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泼茶灭紫檀，醉酒画中仙
“呲……”的一声，沈老爷打开香炉盖，将手中还没饮尽的茶水浇在上面，灭了正在燃着的紫檀香，用袖口扇了扇扬起的香灰，“来啦！快坐快坐！”他转过身来，笑着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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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那个刚刚引路的瘦高老头使了个眼色，那老头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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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请问您找我们有何贵干？”我没有立马坐下去，而是诧异地看着他。&1t;/p>
“别紧张，只是碰巧看到你们在下面押注，就请二位上来喝喝茶！”说着，他已经把一杯茶递到了我的面前，是只天青色釉裂纹的茶盏，视如碧玉，柔和蕴润，很是漂亮。&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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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看出了我的注意力全在这只茶盏上，缓缓笑道：“和你们吴家的瓷相比，怎么样？”&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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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这样说，我自然嗖地一下缓过神来，心想，他怎么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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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不久传得沸沸扬扬，说是你们吴家新得了一些宝贝，有机会还真想看看呢？”他放下茶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细品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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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沈老爷是为这事啊！那些无非是以讹传讹罢了，沈老爷不必当真，再好的瓷也不能与您们沈家的汝瓷相较啊！”我看着他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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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摆了摆手，眯着眼道：“现在不行啦！”又叹了口气，“恐怕……”他没有继续说下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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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不瞒您说，我们确实带来了一些瓷，请沈老爷放心，不管我们源于什么目的而来，但是从未想过跟您们沈家一争高下，您大可不必担心。”看到他欲言又止，我反倒把话痛痛快快说了出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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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笑道“喔？果然有备而来！不妨事，哈哈，那就拭目以待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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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爷要是没什么吩咐的话，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我和宗颖还没有等他回答，便转身走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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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楼梯，宗颖不解地说道：“你大可不必和他说实话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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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都是要见面的，倒不如给彼此都做个心理准备，沈家汝瓷这么些年来在整个瓷界里独占鳌头，现在又冒出个吴家，他有所顾忌也是难免的！”我回答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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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爹和二爷也凑巧回来了，我把刚刚的事和他们说了，二爷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知道就想过，沈家一定会有所行动，这是没想到，他直接开门见山地找了你，既然现在沈家已经知道我们确是有备而来，倒也省了不少麻烦！”&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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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爷已经联系上了一些人，也拿到了三日后‘世汇爵现’的通帖，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就能够争取到面圣的机会！”爹兴奋地说道。&1t;/p>
接下来的两日，爹拖宗府的人请了京中的木匠做了一套精致的匣盒的摆件底座，又将箱子里的钧瓷一一擦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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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所有人一大早便都起床了，宗大人派了几个府中机灵能干的府中护卫随同我们一起出。“世汇爵现”设在琼林苑中的宝津楼，在顺天门大街，面朝北方，与金明池相对，入门的牙道皆植古松怪柏，两边傍有石榴园和樱桃园，园中又设亭榭，其中汉白玉石桌上各色吃食美酒，琼林苑的东南角，有座高数丈的华觜岗，上面有横观层楼，金碧辉煌，下面锦石缠道，奇石堆砌的池塘，跨河的虹桥旁柳梢低垂，十数只雕绘华美的大船上缠着艳丽的绶带，苑中素馨花、茉莉、瑞香、山丹、含笑……娇艳无比，婆娑如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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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入苑，清道回避！”一太监手持金牌从苑外奔来，高呼道。苑内御林军侍卫列道两侧，宫禁卫铺毯清道，片刻，便听到有一太监传道：“陛下驾到！”苑内所有人跪拜接驾，无人敢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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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登上宝津楼后，先是诸军百戏，呈于楼下，先列鼓十数只，一人击打双鼓，又有披红巾侍卫耍大旗，引狮豹入场，又有一披红巾侍卫，手执两面白旗，跳跃旋风而舞，谓之“扑旗子”；后又有数百花妆轻健的军士，前列旗帜，每人手拿雉尾大扇、木刀、行列跪拜，最后列成“偃月阵”，忽然一声霹雳作响，燃礼炮，烟火大起，有戴鬼面具，披假，口吐狼牙烟火，像鬼神装饰的扮者上场，绕场数道，又一声炮响，乐部奏新月慢曲，各色戏码接连以观，持续了一天，傍晚时分，才逐渐散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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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陛下于宝津楼赐宴，寻常人等禁止出入，爹拿着通帖，门口的监官细细盘查，收缴刀械锐器，一一登记造册，进到宝津楼中，灯火通明，煌烁无比，恰如白昼，声乐缭绕，富丽堂皇。&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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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宾客相继入殿，朝臣大将均列座楼上，楼口设有重兵把守，不得靠近。&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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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宾客皆列席入座，一太监传呼“陛下驾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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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所有人皆起立跪拜，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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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太监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国家施仁，养民为，民康物阜，黎庶无遗漏之憾，家给人足，皇恩鲜冒滥之敝，君虚中以求治，实赖股肱之任臣，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今天下太平，国富民足，乃大赦天下，乐于百戏之金明，宴于万民之琼林，世汇爵现，当奉于皇庭，以谢天恩！钦此！”&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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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呼“陛下施仁，万民共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1t;/p>
