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除夕雪归情自深
战后，童贯把罪责全推到种师道和和诜身上，奏劾种师道天姿好杀，临阵肩舆，助贼为谋，以沮圣意。和诜不从节制乞行军法。诏种师道押赴枢密院责授右卫将军致仕，和诜亳州团练副使筠州安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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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统领军事的太尉高俅原是东京一个泼皮无赖、市井流氓，连他的父亲都容不得他，忍无可忍之下到官府告了他一状，结果，高俅被“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放”。后来，高俅到淮西投奔了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世权。不料柳世权不想长期收留这个无赖。经柳世权推荐，高俅回到了东京投奔药商董将仕。董将仕也不愿收留他，便打他去投奔苏轼，苏轼又将他推荐给小王都太尉。不久，小王都太尉的小舅端王看中了高俅，那个小舅端王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陛下。陛下喜欢蹴鞠踢球，恰好，踢球是高俅的长项，所以东京人才称他作“高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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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端王遇到了高毬这么个知音，自然欣喜非常。端王登基后，半年间便提拔高毬为殿帅府太尉。高毬迹了，便将“毬”改做“俅”。大概他觉得“毛”字旁有禽兽之嫌，改作单立人，便人模人样的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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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指挥军队，招兵是专招有一技之长之人，或踢球，或做手艺活，扎风筝之类，招募的军人不加以操练，反倒以活计为营，赚取的钱财净归高俅腰包，八十万禁军领取国家粮饷，却任高俅差遣。&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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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童贯封广阳郡王这消息便已传遍了大宋的城角郭隅，宦臣封王，这在中原王朝历史中都是从未有过的先例，一时之间，怨声鼎沸。&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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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声色喧杂的光景一直延续了十来日，已近年下，爹和二爷也各自奔赴四处州县，结算一年的账目，沈家的瓷器生意自然更是红火非凡，沈记瓷号遍布大宋，自那日分别之后，沈槐佐也前往各地交接清账，再次见到槐佐，已经是宣和七年的后一日，除夕，此日是国民欢宴的日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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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菱秋她们脸上也多是笑意，忙着把居室打扫一遍，悬挂五福吉祥灯，张贴“福”字，一时间整个府中早已喜庆洋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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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接连落了两日，寒意也近尾声，我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底下，看着檐角的冰柱子似已渐融，簌簌地滴落着水，一天一地的银装也初露些枯草的轮廓，轻轻转身，看着桌上一摞色纸和一叠金银箔，格外我的耀眼夺目，菱依喜滋滋地说：“小姐，沈公子来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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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此节，我沾染酪乳的唇角不自觉的微笑出来，“他回来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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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比画着道：“还带来了好些礼品，说是已逢除夕，奉沈大人之命，前来拜贺老爷夫人。”菱依微微看我一眼，微笑道：“依奴婢看来，沈公子定是借着这个由头来看小姐的。”说罢，掩嘴轻笑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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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屋里仍点了几盏红烛，映着这水仙簇簇，暗香浮动，我心中向往，站起身披一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的羽缎斗篷，兜上风帽边走边说：“我去看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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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长道和台阶的积雪已被小厮们清扫干净，只路面冻得有些滑，走起来须加意小心。尚未进园，远远便闻得一阵笑声，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近道中的积雪并未有人扫除，刚停了雪，冻得还不严实。小羊羔皮的绣花暖靴踩在雪地上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我踏雪而行的声音。转至前厅，只见槐佐正端然坐着和爹娘叙唠，他的目光留驻于我面上不过一瞬，随即已经澹然笑起，久久未曾淡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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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我微微欠身给爹娘行礼，情不自禁走近两步，又转身微微礼道：“沈公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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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略收敛笑容，忙起身回礼：“吴……小姐。”他唤我的时候，声音极为生涩，自然也是为了避着爹娘，生怕一丁点的欣喜都会让我和他的关系暴露得不合时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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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抿嘴点头，“沈公子是特地过来看望我和你娘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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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低头，复又举眸微笑，眼中一片热意。&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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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中，我方得知他刚从蜀地归来，明澈的眉目间带着巴山蜀水的仆仆风尘和未及被京都的烟华鼎盛洗净的倦色，亦被他平和的谈吐化作了唇齿间的一抹温文。此刻，他揽茶于怀，坐于爹娘身边款款向众人谈着蜀中风景，剑梓潼的古栈道、李冰的都江堰、风光峻丽的秦岭、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石刻千佛岩的壮观、杜甫的浣花居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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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于书中凝幻神思的情节，他的口齿极清爽，娓娓道来令人如临其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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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他的述说吸引，连茶凉了也未曾察觉。我却听得并不专心，偶尔入耳几句，多的是想起书中描绘的句，对比着他对真实风景的描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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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坐于左侧，与我四目相对，府中甚少有人四处游历，他的见闻于大多数人而言是一道突如其来的清流，我只是微笑到大方得体，只是在爹娘提到他是否有心仪女子之时，他的神色有一瞬的尴尬和黯然，很只是如常。我的心“咚咚”的跳，生怕他一句话说得失了轻重反而弄巧成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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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竭力保持平常，只是淡淡一笑，仿佛事不关己，只举袖掩唇轻咳了一声。我只是要提醒他，如此而已。或许，他根本不需要我的提醒，他那样聪明，从我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了然一切。