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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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花江是贯穿神武之地的一条大江，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孕育着大江两岸的黎明百姓。&1t;/p>
在一处不起眼的渡口，一老一小穿着打扮都是土里土气的，紧紧抱着各自的棉裘衣蹲在那里。寒冬来临之前的秋末，蹲在这琼花江边上，一阵阵寒意袭来挡都挡不住。&1t;/p>
“乔瘸子，你说这船还来不来的，冻死本女侠了。”秦月容皱着眉抱怨道。&1t;/p>
乔瘸子踮着脚往琼花江上流望了望，吸了口寒气，说道：“就快了就快了，再等等。”&1t;/p>
“还有啊，说了很多遍了，不要叫乔瘸子，要叫师父。”乔瘸子补充道。&1t;/p>
“哦，乔瘸子乔瘸子乔瘸子。”&1t;/p>
秦月容向来不买乔瘸子的账，乔瘸子也从不会计较，最多就嘴上说两句。&1t;/p>
当初带着这个小丫头经过青城，去往焚剑冢，可这小丫头愣是看不上那些灵剑。看在乔瘸子的面上，焚剑冢的当家带她去看了天剑级别的，却还是看不上。&1t;/p>
那小丫头当着焚剑冢当家的面，直说这些剑太小，不大气，她更喜欢刀。这可把当家的气到了，在焚剑冢说刀，那不是找事么，也亏了乔瘸子诚心得道歉，好说歹说，他才没有计较。&1t;/p>
神武之地虽然有焚剑冢，却没有焚刀冢，这些年来，也就旱海那个守海刀客对炼刀有着几分研究。&1t;/p>
乔瘸子现在就是打算带着秦月容去往旱海，极北之地，找那守海刀客要一把刀。&1t;/p>
秦月容想要的东西，乔瘸子都会尽了全力去给她弄到，哪怕是去到不该去的地方。&1t;/p>
乔瘸子踮起脚，笑着搓了搓手道：“宝贝徒弟，船来了，快起来。”&1t;/p>
秦月容站起身，看着在琼花江中摇摇晃晃而来的一叶小木舟，瞪大眼睛看着乔瘸子，问道：“就这么小只的船？”&1t;/p>
“够了够了，有船就不错了。”&1t;/p>
“够啥啊，一会不得冻僵了？”秦月容嫌弃道。&1t;/p>
乔瘸子嘿嘿笑了两声，从腰间摘下酒葫芦，递给她说道：“来喝两口，可以暖身子。”&1t;/p>
秦月容倒也不矫情，接过去灌了一大口，小脸顿时红扑扑的，配上那两只羊角辫，倒也喜庆。乔瘸子拿回酒葫芦，自己没舍得喝一口，看着秦月容的模样，笑道：“就得这样，女中豪杰那就得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提得起大刀，扭得起腰。”&1t;/p>
秦月容噗嗤一笑，说道：“乔瘸子，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就省着点用吧，丢人。”&1t;/p>
没一会，那摇摇晃晃的小木舟便停靠在了渡口，撑船的船夫望着两人问道：“坐船吗，上哪儿啊？”&1t;/p>
乔瘸子拱了拱手道：“顺着琼花江一直北下就行，你能撑到哪便在哪下船。”&1t;/p>
“那可远哩，得不少银子呢。”船夫说道。&1t;/p>
乔瘸子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递给船夫，说道：“先给这么多，到时候不够再补给你。”&1t;/p>
“得嘞，上船。”船夫吆喝道。&1t;/p>
乔瘸子小心得扶着秦月容上了摇晃的小木舟，感觉这宽阔的江面随时可能吞没这一叶扁舟。&1t;/p>
可谁能想到，秦月容坐上船之后一直捂着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坐着在江面上吹寒风会冻僵，谁知寒冷是其次，这船夫竟是唱了一路。&1t;/p>
不过这一路乔瘸子是一脸陶醉之色，颇为享受。那船夫好不容易见到有人懂得欣赏自己，唱得更来劲了。&1t;/p>
佳人易得，知音难觅。&1t;/p>
行至北川地界的落花城，乔瘸子补了银钱，与秦月容下了船。&1t;/p>
越往北靠近，寒意更胜。秦月容抢过乔瘸子腰间的酒葫芦，又是满满一大口。&1t;/p>
“这北川啊，有着一种酒，名为青叶，深得天下人的好评，待会尝尝？”乔瘸子嘿嘿笑道。&1t;/p>
秦月容将酒葫芦丢回给他，满不在乎道：“尝尝就尝尝呗，本女侠还能怕了不成？”&1t;/p>
“豪气！”乔瘸子伸出大拇指。&1t;/p>
带着秦月容走进落花城，这落花城不愧为落花城，纵然快要入冬，也是漫天飞舞着白色花瓣，白槿花。&1t;/p>
走在这充满诗意的青石板上，乔瘸子忍不住大声赞道：“一度秋风，十里落花。”&1t;/p>
秦月容撇了撇嘴，还是那句话，嫌弃道：“肚子里那点墨水，就别卖弄了，丢人。”&1t;/p>
“乖徒儿，你这就不懂了，出门在外，咱不能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咱要让那些路人知道咱是有才华的，不能丢了面。”乔瘸子在秦月容耳边小声说道。 &1t;/p>
秦月容指着自己的衣服跟他的衣服，土里土气的，一看就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乔瘸子走得底气十足，说道：“衣服穿得暖和就行，好不好看那都是次要的。”&1t;/p>
“要不师父一会带你去布料店给你量身定做一身？”乔瘸子询问道。&1t;/p>
