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依稀闻兰麝余香
尹千阁的手微微覆盖上譞璮的手背，眼中尽是温柔的怜惜之色。&1t;/p>
譞璮微微羞涩，抱住他的肩，颊生红晕，低头浅笑，那一刻的沉默不语，譞璮洋溢出的满足之感，似乎越了这世上所有的物质只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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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媱的目光忽然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般，冒出炽热的火焰来，“好，四姐，我答应你，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半个字，只是……四姐，你好自为之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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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毕，她骤然把目光逼视向我，淡淡道：“濯婼，我们走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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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黛媱这样说，缓缓低下头去，道：“那茂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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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拦下我的话，继续道：“四姐，你是要和我们走，还是要继续留在这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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譞璮摇摇头，木然道：“你们先走吧，待会我随水车回去。” 她的声音有些沉痛和无奈，转而又脉脉凝视着尹千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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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起头时，黛媱眼中已莹然有光，轻声道：“濯婼，我们走。”随即拽起我的手，如同逃离一般，惶然奔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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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时短了许多，我心口“咚咚”跳得厉害，腿脚有些酸软乏力，上车时车中有些闷热，遂让卷起帘透气。看着窗外载着空桶的水车，舌尖微颤，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黛媱，你真的会替茂德帝姬保密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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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媱轻轻笑道：“她是我四姐，是我最信任的姐妹，我既然说过那番话，自然会守口如瓶。” 她只是望着我，“濯婼，你知道吗，若是被父皇母后知道了，那尹千阁只有死路一条，沈家或将受到牵连。”&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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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嗯！”了一声，已经明白，似是唏嘘道：“这天家权贵，或真是一道枷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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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黛媱微微出神，似没有听清我的话，转而疑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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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故意将自己说的话掩了下去，心底的难过被面颊的笑容完好地掩饰住。眼角余光瞥去，见黛媱目光倏忽一跳，转头别处，只看着帘外的回退的景致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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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下忽然有些不安，心中隐隐不定，仿佛攒了几日的暴雨即将咆哮而来，令人不安，胸口气闷得不行，只隐约觉得，今日的黛媱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却又不知为何，也无从问起，也只得静静坐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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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至矾楼街下了车，看着马车中的黛媱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双眼空洞无神，强撑笑脸和我告了别，我只觉左右为难，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静静看着远去的马车，立在原地，无所适从。&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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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小姐”，菱依忽然叫了我一声，倒让我有了一下的惊惧。&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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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的目光忽然一跳，笑嘻嘻地看着我：“小姐，你回来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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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苦笑，忽然扬起那双清亮的双眸，略责道：“你这丫头，惊我一跳，什么事情让你那么开心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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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呆了一呆，方觉醒过来，嘴角浮起一缕温暖的笑意，欠身道：“有件东西要给小姐。”说着，从身后取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递于我，一面说道：“对了，小姐可见到二位帝姬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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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手指绕着衣上的丝绦，沉吟片刻，道：“见到了！”没再多说一字，轻轻打开箱子，只见箱中放了件细皮毛裘，立即转圜道：“这是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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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满面含笑，道：“是宗颖少爷托人送来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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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它完全从箱中取出，是一件齐腰的珍珠色貂皮袄子，皮板优良，轻柔结实，毛绒丰厚，光泽油亮，底色优美，蜂毛灵活，绒毛根青灰色，绒足针密，短绒带丝形翠亮，光线正射绒根，袄子上又在沿边和袖口绣了暗花，可谓相得益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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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色欢喜，惊呼道：“这可是极难得的母貂毛料。”我喜不自禁，抚着光润滑腻的毛面，眼中一酸，口中道：“这种金丝母貂多喜独居，脾性凶残，一年两次换毛，平时是极难见到的，做成这样的袄子，最少也要五只这样的稀罕灵物。”我隐隐闻到一股暗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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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还未说完，菱依的手已经一把牢牢扶住我，“信中说，这都是宗颖公子在深林里自己猎的，又托蜀中手巧精细的绣娘缝了里子，绣了花样，而且还用香料细细熏了，所以才有这般样子和淡淡的奇香，夫人和宗夫人也各有一件，不过颜色不同罢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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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甫一出口，我的泪水亦情不自禁落了下来，相对无言，只细细打量着手中的貂皮袄子，暗暗思量宗颖哥哥是否别来无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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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见我亦是哭，忙拭了泪道：“小姐怎还哭了，这本是件叫人极高兴的事。” 又拿了绢来拭我的眼泪。&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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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是高兴的事。”我连连道，眉头微拧，然而并没有再说什么，半晌才转言道：“爹和娘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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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心中一喜，脱口而出，“老爷刚回来，在前厅和二爷议事呢，夫人在房中，说是天气渐寒，特地备了些厚实的衣服，准备给宗府送去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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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去宗府？”我抬眼望着菱依，长长舒了一口气，收了喜泪，稍稍缓了神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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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软软“嗯”了一声，继而道：“前几日，宗颖少爷来信，不仅问候了老爷夫人，还在信中提到了小姐，夫人心思细腻，想到现下已然秋末，边关苦寒，又念着宗大人和宗夫人的好，又想着宗颖少爷的孝心，特地备了些厚衣服，正打算送到宗府，托人给宗颖少爷带去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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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浅浅笑的温婉，亦有些离别的心酸苦楚，“宗颖哥哥确实有心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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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笑得止不住，又是害羞，嗔道：“最难得的是，宗颖少爷每一封信里都念着小姐。”&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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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恨看菱依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别过头去，想了想，缓缓道：“宗颖哥哥无非是惦记我这个妹妹罢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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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凑到我耳边，笑吟吟道：“小姐把宗颖少爷当作兄长，可宗颖少爷未必把小姐当作妹妹看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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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把我当妹妹，那当作什么？” 