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不动如山

丁靖析现，商盘君的脸色，其实并不好。强撑着笑意的脸，深藏在里面的是显而易见的苍白。面容也显得有些枯槁，像是大病初愈一般，看起来弱不禁风。而就在几日之前，丁靖析记忆中的商盘君还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那时的他看起来意气风，骁勇，却也不会被人觉得鲁莽。&1t;/p>

        短短时间内，就改变了这么多。看样子之前与常锟的战斗，商盘君也一定受创甚重。&1t;/p>

        毕竟常锟，可是拼得要鱼死网破。&1t;/p>

        “阁下当真厉害，居然这么轻易就找到了这里。”商盘君对着丁靖析露出了些赞许的笑容，继续说：“这一片区域，是我无意中现的。也如你所想，这一座古城遗迹，是深埋于地底之下的独立空间。经过那座古城的传送阵，是来到这里的最短路线。虽然用被动方法也能来到这里，只是很麻烦罢了。我也不知道，当初是和人建造了这里、又为何而荒废。料想是在很久以前有先人想把这里当作动乱年代的最后据点，才会以传送阵将这里与那古城相连，一旦有外敌入侵，可以飞快退入此处。只不过年代久远，直到上一次魔门入侵星原大6时，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这里。”&1t;/p>

        商盘君的假设，不无根据。&1t;/p>

        也不知这大6上、乃至整个浩瀚星空中，到底又埋葬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1t;/p>

        有一些，还在等待人去现。另一些，则再也没有可能，被人重新挖掘。&1t;/p>

        悲哉。&1t;/p>

        “阁下是奇异我现在的样子吗？”现丁靖析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商盘君说：“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不奇怪。因为我原本，可能就是一个死人了。”&1t;/p>

        语出惊人。&1t;/p>

        丁靖析皱了下眉头，才听他继续说：“和常锟战斗，落庭石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常锟居然真的如此疯狂，宁肯自己会死，也要拉上我一起陪葬。可是最后玩玩没有想到的，却是救了我的，是那个孩子。”&1t;/p>

        丁靖析隐隐猜到了，商盘君所指的孩子，应当是他的书童。&1t;/p>

        “那孩子是一个苦命人，我救他出来，就是不想再看他受苦。所以我没有让他修炼，这是他所无法承担的苦楚。但我给了他一道神行符，可以帮他在危难关头逃得性命。可是这一次却没想到，他是把那神行符用到了我的身上，自己去代我，冲向了常锟......”商盘君的嘴角，出现了一抹苦笑。他并不悲伤，也并不因此而懊丧。&1t;/p>

        “我还是因此身受重伤，但依旧还要替别人照看着这里。而当我按照箑他所说，动起这个阵法后，我就已经能猜到了，你一定会来到这里。”&1t;/p>

        “你为何相信，我会来？”丁靖析淡淡说道，左手上的长剑，微微握紧。&1t;/p>

        有时候，丁靖析其实也并不介意和对方说上几句，特别是当他无法第一时间现对方的破绽时，他也就不会急于动手。&1t;/p>

        与对方交谈，或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就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1t;/p>

        丁靖析等待的，就是那一瞬。&1t;/p>

        “直觉。”商盘君微微一笑说：“不管阁下信不信，商人总是有着这样的直觉。有时候在一些事情上犹豫不定时，直觉总是能告诉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做。也许有些令人惊奇，但每一次都感觉它真的很准。我能到今天，直觉其实帮了我很大的忙。”&1t;/p>

        没有破绽。&1t;/p>

        丁靖析从商盘君举手投足之间，看不出有任何疏漏。&1t;/p>

        对方的一切，是那么恰到好处，混若天成，没有给丁靖析留下任何可乘之机。&1t;/p>

        商盘君看似很放松、很没有防备，实则谈笑之中，却无时不刻不在提防着自己。&1t;/p>

        “而另一方面，却是我还相信商某与先生的缘分，还没有了尽。”商盘君继续说：“毕竟之前几次见面，都是虎头蛇尾的结果，与阁下之间，还没有一个分晓。”&1t;/p>

        “你与魔门做事，也相信佛家缘分因果之说？”丁靖析继续问。&1t;/p>

        “佛门本为一体，阁下莫非不知？始希源门先祖本也是佛祖门下高徒，因与其师兄理念不合才带着门徒出走自立门户。是故于根本道理间，佛宗魔门本也相同，区别，只是对待同一事物的不同看法。”商盘君说：“像是我与箑之间，就是有着说不清、道不尽的‘缘’在其中。否则现在，我也不会来帮他守在这里。”&1t;/p>

