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鸾凤和鸣
燃香徐徐萦绕在房间内，镜曈悠悠醒来。
一位腰身婀娜的长发美人坐在雕花铜镜精美梳妆台前，轻拢慢拈地将合菱缠丝玉曲簪插进云鬓里。她明眸皓齿，左眼角下点缀着一个细细小小的泪痣。
长长的睫毛仿佛重阳节那日的屠苏草般细长浓密，直挺的鼻梁画出完美的角度，侧颜宛如天人。她优美的嘴角上翘着，一张一合地轻轻哼唱着曲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相依……”镜曈叫出了她的名字，内心柔软的像一汪温柔点的池水。
云相依停止了动作，转头看着镜曈。她眼神流淌着温柔，似水般清澈明亮。
她轻轻伸手，温柔地捏了捏镜曈的鼻子，笑得是那么美：“小懒虫。”随即坐到床边，缩到他怀中。手指在镜曈宽阔的胸膛画着圈儿。
“喏，昆仑山下的桃花儿开了。”她轻言细语，温柔得不像话。
“今天师傅不在，我带你去看看吧。”镜曈心生无比的怜惜，轻轻一吻落在她的额头。
她抬头看着镜曈，美丽的笑容像个孩子般纯真无暇，突然撅起了嘴，眉头轻促。故作生气：“臭镜曈，这次如果又拿着师傅要你做事当借口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镜曈看在眼里，心都快要融化了，一把紧紧地抱住她。
“好。如果食言，我就亲手为你栽一片桃林。”
桃林……..云相依…….
云相依…….
她的笑容逐渐模糊，夜既明心里却有什么越发清晰。
他猛然睁开眼睛。
天空是一片日月相掩的橙红色的落霞。
第一次，夜既明竟然清晰地记得梦里的内容。
四下安静无比，自己这是在哪里？
夜既明试图转头观察四周，脸却一凉，随即一惊，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漂浮在水上！猛然地惊醒，挣扎之下夜既明的身体失去平衡，呛了好几口水。他像条待宰的活鱼一样手忙脚乱了一阵，脚底触到了地面，猛地站起来。
咳嗽了几下，他发现水才到大腿根而已。可是放眼望去，这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海面…….
夜既明看看四周，又看看头顶。一边是流星划过的绚烂、美丽的夜空，色彩斑斓无比。另一边是有着大片火烧云的落霞，金黄色的阳光铺满海面。夜既明看呆了，真乃绝世奇景！
夜既明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是脏兮兮的衣服。右边肩处衣服破开了，肩膀裸露着。
看到自己的肩膀，夜既明的头突然开始痛了起来。瞬间回想起了巨大的天龙，惨死虎狼骑士兵，林不言，老鬼，灵婉儿，还有那神秘的兮夜城……
怎么回事，自己不是掉进了那苦海之水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肩膀为什么好了？难道我已经死了，这里是阴间，我掉进忘川河了？还是因为我吃了那菩提果真的飞升了…..
夜既明脑子冒出了数十个问题，一想就疼痛无比。
在这无尽的浅滩中走了一会，停了一会，从大片夕阳的橙红色晚霞中走向绚烂地五彩星河，夜既明根本看不到任何陆地。
他脑袋生疼，脑海里的问题也想不出个头绪。
正当茫然之际，一声悠长清脆的啼鸣从身后传来。夜既明转过头，日落太刺眼，夜既明睁不开眼睛。他抬起手，眯着眼遮挡光芒。指缝中，夜既明看见一只大鸟身披金黄色霞光，从那半边天空中飞来。
可能是先前经历了太多奇怪的事情，夜既明竟然丝毫不惧怕，呆呆看着那只大鸟扑着翅膀，竟然没有丝毫情绪。
待那只大鸟飞近了，他才得以仔细端详。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长着凤冠的大鸟。
大鸟叫声清脆动听，两条长长的羽毛尾巴随风飘摇。夜既明猛然一惊——这不是凤凰么！传说中的凤凰！
吃惊之下，夜既明也放宽了心。因为没有任何古典记载凤凰是吃人的。
夜既明仔细看着这神兽，心中洋溢着无比地激动。太神奇了，竟然见到了真的凤凰！
准确来说，这是一只凰。
山海经记载：有山名曰丹穴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饮食自然，自歌自舞，则天下安宁。
意思就是说，古时候有座山叫做丹穴山，山上遍地都是黄金美玉。丹水从山里面流出来，往南流去，最终注入渤海。
山里有种五彩斑斓的鸟，叫做凤凰。凤凰长着鸡一样的凤冠，吃喝遵从自然，常常一边唱歌一边起舞，给天下带来安宁。
传说这凤凰是雌雄并称，雌为凰雄为凤。凤为三尾，凰为二尾。如此看来这美丽的神鸟是一位姑娘了。
凰在天空盘旋了一会，轻轻落在夜既明的身边。这神鸟高大无比，估摸着有三四米左右。这海水才没过她长爪的一小半儿不到。
凰轻轻啼叫着，歪着头看着夜既明，夜既明发现她的眼睛也是流光溢彩的，十分美丽，蕴含着神圣、庄严的神韵。
