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后翻脸

我赶紧打开柜子，找铜钱剑。这些年师父走南闯北逛了不少古玩市场，专门收明朝的铜钱洪武重宝，一枚一枚也不知道攒了多久才做成铜钱剑。铜钱乃人间流传之物，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手，阳气浓烈。用铜钱做成剑驱灵辟邪比桃木强大多了。

        果然，铜钱剑刚一拔出鞘屋子里那股冰冷的氛围立刻就消失了。师父的照片也从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飘了下来，我大着胆子用剑尖对着照片中师父的脸一戳，噌的一下窜出一股蓝汪汪的火苗……火苗很快把照片烧成了灰烬。

        收拾完照片，我坐在沙上开始思索。这事不太对劲。师父找了半辈子鬼没见着，这刚死怪事就生了，还是他自己的鬼魂在闹。

        还有，师父为什么要在棺材里放老鼠？新死之人的尸体如果遇见老鼠和猫，很容易诈尸。

        死尸不能见猫鼠，同样也不能见血，见血也容易引起尸变。

        更别说用槐木棺材，槐木聚阴结怨，而月圆子时正是一天阴气最浓郁的时刻，师父是自杀，鬼魂地府不收。化成游魂后如果得不到阴气的滋养很快就会在空气中消散，可是现在有了槐木棺材聚集阴气，师父的灵魂不仅不会消散，还可能因为被老鼠活活咬死产生的怨气而变成厉鬼。

        师父让我啥也别问，可从昨晚的后事来看，师父并不是要去下面找鬼，竟是要亲自化身为厉鬼来证明世上有鬼。别看师父活着的时候对我疼爱有加，一旦变成厉鬼前世的记忆就会被怨气改变，只记仇不记恩。他的确是被我活埋的，不找我找谁？

        养我十几年，就是为了给我挖这么大一个坑？至于嘛，张明清！你要是和我有仇小时候直接弄死我不久完了，干嘛等到现在？

        不对，师父的目的绝不是想单纯害死我，他的目的应该是变成厉鬼。

        会玩，真会玩。

        想到这里我对师父佩服的五体投地。要怪只怪我当时太傻逼，只顾着伤心没有把当时的古怪之处联系起来。

        铜钱剑可以克制阴魂，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确实好用，可单靠一把铜钱剑我心里还是没底。今天是头一天，厉鬼尚未完全成形，来作祟的不过是师父的一小部分怨念。越往后拖，鬼怨之力就会越强，到第七天回魂夜达到巅峰，到时候铜钱剑还能不能起作用谁知道呢。

        绝对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要做两手准备，天亮之后就去找苗瞎子，这事也只有他能帮上忙。

        苗瞎子何许人也？龙江县第一麻衣相士，当然，是他自封的。

        苗瞎子不是真瞎，这个绰号是他早年跑江湖的时候落下的。瞎子就像是算命的营业执照，能极大的提高相士的可信度。我和苗瞎子很熟，他的独生女儿苗娴雅就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

        当初苗娴雅拿我们班的同学合影照给她爹过目，苗瞎子一口咬定我就他女儿的真命天子，还亲自去学校对我进行当面考察，临走时放出狠话，谁敢破坏我俩的姻缘，他就坏谁家祖坟的风水。这事闹得很大，以至于高中三年我都没有办法交女朋友，苗娴雅也是受害者，肤白貌美的班花啊，连一封情书都没有收到过。

        要说有苗娴雅这样的准未婚妻我该高兴才对，可这丫头好像跟我前世有仇，别说听她爹的话俩人培养感情了，只要我敢靠近她身边三尺之地必遭横祸。细细数来，我这三年被圆规扎过，被墨水泼过，扯头扇耳光更是家常便饭，我一度被虐的怀疑人生。

        这不，我刚进她家门，就被她狠狠剜了一眼，哗的一下半盆洗脸水就淋我一身。

        “哎呦，姑爷来了，来抽支烟先。今儿来是找娴雅培养感情吗？你看我家姑娘多体贴，进屋就先给你洗脸，凉快不？”苗瞎子一笑，两颗大金牙闪闪生辉。对于算命的来讲，金牙也是标配。

        “叔，咱先进里屋再说吧。”我用袖子一边擦脸一边郁闷的说。

        到了里屋，我把房门一关，正要开口，苗瞎子就打断了我说：“别说话，让我猜。你师父死了，对吧姑爷？”

        “你咋知道？”

        “瞅你俩眼肿的跟灯泡一样，膝盖上全是泥，肯定哭坟去了。再说你那死鬼师父一天到晚琢磨着把自己给办了，他要真死了，我一点都不吃惊。后事怎么办的？为啥不来找我？”师父想死这事我曾经跟苗瞎子提过，当时还指望他帮我劝师父。

