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我也不想你死

得到老掌柜的点头确定之后，吕岩放下了心中的犹豫，直接御剑升空，顺着剑意指引，飞向龙虎山斩魔台。&1t;/p>

        来到莲花峰上，远远的就瞧见重阳真人一个人站在崖边低头沉思，吕岩按下剑光，紧走两步，刚开口叫了声：“师傅...”&1t;/p>

        嘴里还没说出的话就被吕岩又咽了回去，往日里永远冷着张脸扮演严师角色的李重阳，此时此刻脸上五官团簇，心事重重，眼神中带有愧疚，有愤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1t;/p>

        吕岩一眼就看出来重阳真人如今心情不太好，知道师傅怕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多年积威难返之下，吕岩又不好随便开口，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低头屏息。&1t;/p>

        重阳真人盯着吕岩看了半天，外散的剑意逐渐收拢回身，本来还有些年轻时风流挺拔影子的脊背骤然一松，意兴索然的背起双手，嘴角一努指向不远处的道殿，语气低沉的对吕岩说道：“你姐姐和朱厚聪就那里，去吧。”&1t;/p>

        听到自己担心了快一个月的姐姐就在此处，心中雀跃的吕岩对师傅躬腰作了个揖，就赶忙穿过山巅云台。一路上却是越走越慢，此刻的吕岩渐渐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会自己姐姐出事了吧？&1t;/p>

        来到大殿跟前，吕岩已经紧张的额头冒出冷汗，等心情稍微平复一点之后，才推门而入。心中忐忑的吕岩还没等抬起头来看清楚，就听到姐姐吕雉熟悉的软糯嗓音：“弟弟，你来了。”&1t;/p>

        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吕岩寻声抬头看去，脸上刚刚萌生的笑意刹那间一扫而空，心神震荡如遭雷劈。&1t;/p>

        吕岩忍不住连退了三五步，连续好几次张口欲言又止，只觉得胸中积闷如鲠在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时，悲喜几度变换的吕岩夹着一口哭腔终于颤抖的喊出声来：“姐...”尾音千转百折，如泣如诉。&1t;/p>

        大殿内正中一座九品明黄莲台，方圆十丈之内遍布紫金阵旗，朱厚聪盘腿掐印居于左手边，身披朱紫蟒服，头戴三寸星簪，周身宝光四溢，剑眉入鬓，神采斐然。&1t;/p>

        吕雉在右并肩而坐，着金佩玉，一袭朱红凤袍笼身，眉似远山，眼带秋波，端丽富贵无双。可是那满头青丝变白，肌销骨瘦肤如霜的憔悴模样让吕岩心脾俱寒，才一个月没见面的姐姐吕雉，如今气息微弱的简直就像个沉暮老妪。&1t;/p>

        看着门口满脸涕泪纵横的吕岩，朱厚聪根本不敢正眼直视，只是低着头搀扶住身旁作势欲起的吕雉。&1t;/p>

        等两人来到吕岩跟前，一辈子温润如水的吕雉轻轻拍打弟弟背部，等吕岩的气顺了过来，吕雉又双手捧起吕岩的脸颊，柔声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1t;/p>

        当日太和山谷中，朱厚聪搏命一击，搞得自己气机散尽，差点毙命当场。幸好赵秉义一行人及时赶到，勉强吊住了一条命之后赶紧把朱厚聪带回了龙虎山。随后几日，天师府众人为了治好他想破了脑袋，可生机断绝已经不是药石可救。最后还是太上长老赵钧合出面，力排众议，定下一计：抽取他人寿命运数补足体内亏空的朱厚聪，以命换命。&1t;/p>

        仓促之中，在赵钧合眼里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天生异相，自带气运的吕雉。为了避免意外生，赵钧合派人提前把重阳真人支走，做好了吕雉抵死不从的准备，说什么都要强行施展秘术，为这一辈的压胜之人朱厚聪逆天夺命。可没想到吕雉知晓了一切之后，只思考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开口说愿意主动配合。&1t;/p>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吕岩问出了当日赵秉钧不曾问出口的两个字：“为何？”&1t;/p>

        此时的吕岩双眼猩红，恨不得一剑劈了害自己姐姐折寿的朱厚聪，却被吕雉口中飞出的轻飘飘的五个字挡住：“我舍不得他死。”&1t;/p>

        满肚子邪火无处泄的吕岩掉头就走，两人赶忙追出殿外。看着失魂落魄，踉跄下山的吕岩，朱厚聪牵起吕雉双手斩钉截铁的说道：“此生我绝不负你！”&1t;/p>

        反而是这位情深注定不寿的女子只是淡淡的笑着，眺望远处。对她而言，山盟海誓早已经无须付诸于口，有天地为证。&1t;/p>

        重阳真人和吕岩一前一后的回了立碑镇，刚进客栈大门，吕岩张口就喊人给自己上酒。重阳真人伸手拦住想要上前询问的老掌柜，亲自抬起一坛烈酒放到吕岩身前，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一口口的往肚子里灌酒。半晌之后，留下王涑在旁边照看着，两位老人退到门外叙说事情经过。&1t;/p>

        看着门内借酒浇愁愁更愁的吕岩，知晓一切的老掌柜喟然长叹：“最难抉择是生死...”&1t;/p>

        从来不曾放纵饮酒的少年手中酒杯已经换成了酒坛子。恨不得绞心之痛，两难之苦都和着烈酒吞入腹中，来一个一醉解千愁。再拖个几天，师兄和姐姐吕雉之中就只能有一人独活。对如今年方十八的吕岩而言，这就是个无解的死命题。&1t;/p>

        日落西山，星斗漫天之时，客栈大堂内遍布狼藉，吕岩已经烂醉如泥，守了半宿的王涑终于忍不住凑过去按下吕岩还要取酒的手，苦苦劝道：“别喝了。真的别再喝了！”&1t;/p>

        几乎醉死过去的吕岩痴痴傻傻的嘴里反复嘟囔着姐姐二字，一会酒劲上头，扑通一声，脑袋落在桌子上睡了过去。&1t;/p>

        身处梦中，吕岩好像回到了儿时山村，脑海深处的童年记忆一一浮现。此时吕岩眼前晃过的都是吕雉为自己操心忙碌的身影，是姐姐长久凝视的溺爱目光。家中老爹嗜酒如命，母亲癔症缠身，家中脏活累活吕雉从来都不舍得弟弟沾手。每当吕岩闯祸，挨打受罚的时候，吕雉更是能替就替...人人都说长姐如母，要不是这个好姐姐时时处处护着想着自己，吕岩不知道要受多少苦。&1t;/p>

        待到日上杆头，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客栈内的吕岩悠悠醒转，走到门外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在脸上揉搓。&1t;/p>

        看着远方龙虎山颠隐约可见的楼阁道观，精神一振的吕岩伸手整衣束，嘶哑着嗓子低声自言自语：“姐姐，你舍不得他死，可我也不想你死！”&1t;/p>

        漫天飘雪中，一袭白衣，负剑登山。&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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