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寿阳城

暮云帝国共有五十个郡，每个郡的郡治所在地，便称郡城，以郡名之。比如寿阳郡的郡城便称作寿阳城，灵武郡的郡城称作灵武城。其余州府县乡，便不做要求，各循其是。

        寿阳郡居于整个暮云帝国地理位置的正中，南面是龙山山脉，北面隔着永乐郡，便是帝国的都城所在地神武郡。

        寿阳郡是帝国目前唯一一个自治郡，为经略学院所统辖，同时在朝廷和各地方军阀之间保持中立，也是帝国唯一一个没有军队的地方。但惮于经略学院凡的政治影响力，以及无比宽广的人脉资源和然于物外的地位，自治一百一十年以来，并没有那个势力敢于侵犯这里。

        因此寿阳这个名字，同帝都神武一样，对于暮云帝国的公侯将相、黎民百姓来讲，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许多孩子从小便对这里充满了神往和幻想。

        仲宸便是其中之一。

        次日一早，仲宸便随慕白一众，前往寿阳郡。慕白自是乘坐马车，而仲宸仍是骑马。十岁少年骑马，甚是少见。更让大家觉得略略有些惊异的是，这孩子在马上时，总是给人一种呆滞的感觉，两眉微蹙，双目虚眯，瞳子里透着几分混沌。慕白看在眼里，却也不多问。他哪里得见，此时仲宸识海里已是片片剑影。

        清平镇位于龙脊山脉上的见龙峰脚，距寿阳城五里，路途全是下坡。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当众人从山口绕出来时，寿阳城便如一幅光彩夺目的画卷一般铺在眼前。

        “仲宸，快看，寿阳！”

        仲宸被慕白的呼喊声拉回现实中，抬眼望去。

        那寿阳城，被金色的阳光照耀，好似闪闪光一般。高大的城墙，巍峨的门楼和角楼，整齐的女墙、垛口，远远的还能看见有靖安卫在上面巡逻。宽阔宁静的镜河蜿蜒绕城而过。河如其名，河面上既无波浪也无沙洲和船只，真好似静止的镜子一般，倒映着蓝天和寿阳城，仿佛天地间两座城池头尾相接粘在一起似的。四座玉带般的桥，跨在镜河两岸，连在城门前。寿阳城中是鳞次栉比的堂殿府衙、亭台楼阁，无数民房像丘陵上的野花一般星星点点的缀在里面。最让人震撼的是，寿阳城正中，矗立着一座高塔，粗略估量，至少有三百丈的高度，繁密的塔檐层层叠叠，直插天际，塔顶有一个巨大的男子石像，身着经略学院的学士服，窄袖长袍，峨冠博带，唯一不同的是，上身还套着一副贴身的软甲。左手握着一卷书，端于胸前，右手握着腰间的佩剑，双目远眺，若有所思。整个寿阳城仿佛是匍匐在这高塔脚下一般。任你皇亲贵胄，还是贩夫走卒，在这座塔、这座城面前，显得是那样的卑微，不由得让人心生敬畏，不敢有些许轻佻。

        赵执事一干人等，似乎早已见多不怪。仲宸和慕白这两个小孩，却张着大嘴，瞪着眼，仿佛如至幻境一般。

        “咱们走，边走边聊。”赵执事，带着众人继续前行。

        “知道这寿阳城，最闻名暮云的所在吗？”赵执事浅笑着，有些戏谑的问道。

        仲宸和慕白茫然地摇着头。

        “经略塔，集贤馆，阴阳集，低语园。”

        两个孩子更懵了。

        赵执事看着他们，觉得又是怜爱又是可笑，也不待他们开口询问，便为他们讲解到：“经略塔，位于城中央，也就是你们看到的那座高塔。这里是暮云帝国最大最全的公开书馆，里面收藏着天下各个帝国、地区的典册、书籍、善本。只要市面曾经出现过的，这里都有。当然，你指望里面出什么各门各派的绝密典籍，或是哪个大家的手稿真迹，又或是藏宝图之类的，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即使这样，许多不被大家经意的地方，也许会有奇妙的收获哦。”

        “集贤馆，位于城东，是暮云帝国最大的人才交会场所，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人物提出的稀奇古怪的任务，完成之后会有相应的奖励。许多江湖术士游侠雇佣兵，还有想要获得历练的经略学院弟子，都来这里碰运气。不过，经略学院内部，也有公派的任务，都是长老学士们，根据弟子成长的需要，主动安排的，只是不这里数量少得多，且奖励较少罢了。你们如果能够进入经略学院，便可来这里试试。”

        “阴阳集，位于城南，实际上是阴集和阳集的合称。阳集，就是咱们日常买卖的市场，里面全是常见的生活用品、武器、药材等等，只是由于寿阳在暮云帝国的然地位，这里的货品是最全，流通量最大的，也是最便宜的。至于阴集，就是地下卖场，那可真是名副其实哦，因为它位于阳集的正下方，卖着市场上无法正式流通或是极其稀有的货品。阴集里面大大小小的拍卖场、暗格里，每天不知道要举行了多少拍卖会，或是隐晦交易。”

        “低语园，位于城西。是江湖神秘组织低语堂在暮云帝国的最大一个交易场。这里也是寿阳城最玄密，却也是最值得一去的地方。里面有各种成色的谶师，你们可以卜算自己的运势，或是寻求破局之道，或是买的各种你想要的消息。前提是，你们出得了银子。”

