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一样的味道
阴沉着脸坐在六龙阁对街一家生意冷清的店铺里，宋承嗣心中冷笑不止。原以为自己能在今日扬名立万，谁料世人瞩目的步云宴却草草结束，自己还因为安史子良的那句笑骂成了彻头彻尾的笑柄。
更让宋承嗣难以接受的，是他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被安史子良放在眼里。所以明明无意让叶青衫死的安史子良才会放任自己的所作所为，因为对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有能力杀死叶青衫！
宋承嗣甚至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有机会得手，恐怕自己会比叶青衫死得更快——他还记得万靖先前那句“让他以人命为磨石砥砺锋芒”——安史子良和万靖两人居然是和叶青衫一边的！否则他们为何要帮他“砥砺锋芒”？
这个现本该让宋承嗣无比丧气，可他不仅没有丧气，反倒对杀死叶青衫这件事更加有信心了。你们不是不想杀叶青衫么？不是希望帮叶青衫拿人命做磨石么？好！我也帮他！真心实意毫无保留地帮他！只愿他叶青衫的身板够结实，莫要没砥砺出锋芒，自己反倒被磨成渣了！
“人都去了么？”心念已定，宋承嗣勾起嘴角冷笑着对一直垂立在自己身侧的王矫问道。
“去了，三十七个一个不少。属下还照您的意思，让几个信得过的弟兄随时待命，只要叶青衫那边一动手，这边立马就能把消息传遍江湖！”王矫谄笑着回道。作为六龙会的一名小头目，疤面蛟王矫原本并不看好宋承嗣的前途，只是因为做错了事而被上头责罚，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才接受了宋承嗣的招揽。虽然这些日子已成为六龙之一的宋承嗣对自己百般笼络，王矫也还是敷衍居多，直到今日眼见安史子良在步云宴上对做错事的宋承嗣那毫不掩饰的回护，才现这小子竟已不再是个空架子，而是被安史子良看重的人物！这样的现让王矫的态度大为改变，办起事来也是雷厉风行再无丝毫敷衍。
“好”对于王矫的改变，宋承嗣暗暗冷笑一声，却也不再会如当初一样自得。安史子良的手段他已经见识过了——连官塘铺的谈老板那种将规矩看得比命还重的人都会因为万靖的交代而将规矩和与自己之间的交易一并抛到脑后，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宋承嗣绝不愿再自以为是地闹出什么笑话来。说到底，自己这条蜃龙的根基还是太浅，甚至都比不了化影龙李源。起码早早就加入了六龙会的李源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班底，而自己眼下却只有一个聊胜于无的王矫。
也许自己应该和司马令安谈谈？
看着王矫谄媚的丑脸，宋承嗣暗暗忖道。尽管彼此接触有限，可宋承嗣却还是能从司马令安的身上感受到一种无比熟悉的味道——和自己一样暗藏野心的味道。作为曾经的铁旗盟少主，如今虽无名却已有实的铁旗盟盟主，司马令安一定不会甘愿看到本该由他来主宰的铁旗盟成为六龙会的附庸。哪怕六龙会给了他参悟藏锋剑、成为灵犀高手的莫大机遇，可宋承嗣相信，正如自己一样，司马令安如今的“臣服”，只是为了借六龙会的力量暗中壮大自己罢了。
再说司马令安不是也想和叶青衫一样参透全部的藏锋剑意么？藏剑和藏杀那两柄藏锋剑已因为叶青衫而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司马令安想要达成心愿，就必须违背安史子良的意思暗中设法对付叶青衫。如此看来，司马令安和自己一定会有许多的共同语言。
“你怎么来了？”大马金刀地坐在铁旗盟盟主宝座上的司马令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脸色平静的宋承嗣。因为藏龙的身份依然还需要保密，今日六龙阁的步云宴司马令安并没有参加，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派出手下礼节性地送了份礼物过去。对于宋承嗣的到来，司马令安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我不相信你的手下不曾回报今日六龙阁内都生了些什么。”宋承嗣随意挑了张椅子大大方方地坐下，这才皮笑肉不笑地迎着司马令安的目光毫不相让的与之对视。既然此来是寻求合作，就不能一开场就输了气势。