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我的心里总是无法完全安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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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并不看我，接口道：“自是有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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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颇感兴趣的看他：“不知是哪家的女子竟有这般福气入了侄儿的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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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只以一语对之，“日夜思卿，思之不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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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神色，嘴角还是不自觉的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有若四月风轻轻在心头吹过，我微微一颤，面泛绯色微笑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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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前对用这样亲密的语气，我微觉尴尬，尽管知道爹娘并不会联想到槐佐口中的“卿”即是我，但还是隐隐觉得身侧有数道凌厉目光逼来，于是倏地起身，疾步走到他的身旁，用手背贴了贴杯壁道：“沈公子的茶凉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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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这样口无遮拦，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腔，我急得脸色都要变了。似乎众人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摄到了，愕然无声，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半晌无一人相应，然而要堵别人的嘴，没有比这个理由更强大的了。也亏得只有我，别人是万万不会说这样的话的。我只是一如往常的宁和微笑，道：“菱依，给沈公子重新沏杯茶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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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脸上青白交加，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遂不由拊掌，大笑道：“快快快，菱依，给沈公子换杯茶来。”又转言道：“哈哈，只顾说话去了。”娘也只好附言笑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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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暗嗔怪地看了槐佐一眼，暗示他不要再多说，他却不以为意，只朝我凌威一笑，只作无事罢了。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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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住不动，双手蜷握，只觉得浑身有些僵住，我心下既是觑怪，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菱依眼疾手地斟了茶上来，我定了定神，接过茶递与他道：“这是今夏采摘的荷瓣，斟茶的水是日出前荷叶上的清露，能够……清心静气。”我的目光微一停滞，故意咬重了“清心静气”四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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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接过茶，细细抿了几口，“哦……”他沉吟着又着意打量我一番。他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我却觉得那眼神犹如无往不在，没来由地觉得不安，红着脸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是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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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槐佐已经满面含笑，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有意无意地觑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平添了不少风霜之色，眉眼神态也变得刚毅许多，英气勃勃。只是眼中瞧我的神色，依旧是和我二人独处时的溺爱与纵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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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话中，他似乎变得有些谨慎和小心了，只是这样拘谨坐着，反而有些约束，一时间闷闷的，我瞧着他的神色略微放下心来，正说着话，忽然见一抹身影驻足在窗外，也不知是何时过来的。我几乎疑心是菱秋，口中语气不觉加重了三分，道：“谁在外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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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锦帘一挑，却是盈盈一个面生的小厮身影进来，笑道：“公子，窑坊那边的杜老板来了，说是有一笔账目怕是没有算清楚，请您过去瞧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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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的目光似无意从他面上扫过，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稍后就过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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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得此话，目光已不复刚是散淡，神色肃峻道：“吴大人，吴夫人，那小侄先去看看，除夕在即，侄儿先祝二老福寿安康，泽瑞绵长。”说罢，行了一个大礼。&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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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皆是欣悦不已，忙着扶起槐佐，话音未落，爹忙含笑斥道：“快，婼儿，你好生送沈公子出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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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忽地一沉，只是愕然。这样猝不及防的差遣，心下一惊，旋即笑逐颜开道：“是，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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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用羽缎裹住身体。星光隐隐，雪地浑白，重重花树乱影交杂纷错，像无数珊瑚枝桠的乱影，我慢慢地落脚抬步，房顶琉璃砖瓦，白玉雕栏在冬日的雪亮映照下熠熠辉煌，使人生出一种敬慕之感，只觉不敢逼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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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前厅，几缕清冷的阳光从天空倾下，或浓或淡投射在地面的残雪之上，却没有把它融化，反而好似在雪面上慢慢地凝结了一层水晶。骤然从温暖的屋中出来，冷风迎面一扑，竟像是被刀生冷的一刮，穿着的袄领上镶有一圈软软的风毛，风一吹，那银灰色长毛就微微拂动到脸颊上，平日觉得温软，今朝却只觉得刺痒难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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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引着槐佐准备出门，身后的他轻洒一笑，仿若七月间的烈日，明媚而又隐约透着迫人的灼热：“婼儿，你怎么不让我说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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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惊恐地望一眼四周，一时怔了一怔，见周围没人，方敞开了说话，明知他会这样问，然而只反疑道：“你说呢？”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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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佐身上隐隐浮动紫檀的气味，举手投足皆是温文雅致，他以轻缓的气息问道：“我不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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