此时的夜既明心里并不害怕，竟然走上前去，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凰轻轻发出啼鸣，并不躲闪，温顺地低下头靠近他，仿佛也试图亲近夜既明。
在夜既明的手触到她喙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和悲切之情。仿佛很久不见的老友那样，熟悉又陌生。她脖颈、胸前上的顺滑的羽毛传来凰的体温，让夜既明感到真实，
这不是在做梦。夜既明喃喃呓语、
凰温顺地低鸣着。
未几，凰突然跪卧在水中，看着夜既明，清澈透明的眼神中透露出了灵性。那一瞬间，夜既明竟然产生了她是个人的错觉。
又抚摸了她一会，夜既明爬上凰的后背。他明白这凰是要自己骑到她身上。他心中称奇，这一路遇到的奇遇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何不随这神鸟一探究竟呢！
凰仿佛领会了夜既明的意思，“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在她的背上，夜既明才感觉到这神鸟是如此的高大！
凰抖了抖被水打湿的翅膀，发出一声清脆啼鸣，随即张开五彩斑斓的翅膀，扇动起强大的气流，直冲云霄！
夜既明吓得赶紧扒住她的羽毛。待到凰飞稳之后，他看到了此生都没见过的美景。
美丽的落霞之上，竟然是无穷无尽、变化莫测的宇宙空间。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星团、星云气体点缀在宝蓝色的苍茫天幕当中。如梦似幻，浩瀚无垠，令人心驰神往。一颗不知名的巨大美丽、静默神秘的蓝色行星与这神奇的地方比邻着，壮观无比。
那是哪里？我又在哪里？夜既明心想。
目睹这番美景，夜既明心生无尽感慨。
人这一生短暂无比，跟万古长存的宇宙相比较来说，人类就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而卑微如蝼蚁般的我们，从哪里来，又将从何而去？
数亿年前，我们并不存在，数亿年后，一切也终将消失殆尽。唯有这宇宙洪荒保持着原本的样子，默默地看着人世间沧桑变化，爱恨纠葛。奔波在红尘中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或许生命本就是宇宙之偶然，追根究底，并无意义。
但是我们的灵魂，却是为这弱小渺茫的生命书写华丽篇章的画笔，所以生命的意义，就在自己的本心。不要问生命为何存在，而要问你为何存在！
此时，夜既明望着那幽深璀璨的星空宇宙，心境突然如明镜般爽朗清新，不由得张开双臂，随风大声呼喊！
凰飞了很久，前方突然出现了密集的云海。与云海相接的，竟然是一片静谧幽深的云中湖泊，反射着宇宙的斑斓无比星光。
湖中心有一座岛屿。凰在盘旋了一会儿后，轻轻落下，岛屿中心生长一株异常巨大的梧桐树，厚厚的黄褐色梧桐叶不时徐徐落下，铺满地上，变成了一张金黄色的落叶地毯。
梧桐树上盘卧着另外一只神鸟，长长的三条羽毛尾巴垂到地上，他见到夜既明，懒懒地一抬眼，便又闭上，休憩去了。
想必这就是凰的配偶凤。凤与凰，这对神鸟相伴在这神奇的地方，当真是浪漫无比。正所谓“凤栖梧桐”，看来也是有根据的。
此时，夜既明跳下凰的后背，走近那梧桐树下。树下有一个一尺来高的青石碑，看样子是个坟墓。
正当夜既明想要上前看清是谁的坟墓之时，那坟墓周遭却突然青光大盛，猛地弹出了一个玄青保护罩，翁地一声将夜既明弹飞！
“小子，没想到你要我设下结界，是用来防你自己的呀。”
一个慵懒的男音传入夜既明的耳朵。
“唔……好痛…….是谁……”夜既明在地下哼哼。
“镜曈，你是傻了么？我你也认不得了？”
夜既明听到这个名字，内心深处猛然一阵悸动。
镜曈，不是梦里那个女人喊的那个名字？等等，刚说话的是个男的，这里除了我以外的唯一雄性生物是……
夜既明猛一抬头，发现那只凤已经睁开了双眼，用流光溢彩的瞳仁盯着自己。
“盯着我作甚？”凤的喙没有动，声音却从夜既明脑海中传来！
这凤说话了！
夜既明抬头盯着这凤发呆，他、他居然说话了！
还不等夜既明有所反应，凰偏偏飞落，优雅地站在那梧桐树的树枝上。
“阿青，他刚刚恢复灵智，一时还想不起我们是谁。”夜既明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凰居然也会说话！声音是优美动听的女音。这对凤凰此时都在那梧桐树上，言语之间，简直就像一副美不胜收的国画，十分唯美。夜既明心里有一股涌上来的热泪。
太美了。
随即，夜既明忽然想到，这对神仙眷侣好像他们认识自己。
他想起来刚刚在凰背上时，自己因为目睹奇景，兴致大发而狂呼乱吼，在凰看来必定是可笑之极，像是带着个傻瓜一样。想到这里，夜既明一时间感到窘迫异常，脸也红了。
“二位….二位神仙，我…….”