“我只知道你不仅成了替罪羊，更平白损失了一大笔银子。”宋承嗣的表现让司马令安很是不快，忍不住出言揶揄，“哦，也不算平白损失，至少你帮了叶青衫一个大忙，送了数十个好手给他磨剑。”
“哦？这么说来，你也知道这回事了？”宋承嗣眼角一跳暗自警醒起来，这件事应该是安史子良与万靖的秘密，如果司马令安也知道，是否可以认为自己之前的判断有误，司马令安早已被安史子良接纳而成为六龙会真正的核心人物之一？若果真如此，自己的打算怕是要落空了。
“你似乎忘了，参透藏锋剑意的人不是只有他叶青衫一个。”司马令安冷笑一声，当着宋承嗣的面缓缓伸出右手手掌，只是凭空一握，铁旗盟大堂内燃着的十六支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竟不知被何物齐齐从正中削断。诡异凌厉之处，比起叶青衫的藏剑之意也是不遑多让。更让宋承嗣暗暗咋舌的是，在司马令安出手的同时，他的整个人似乎都已消失不见，就仿佛在悄然间融入了周围的空气，那个端坐在铁旗盟盟主宝座上的只是幻影虚像。
“可惜你还不能藏杀。”端起手边的茶水啜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燥的喉咙，借着这个空隙强迫自己迅镇定下来的宋承嗣努力地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更加自然自信一些，“藏锋剑意虽然不凡，可叶青衫的反复出手已经让它们不再神秘，就连我这个知弦都已知道该如何应对藏剑之意……外三剑始终只是外三剑，除非你也能藏杀，否则藏剑也好，藏我也好，或是藏诸相也罢，都已不足为恃。”
“你可以试试”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视的司马令安勃然变色冷哼一声。尽管他也承认自己眼下的确还比不了叶青衫，可自己知道是自己知道，被人点破终究还是很没面子。
“我此来是有事相商，并未带任何兵刃”宋承嗣闻言竟不以为然地摊手笑了起来。
“此间兵刃任你取用！”司马令安咬牙一指大堂两侧的兵器架，“想要谈事，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好”宋承嗣抚掌一笑，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大堂内却似有龙吟声起。
寒光乍现，一阵狂风卷过，竟隐有松涛之声。
风撼松林起松涛。
这是松原宋家松涛剑的终极奥义。
自松涛剑客宋溪文之后，除了宋承宗外，再没有任何宋家子弟能明白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风撼松林起松涛”。宋承嗣本来以为离开宋家之后，自己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明白。可不知是否天意，他竟在研习还灵剑诀时，自剑诀的字里行间莫名其妙地顿悟了松涛剑的奥义。
如果说宋承嗣之前的松涛剑法只是一个徒有其形的空架子，那么如今，他的松涛剑终已神形俱备，所欠缺的无非是经验与熟练罢了。
比起宋承宗当初与鱼盼盼交手时那条由无数有形无实的松针所化作的恶龙，宋承嗣的松涛的确还很稚嫩。漫卷的狂风中隐隐传来的松涛声响听上去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可言。可“风撼松林起松涛”的秘密，就在于那无形无状似实还虚的松涛声。只有无孔不入的声音，才能真正的杀人于无形。
闻听松涛者死！
更何况宋承嗣的天赋本就不错，顿悟了风撼松林起松涛的他很快想到要以松涛剑为辅，还灵剑为主——松涛无形，却总是显得十分突兀诡异，正好可以用来引人注意，掩护阴损狠毒的还灵剑。
司马令安听见了长剑出鞘时那一声龙吟，也看见了宋承嗣手中闪现的寒光，更听见了松涛，却没死。哪怕那隐现松涛的狂风已扑面而来将他吹得髻散乱衣角翻飞，可就如他先前一样，宋承嗣的这次出手也无杀意。
宋承嗣只是想要证明他完全有资格与自己平等对话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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