        “关于箑、还有他的那个主人，你知道多少？”&1t;/p>

        “最终，你还是为了这个吗？”商盘君的笑容渐渐收敛，眉眼之间居然闪过一丝惧意，不过稍纵即逝。“建议阁下，还是不要问这么多。因为这不是阁下，可以涉足的事情。”&1t;/p>

        “但你也身在其中。”&1t;/p>

        “那阁下如果知道的话，又打算做一些什么呢？”商盘君忽然这么问。&1t;/p>

        丁靖析怔住了。&1t;/p>

        他的黑瞳中，微微闪烁。&1t;/p>

        “阁下既并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还要去寻找？”商盘君继续问：“我看阁下的眼睛，不是一般人所可以拥有的。但湛黑之中如同最为深邃的大海，可以掩埋世间中所有的一切。连阁下的心，或许都被一起埋葬。这样的话，连自己的真心实意都未曾清楚，阁下到底，又在寻找什么呢？”&1t;/p>

        丁靖析张口欲言，还是飞快将苍白的最初重新收敛，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直直地盯着商盘君，就像是一匹作势欲扑的狼。&1t;/p>

        “呵......”商盘君轻笑了一下，换了个话题：“先生是来阻止我的，为什么还不动手呢？如果继续这样耗下去，只会对阁下的一方不利吧。”商盘君用手一指祭坛上的长弓，继续说：“只有把它从祭坛上取下，箑那暴涨的力量才会失去，这一片大6才能得到拯救，为什么阁下，还不出手呢？”&1t;/p>

        还是没有破绽。&1t;/p>

        丁靖析想。&1t;/p>

        即便是到了现在，商盘君的身上的气息，依旧无懈可击。&1t;/p>

        那样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饥肠辘辘的狼在面对一只全副武装的刺猬。想要撕咬对方的心情和无从下口的现实矛盾交织，令人微微烦躁起来。&1t;/p>

        商盘君观察了一会儿丁靖析的面庞，说：“可是无论如何，哪怕商某现在身受重伤，也还是要完成别人的嘱托。现在我，想要出手了。如果打败了阁下、拿到你的那把长剑与匕，商某也就可以提前和他们结束这一笔交易，提前得到自由了。”&1t;/p>

        自由的交易？&1t;/p>

        商盘君会替箑做事情，是因为这个？&1t;/p>

        丁靖析还没有听清对方的话，就看到商之道即刻浩浩荡荡，朝着自己汹涌卷来，淡金气息弥漫在整个洞穴之内，震荡响彻之音回声不绝。滔滔淡金色长河之中，渐渐浮现出一杆秤、一把尺，挟巨大的威势，朝向丁靖析冲来。巅峰之力，足矣焚山煮海，令天地一切黯淡失色。&1t;/p>

        七佩量天秤、九冕度心尺，再一次被商盘君化出，用来对付丁靖析。这一对象征着天道人心的秤与尺，所代表的，也是商盘君从商多年来，一直坚守的准则。&1t;/p>

        丁靖析望着汹涌来袭的秤尺，一动不动，只是将手中的长剑，倒持了过来。&1t;/p>

        黑色的剑身上，点点闪耀的金色，如若星辰，忽然多出了一点，刺目的锋芒。&1t;/p>

        在七佩量天秤率先冲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丁靖析陡然出剑，剑尖正点到了它的中央秤杆上，七佩量天秤整个飞转起，倒旋而去。去势比之来势还要快上一倍，直接朝向九冕度心尺撞去。轰然之声顷刻出，洞穴之内一阵地动山摇，毁天灭地的声势被限制在这一小小区域内，全赖有此两大高手真元支撑才没有崩塌。相撞之中，秤与尺彻底泯灭殆尽。余下金色气息凝为实体，如水滴般洒向四周，出了“哗哗”的声响。&1t;/p>

        看起来是丁靖析很轻易间，就破解了商盘君的攻势。&1t;/p>

        量器对于战斗一途，永远赢不过兵器。&1t;/p>

        当日商盘君的这一秤一尺没有赢得过丁靖析的匕，现在自然也赢不了他的长剑。&1t;/p>

        而且自始至终丁靖析的动作，也是毫无漏洞。&1t;/p>

        他没有找到对方的破绽，自然出手中也不会留给对方任何破绽。&1t;/p>

        “当日一战，阁下与我对阵，只是使用精神之法。到了现在，才亲眼所见阁下剑法之强，当真难以想象，但就是太过狠辣了一些。”商盘君看着自己的攻击被破，也没有任何表现。脸上无悲无喜，看不出他到底，在想着一些什么。&1t;/p>

        丁靖析在商盘君身上，依旧没有现任何破绽。&1t;/p>

        所以他仍旧没有出手。&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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