“平身！”只闻其声，不见圣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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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礼单，筛选过后，进献珍奇的总数是一千八百五十六件，金玉玛瑙，字画古玩，漆器木雕……琳琅满目，各色尽有。各种奇珍异宝分类展示，自然我们的瓷器归到瓷玩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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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丞大人，您这边请！”一个身着紫色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以金玉带，戴直脚幞头的中年大臣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四处查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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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看看这九龙玉碗，雕刻精绝，玉质浑厚，实乃绝品啊！”“大人大人，这样什么了不起，您来看看这支鸾凤金钗，相传乃是武后的心爱之物。”很多人围在他身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东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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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件金缕衣乃上等雄蚕丝，三十个女红花费一年织就而成，轻薄如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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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这倒有些别致，收下！”他摸着那件金缕衣，一边叫后面的官员记下收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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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看看这幅贵妃醉酒图！”又一个人凑到他跟前，手里拿着画卷，得意洋洋地说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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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打开卷轴，所绘一奇美女子，梳着蓬松博髻，插牡丹花一枝，眉间都贴金花子，着袒领服，下配石榴红色晕缬团花曳地长裙，头饰及衣着极为华丽，物线条简劲圆浑而有力，设色浓艳富贵而不俗，人物髻和鬓丝，精细过于毫毛，笔笔有飞动之势，左手持凤穿牡丹团扇，右手秉一翠玉酒樽，侧身右倾，神情似有傲视一切之感。&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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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笔法倒也细腻精美。”他用手摸了摸下颌，“只是并无什么稀罕之处，这类画作，宫廷画师也能作出不少。”他正欲转身前往下处。&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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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言差矣，这画乃是活的！”那人拦住他，似还要说些什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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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的？你且说说看！”他一下回转过头，惊异不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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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人，您稍等片刻。”那人向他作了个揖，又转身对身后的小卒说了一句什么，很快，那小卒便取了杯酒来，“大人，您看好咯！”说着，他把盛有美酒的酒杯放到画中美人的唇边，轻轻晃了几下，突然，这画中女子的面庞便渐渐红润起来，双目微闭，如同醉酒一般。顷刻间，在场的人无不惊讶称奇，目瞪口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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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画中女子不会真的是活的吧？”宗颖在一旁看到，也十分惊喜不已，不由得相信那人所说的话。&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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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我不由地噗嗤一声。&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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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婼儿妹妹，你笑什么啊？”宗颖转头看向我，不解地问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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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绘的画中之人怎么可能是活的，不过是江湖把式而已！”我凑到宗颖耳边，细细说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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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把式？怎么回事，婼儿妹妹，你跟我说说吧！”宗颖愈好奇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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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古书里记载的一些奇闻轶事罢了，我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这样的方法，书中这样记载到：用朱砂一钱，焰硝三分，捣碎和匀，用陈年老酒调配成烂泥状，装入壶中盖好，埋在向阳的泥土中，一个月后取岀。如果酒气全干，则稍加些酒，再用石器拌匀。在绘画时，先用介壳制的胡粉衬底，然后用上述朱砂粉涂于画纸上，在日中晒干，然后再用墨绘画人像。当把酒端到画中人物的画前，画感受到酒气时，脸面则变成赤红色，好似真的醉了，当酒气消失，画面则由红色变为白色。”我小声地说着。&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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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那就不足为奇了，只是那些人不知道呢！”说完，便自己也哈哈大笑起来。&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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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知情的人自然觉得神奇不已，仍在一旁称道惊叹，“记下，收库！”他也不明其中原理，便将这物视作奇珍，自以为得了一稀罕之物，不胜欣喜。&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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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金玉之物怎么入得了他的眼，宫中多得是能工巧匠，搜罗天下美玉，精雕细琢，即使有一两件前朝流出来的古玉佩饰，也不及宫中的遗留之物，自然算不上什么稀罕东西。&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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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都是这些货色？就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了吗，待会我要怎么向圣上交代！”他一边环顾着，一边斥责着身后的随从官员，那些人只敢唯唯诺诺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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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老爷就出现在我们旁边，恭恭敬敬地称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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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人尚书右丞李邦彦，外表俊爽，风度优美，写文章敏捷而有功底，但是在民间长大，熟悉猥鄙之事，能踢蹴鞠，自称“李浪子”，毫无建树，只不过阿谀奉承，顺承充位而已。&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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