        “偷办的，一切按照他的安排。邻居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出去云游了呢。叔，我今天找你是觉得我师父的后事办的不地道，想让您分析分析。”

        “说吧。”

        我这边一五一十把师父的后事安排给苗瞎子吐了个干净，他听完后半天没声，只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槐木棺材、黑狗血、凶坟、母老鼠、十五月圆之夜，就这种后事你也敢给办，姑爷啊，老汉我是说你傻啊还是缺心眼啊。这还需要分析闹鬼的可能性有多大吗？百分之二百啊。”

        “可这世界不是没鬼吗？师父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

        “野生的自然不好找，可你师父这分明是人工合成的。张明清真够狠的，你死他手里不冤枉。回去吧，啥也不用做。”

        “啥也不用做是啥意思？”

        “就是做啥都没用，我救不了你，你这是癌症晚期。家里存折还有多少钱？能花完这几天全给花了，花不完匀给老汉我点。”

        我噗通跪下来，抱着苗瞎子的腿摇晃。我是真怕了，大学还没上呢，大学生更没上过，谁想死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苗瞎子腿上抹，两嗓子就把苗娴雅给招过来了。

        “爹，你俩说的事我全听见了，救救他吧。”

        “丫头，你不是一向很讨厌他吗？刚还泼了他一身水。”

        “好歹是条人命，一点社会贡献没做就这样没了，太浪费国家资源了。再说，您不是还指望他给我挡死劫的吗。”苗娴雅冷冷的说。

        ……

        苗瞎子给出的第一个主意是今天晚上去把师父的墓地刨了，挖出棺材火化。

        我跟他说大半夜瘆得慌，为啥不白天去弄。苗瞎子骂我白痴，说白天弄万一给人看见怎么跟人解释，而且从法律意义上来讲我的确就是杀我师父的凶手。

        苗瞎子新买了一辆黑色的甲壳虫轿车，今晚上去就开这车。

        “叔，您品味够独特的啊，甲壳虫这造型一般人可降不住。”苗瞎子答应帮忙让我的心情放松不少。

        “你懂啥，轿车里面也就甲壳虫长的不像棺材。”

        “法拉利，兰博基尼也不像啊。”

        “废话，我买得起吗我。”

        苗瞎子在车头放了一坛子糯米，米中插了五支香。后备箱装了一只黄鸡，一碗倒头饭，时令水果一篮，纸钱若干。我和师父学过画符，当下施展手笔画了三张符，一张北斗破邪符贴车头，剩下两张灵官护身符我俩一人一张。师父第一次传我画符的时候给我种下了法苗，只要我画符他就能感知，随时可以收回符中的法力。我这符对别的鬼也许有效，对师父，呵呵，权当做聊胜于无吧。

        车停在山下，我手持铜钱剑在前面开路，苗瞎子提着东西在后面跟着。

        又一次来到师父墓前，我也不难受了，那个关心我照顾我的师父已经没了，现在这坟墓下面埋着的不过是一个厉鬼，还是要害我的厉鬼。男人嘛就是要有决断，婆婆妈妈没意思。啪啪啪三个响头走个过场，然后烧纸，盛饭，烧香。等我完事，苗瞎子接过铜钱剑开始主持开坟仪式。

        没有供桌，直接在坟前插上三支高香，一挂红色招魂蟠。阴阳无根水、拂尘、朱砂、糯米等一应俱全，唯独少了阴宅地契，师父本来就是被我偷埋的，哪有什么阴宅地契。反正师父也没有后人，就算埋的不好也牵扯不到我身上。

        苗瞎子念到：“此间土地，神之最灵。通天达地，出幽入冥。吉时已到，破土拾金。”

        念完，苗瞎子身披道袍步罡踏斗，焚烧破土神符。如果是普通人家迁坟，程序要繁琐的多，可现在，一是因为师父无后，死后的风水讲不讲究没啥关系；二来我俩今天也不打算把师父重新安葬，连新墓地都没找。说白了我俩的主要目的是把师父的棺材起出来，烧个干净。之所以做个简单的法事，主要是怕冲了太岁惊扰了土地神。

        “开工吧。”苗瞎子把铜钱剑往坟前一插，顺手点上一支芙蓉王。

        我朝手心吐了口唾沫，一使劲铁锨就入土半尺。使劲一踩，往外一翻，一股子腥味直冲口鼻。就着月光仔细一瞅，我刨出来的根本不是红砂石，而是血水泥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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