我骤然一怔，垂下眼睑，神色便有些羞晦，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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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依微微出神，似乎有些惆怅道：“奴婢在宗府那么些年，可从未见宗颖公子对哪位姑娘如此用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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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瞬间心思的转圜，我侧身向菱依道：“我先去前堂，待会再随我娘把衣服送去宗府，行了吧！”随即转了身，只闻得身后“咯咯”的笑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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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无作他想，只微微颔，想着有那一日，宗颖哥哥能取回一位如意佳人，奉孝宗大人和宗夫人膝前，心中已是欢悦憧憬。&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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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走到前厅，我仔细端详爹，见他神色愉悦，不由欣慰道：“爹，二爷！”一面欠身礼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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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扬一扬眉毛，漫不经心道：“婼儿来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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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瓷器的事儿……”我语气幽幽微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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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敛一敛手，轻声道：“金国使者同意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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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了？”我目光微微一挑，存了几分疑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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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点头“嗯！”了一声，忽而面色稍沉，幽幽唏嘘道：“不过……”&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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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角微动，浮出一缕若有似无的浅笑， “爹，不过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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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目光微微一转，精光微闪，“金国同意我们分期限把瓷器交付给他们，但是必须每月额外再增加十件，算是偿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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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眉敛神，深深呼吸，“那原先的钧汝瓷器各三千件的数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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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意味深长的微笑，指甲叩在茶钟盖上叮当轻响，“降为一千件，不过要在三年之内全部交付清楚。”&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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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细细点了点头，妙目微睁，蕴了一缕同样意味深长的微笑，“每月多十件，三年便是三百六十件，加之现在的一千件，却也比当初减少了一半。”&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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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骇笑，“这也不是小数目啊！”忽然止了笑意，怅然道：“金国人的心，说不定哪天又变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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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神色骤然复杂而不分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且不管以后，至少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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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眼神澄静无波，淡淡“嗯”了一声，只低头用茶杯盖拨着茶汤上的沫饽，怔怔支颐思索，仿佛欲言又止。&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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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骤然对着窗外幽幽叹了一口气，“现在可以安心去查当年的事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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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倏然抬头，心下忽然起疑，迫视着我的眼眸，“查当年的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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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怔怔地呢喃，“找到当年哲宗陛下的御书，便可查清章惇假传圣旨之事，另外，查清当年司天监的天文历数风云气象记录，便能章惇坐实构陷之名。”&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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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容色深沉，压低声音道：“婼儿，这是谁告诉你的方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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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口沉沉的烫，喉头微微痛，愈加觉得不安，盯着二爷不慌不忙地吐出三个字：“我师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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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用力点一点头，微微转过脸去，“现在可有眉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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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羞涩低头，手指不自觉地捻着袖口的一丝落线，声如蚊讷，“还没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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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意欲再说些什么，外头小六哥进来道：“二爷，车马已经备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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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眼角有一点柔亮的光泽，动容道：“婼儿，要是有了什么线索，记得告诉二爷一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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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知晓二爷为了此事隐忍多年，自然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故依依道：“那是自然，二爷！”继而且疑且喜道：“二爷叫小六哥准备马车，可是要去哪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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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二爷低头微微恻然，“回阳翟负责重烧瓷器的事。” &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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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一点头，容色沉静，道：“现在天色已晚，二爷非得现在走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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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夜黑好赶路，这件事现在已经安定下来，只有尽快将第一批瓷品交付给金国，才算真正履行了这份分期协议，也好让金国没有理由再起纷争，以保我们吴家安平。”二爷说得诚恳。&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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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头，含泪道：“二爷自是要保重身体才好！”随即欠身礼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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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掌了灯，橘红的烛火照在一旁，灯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晕散开如春日里高起的晨曦，映在人的脸上，隐隐约约透着一抹浅显的温暖猩红，亦添了一抹暖洋之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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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微微笑，坐在我身边，道：“二爷为了我们吴家，着实呕心沥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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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圈微微一红：“爹，你放心，婼儿一定会想到办法。”&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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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长长舒了一口气，稍稍露出欣慰之色，亦是颇为感动，但笑不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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