        仲宸和慕白听得很是津津有味，见赵执事停了下来，才回过神来，觉已经到了镜河旁边了。

        几个靖安卫过来仔细盘查，做了记录，才放他们过去。

        “出什么事情了吗？”赵执事之前来过几次，没记得有盘查这一节，便开口问道。

        “城里最近66续续失踪了一些人，”一个靖安卫答道，似乎也不想多说，扭身便去盘查别人了。

        “知道啦。大家都跟着我，不要走散。咱们主要去阴阳集采买些物品带回去，其他地方，大家就不要乱逛啦。”赵执事说着，便带着众人便过河进了城。

        城里面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有很多都是参加经略学院考试的孩子，跟着家人在城里逛着，都和仲宸慕白一般，大睁着双眼，生怕漏掉什么好玩儿的玩意儿。

        仲宸想试试，在这种情况下，默习恩刺会是什么效果，便又是臆想起来，同行的、逆行的、横行的、站着的……识海中霎时间便仿佛千万人在围攻自己一般，无数支剑以自己的度和角度向自己袭来，一个个冰冷无情。有的堪堪躲过，有的避无可避，保命尚且不易，更谈不上反击。一剑、两剑、三剑……无数支剑透体而过，自己已是体无完肤。麻木了吗？剑伤渐渐没有了感觉，只是困顿无比，反应越来越慢，模模糊糊的。难道就这样结束一生吗？真想在到那小池里泡一泡啊，好想再逗逗那小瞎鱼。父亲、母亲、弟弟妹妹，我好想你们，可是我回不去了，你们保重……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仲宸，仲宸？！”声音越来越大，仿佛从剑丛里挤过来一般，眼前出现一个亮点，这个点越来越大，占据了整个视野，又幻化作了慕白的样子。

        仲宸终于从臆想里脱了出来，满头大汗，定睛看时，只见旁边赵执事在马上扶着自己，慕白站在马车上，关切的看过来，一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马夫和武师都在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满眼的探询之意。

        “仲宸，你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嘴里叫了好几声，手也是乱动，差点儿掉下马来。”慕白问道。

        仲宸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凭空想象而已，没想到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影响，仿佛掉到了一个梦里，根本无力挣脱。不知道南宫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或者是不该在外界繁复的情况下去默习？是不是自己定力不足？

        正在思忖间，听得慕白问话，赶忙应道：“没，没什么。好像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那就好，我们还需要抓紧行程，晚上赶回清平镇。”说罢，赵执事又打马向前。慕白看了仲宸一眼，也钻进车厢里。

        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阴阳集。赵执事便带着众人进去采办。仲宸也跟着，给家里挑了一些衣物、吃食和用品，准备托赵执事他们带回去。摸了摸怀里南宫给的那张一千两的银钞，心里很有底气。

        一个小挑担商人吸引了仲宸，只见上面全是木雕的小玩意儿，或是小陶俑小布偶。“仲华仲莹肯定喜欢，”仲宸心里念道：“别人家很寻常的东西，他俩却从没拥有过，不知道母亲会不会责怪自己乱花钱。”想起仲华眼巴巴的站在角落里看着别人家小孩玩耍陶俑，眼睛里满是渴望和羞怯的样子，仲宸一阵阵心酸，咬了咬牙。

        “老板，这个我要了。”仲宸便伸手去拿那个小陶马，却见另一支小手从旁边伸出来，把那小陶马取走了。

        仲宸顺眼望去，只见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衣着华丽，后面跟着两个卫兵，想必来头不小。

        想起慕白跟自己说的那些坊间传闻，什么大户人家欺男霸女啦，皇亲贵胄蛮不讲理啦云云，便暗自咋了咋舌。于是指着那个女孩手里的陶马，回问那小贩：“老板，这个还有吗？”

        “没有了，最后一个。”小贩摊了摊手，指着一个小布马说，“这个也不错，要不拿这个？”

        “我是给弟弟买的，男孩子不喜欢布偶。”

        “那我也没办法，下次赶早吧。”

        “要不我这个让给你吧。”那个女孩忽然转过身来，把那陶马递给仲宸，声音也很暖。

        “不不不，你先拿到的，就是你的。”仲宸略显的有些局促，脸红了些。

        “不用客气，我弟弟有好多呢，不差这一个。”

        “好吧，那谢谢你。”

        “不用客气。”那女孩笑了笑，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老板，把这个小兔子给我吧。”她又选了个小布偶兔子。

        “老板，给你钱。”仲宸把手里的银钞递给了小贩，刚才给家里添置物件时，碎银子都花光了。

        “哎呦，少爷啊，这一千两，小的我可找不齐啊。”小贩苦着脸说道。

        “也是。”仲宸挠了挠头，扭身去寻慕白，想要他帮自己先垫付上。

        “老板，算一起吧。”那女孩递给小贩一颗碎银，“不用找了。”

        “谢谢你。”仲宸的脸更红了。

        “别客气，走啦！”

        正待仲宸想再表示些谢意，那女孩早已转身走远。

        望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仲宸略略出神。看来民间传说，也不一定靠谱啊，富贵人家，也是有好人的，仲宸默默的想。随后把那银钞收回怀里，走到马车边，把陶马放到了自己给家里购置的那堆物件里。心里琢磨着怎么把那银钞换成小额的，自己留一些，剩下的全托赵执事给家里带回去。

        就在此时，听得赵执事说：“该买的，咱都买差不多了，要不要去这阴集转转？”

        “好！”两个武师先喊了起来。两个孩子也跃跃欲试，想去见见世面。

        马夫倒是兴趣不大，毕竟他身上没多少银子，便留下来照看马车上的东西。

        一行人来到入口，从一个宽约一丈的石梯下去，曲曲折折的，拐了几个弯，才到了阴集。

        也不知为什么，仲宸的脚刚一踏上这阴集地面上的石板，太阳穴便“登登”地跳了两下。抬头望着前方那幽暗的角落和昏黄的灯火，仲宸心头隐隐感到一丝异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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