那只名叫阿青的凤看了夜既明一眼，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白痴那样。“别问我，我懒得回答你。”随即伸展翅膀，飞到这梧桐树的另一边枝头去了。夜既明尴尬，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没认出他而生气？
“他是太想你了。”
凰温柔的声音响起。“我是小沐。”凰灵动的眼神看着夜既明。
“小沐…..你认识我吗？”夜既明问道。
凰朗声到：“何止于认识你。那一年，你从妖邪手中将身受重伤的我们救回。从那时起，我们便认你为主，常伴你左右，闯荡着神州大地。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虽物是人已非，可算来，我们追随你已经千年有余。”
凰眼波流动，仿佛蕴含了很多情感。
“但是，随后你………”凰顿住了，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夜既明心中好奇无比，追问道：
“我怎么了？”
凰顿了顿。“随后的你，因遭人陷害而被世人唾弃。那时候，我与阿青本意愿追随你至天涯海角，不管不顾世间的唾骂。但是你命我俩在此镇守这坟墓……后来，我们听闻你被逍遥子打散仙身，抹去记忆，随着昆仑镜受轮回转世之苦，永远不得再回来……”
夜既明的大脑一片空白，半天缓不过劲儿。等等，仙身？昆仑镜?难道自己前世是个神仙?
“小沐姐姐，我没听明白，你是说……我以前是神仙？”
夜既明明白这个问题一定很傻。因为他清清楚楚地听到阿青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
小沐眼波流转，声音一下子变得清亮无比，仿佛带着自豪：“你，是我们的主人。虽历经千百年轮回，被抹去记忆。但，你曾是这九州大陆第一上仙昆仑派掌门逍遥子的爱徒，与你的师弟墨凉城曾经是并称双雄、冠绝天下的一等一的战神，镜曈。”
夜既明猛地一震。听到镜曈这两个字，他的身体仿佛好似受到了召唤一般，从内而外感受到阵阵心悸。
世上没人能知道自己前世是谁，要不是他面前真真切切地站两只神兽，听到这些话夜既明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疯了，或者是在做梦。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太离奇，他一时无法接受。
听了凰的话，夜既明算是听明白了。自己曾是某个人的高徒。可是为什么又会被自己的师傅打散仙身，受永世轮回之苦？
“还战神镜曈呢，你不是叫重魂么？”
“阿青！别提那个名字了！”凰厉声训斥着凤。
“有什么不能提的，他又不记得。”
此时此刻，这个场面十分奇幻且有趣，两只传说中的生物在我的面前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着，就像一对儿小夫妻一般。阿青见斗不过小沐，便戚了一声，又接着假寐去了。
“重魂是谁？”
前世的自己，难道不是唤作镜曈么？
凰并没有立刻回答夜既明。她沉默半晌，问了他另外一个问题：
“这一世的你，叫做什么？”
“我叫夜既明。”
“夜既明…….关于重魂是谁，其实你才是最清楚的人。重魂是你的过去，也是你的未来。是你梦里找寻的前因，也是你将要去往的后果。”
凰的声音婉转动听，萦绕耳边，玄之又玄。凤在那梧桐树上，灵动的眸子半闭半睁，悠悠地看着夜既明，眼神复杂。
“前因后果…….过去未来……..”
夜既明想起了梦里的那个白色的脆弱影子，瘦弱的肩膀。她是谁？
“云相依是谁？”
夜既明看着那仿佛是处在深黄色梧桐叶之海中的孤岛一般的石台，试探性地问出了梦中的那个名字。
凰听后脖颈一扬，仿佛带着悲切。长叹一声：“真是造化弄人。那年你堕落入杀道，化生为杀神，逍遥子要你经历百世轮回，抹去你的仙身记忆，就是要斩断你与她纠缠的命格。没想到…却还是徒劳无功。你始终还是忘不了那只小狐狸。”
小狐狸？小狐狸是什么意思？
许久不说话的凤又冷不丁地哼了一声：“也难怪。”
夜既明有点毛躁了，这对神兽说话一个比一个会卖关子，他已经被彻底忽悠晕了。
但是眼下可以确定的是，这不是云相依的坟墓。
刚准备继续发文发问，夜既明突然觉得胸口一阵阵发烫，像是挂着一块烙铁一般。
他低头一看，淡淡地光芒隔着衣服散发出来！夜既明惊异之下赶忙拉开领子，原来是自己从小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正像一个通了电的灯泡那样明亮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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