那林皓轩也不做躲避，身体一动不动，就在那剑到了头顶上方一尺的距离，才举剑上架。虽是后，却已先至。就此一招，便可看出林皓轩远在武全之上。

        仲宸本以为那林皓轩会顺势出招，击败武全，哪知他仅仅是架住，却未做跟进动作。

        随后那武全又是劈又是刺，全被林皓轩轻松化解。眼见那武全已是累的满头大汗，林皓轩却仍是写意自在。令人不解的是，林皓轩却完全没有进攻，仿佛不是在比赛，却是在演练一般。

        如此进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便是看了出来，这林皓轩分明是在戏耍武全，根本没把他当对手。仲宸也是咬牙暗恨，心道这林皓轩也是太不尊重武全了。

        “快些结束吧！”阅台上李思远有些不耐的喊了一句。

        那林皓轩这才欺身向前，闪开了武全的攻势，手中剑在武全脸上“啪”的点了一下，剑上的石灰振的武全满脸都是。虽然没使什么力道，却仍是对武全的极大侮辱。无论是战场还是江湖，甚至是乡间斗殴，也很少有人攻击对方脸部的，这是公认的侮辱。对战双方，即使是敌人，也应该是互相尊重的对手。林皓轩如此做法，立刻引起了观礼台上的一片嘘声。

        “林皓轩胜。”白春山语气略带些责问，“提醒各位弟子，同门间比试，以切磋技艺为主，绝不能侮辱对手。林皓轩，你可要注意了……”

        还没待白春山说完，阅台上厉天行便站起来喝道：“行啦行啦，白春山！赶紧开始下一局！”。

        此时白春山心中很是愤懑，这学院二麟至七鳞的“大师兄”，全是这大长老厉天行的弟子，唯独自己是上任大长老王在石的弟子，厉天行总是看他不顺眼。再加上厉天行与那河西军都督林清欢——也就是林皓轩的爷爷——关系甚笃，居然在全体惕龙院弟子面前打断自己这个“长师兄”的话。

        林皓轩扫了一眼白春山，便走向惕龙院弟子的队列，在即将入列时，似乎有意无意的扭头向队列其他人笑了一下，透着不屑与嘲讽。仿佛是在说，那院长关门弟子，非我莫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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