秦月容很郑重得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很有必要。”&1t;/p>
“先吃饭先吃饭。”&1t;/p>
乔瘸子带着秦月容来到了一处城里的酒摊子，要了一坛子青叶跟一斤熟牛肉。这青叶在别的地是稀罕物件，在北川这片地，走哪都不缺。 &1t;/p>
“一坛？”秦月容转头看着乔瘸子。&1t;/p>
乔瘸子摘下腰间的酒葫芦，摇了摇为数不多的酒，说道：“一会灌满了带走，过了这片地，想买到可就要花大笔银子了。”&1t;/p>
“德行。”&1t;/p>
一坛子青叶，一斤熟牛肉，很快便上了桌。乔瘸子拍开青叶的泥封，给秦月容倒了满满一碗，给自己倒了半碗，说道：“乖徒儿，这一碗下去，估计一会你都走不动道了。”&1t;/p>
“那咱俩打个赌怎么样？”秦月容不服。&1t;/p>
“行啊，赌什么。”&1t;/p>
秦月容转了转眼珠子，眯着眼笑道：“要是我喝完还能走得动道，一会去定一身大红衣，如何？”&1t;/p>
“大红衣。”乔瘸子呢喃道，“怎么，突然有这么别致的爱好？”&1t;/p>
秦月容端起那碗青叶，小小抿了一口，顿时被烈的想哭，强忍住眼泪，夹了几片牛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得说道：“好歹也是要成为堂堂一代女侠的，没有一点特色怎么行走江湖。”&1t;/p>
“行，就依你所说。”&1t;/p>
乔瘸子品着那小半碗青叶，砸吧砸吧嘴巴，享受着秦月容一时还无法感受的滋味。&1t;/p>
仿佛是为了逞强，秦月容是一口接着一口，没多久便半碗下肚，渐渐的，夹牛肉的筷子都拿不稳了，眼神也开始迷糊。&1t;/p>
摇摇晃晃得举起那半碗青叶，吼道：“乔瘸子，干了。”&1t;/p>
乔瘸子笑着与她碰碗，一饮而尽。她则是拼着最后一丝意识，将碗中酒喝尽，随后趴在桌上沉沉睡去。&1t;/p>
“大红衣……”睡梦中的秦月容呓语道。 &1t;/p>
乔瘸子对于秦月容的这个要求，也是大感意外。自古以来，女子平常都是穿一些白衣青衣，当然也有少些会穿紫衣绿衣，却是几乎没有穿一身大红衣的，除非是成亲的时候。&1t;/p>
不过既然她喜欢，那便随她去，能做的本就不多，多一件便多一件。&1t;/p>
将剩余的青叶灌进酒葫芦，付了银钱，背着沉睡的秦月容住进了一家来福客栈。&1t;/p>
至于她说的大红衣，乔瘸子也去布料店定做了，自己却依旧是那一身土气的棉裘儿。&1t;/p>
老了就没那么多讲究了。&1t;/p>
回去来福客栈的路上，乔瘸子在一棵大白槿花树下蹲了好一会，看着那些花瓣慢慢飘零，不知在想些什么。&1t;/p>
次日，乔瘸子与秦月容都早早醒来，坐在客栈的大堂里吃着早点。秦月容没穿上那件新做的大红衣，昨日的那一碗青叶让她现在还头疼不止。&1t;/p>
正在此时，几位打扮简洁的中年女子与客栈老板争执起来，起因就是瘦肉粥里面没有看到瘦肉。&1t;/p>
客栈老板搓着手解释说：“这瘦肉粥煮的时间长了，瘦肉都化在粥里了。”&1t;/p>
其中一位稍微年轻些的女子越说越激动，竟然哭了起来，引得客人频频侧目。 &1t;/p>
客栈老板惊呆了，急忙拿出丝帕递给她，安慰道：“一碗粥而已，不至于啦，我再给你们送个凉菜。”&1t;/p>
女子接过丝帕，边哭边说：“我哭的不是这个，我难过的是，我已经三十几岁了还在为一碗粥斤斤计较吵起来，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人生！我什么时候才能不过这种日子！”&1t;/p>
顿时，整个大堂里享用早点的客人，听到她的话都陷入了一片死寂。生活重压之下出振聋聩的呐喊，让所有苟且于世的人，心头猛然一颤。&1t;/p>
乔瘸子斜眼看了一眼秦月容，秦月容端着那碗粥，呆在那里一动不动。&1t;/p>
“乔瘸子，你说以后我是不是也这样，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秦月容的语气里少了很多盛气凌人，像是自言自语。&1t;/p>
乔瘸子将那碗没有瘦肉的瘦肉粥灌下肚子，抹了抹嘴巴说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只要荆州府不倒，你永远无法体会到底层百姓的苦难，别担心那么多。。”&1t;/p>
秦月容笑了一下，有着些许自嘲，没有辩解。在荆州府虽然贵为郡主，但是她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女子的地位本就低下，何况还非亲生。&1t;/p>
或许，她们都一样，都在过这样的人生。 &1t;/p>
用完早点，秦月容独自回到房间梳妆打扮，穿上了那一身艳丽的大红衣，两根羊角辫也散落开来，一头披肩长。同一女子，换一副打扮，气质完全天差地别。&1t;/p>
乔瘸子看到秦月容装扮的时候，也是愣了好一会。一直看这小丫头羊角辫的俏皮模样，如今见到另一番模样，才现这丫头有着足以艳压群芳的资本，何况她现在才十五岁。&1t;/p>
这一日，一个寒酸老头带着一位倾城红衣女子，离了来福客栈，缓缓走出落花城。&1t;/p>
一路上回头张望的路人不在少数，指指点点者也有，秦月容一路带着浅笑，走在飘散的落花中，这一幕深深烙印在所见之人的心里，很久很久。&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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