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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铁翅神鹰 1


十三、铁翅神鹰(一)

        许掌柜脸上不禁露出钦佩之色,啧啧赞道:“高人,高人!我许老二虽然不懂武功,却也看得出来,那些大汉个个虎背熊腰,豪健剽悍,决计都是身手不凡的会家子。嘿嘿,万万料想不到,那白衣人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随随便便的动一动手,其实每次也只这般一挥手间,便将一名大汉拍得飞出店外。一掌一个,都是左脸,从不落空。唉,那白衣人出手又快又准,干净利落,决不使到第二掌。厉害,厉害!”

        叶天涯脑中登时想起昨日在苑宅废墟之中白芷掌掴曹六等人的曼妙身法,暗忖:“有其父必有其女。南海派的神奇掌法,委实是匪夷所思。”

        许掌柜接着道:“后来又有几个家伙一窝蜂的围了过来,挥刀舞剑,自称是甚么‘十二连环坞’的舵主、副舵主,也上前阻拦。那白衣人也是含笑迎上,三拳两脚,赤手空拳,一般的将他们尽皆打翻在店外雪地上。”

        叶天涯怔怔的听着,默不作声。

        许掌柜又道:“那白衣人哈哈一笑,双手一拍,说道:‘各位江湖朋友,白某此来,乃是将小女带回,并非为了苑侍郎。再说,如今苑家已烧成白地,那话儿生死不知,诸君在此,无异刻舟求剑,复有何益?告辞,告辞!’旁的客人见他如此神勇,都吓得一声也不敢吭,哪敢再行拦阻?只好眼睁睁的望着白衣人父女一行人上了马,在茫茫风雪之中扬长而去。”

        叶天涯直至听他说完,始终安安静静,默不作声。

        许掌柜想起昨日店门外天神一般的白衣人,意犹未尽,欢喜赞叹,忍不住问道:“小重,那白衣人不知是甚么人?他是从哪里来的?对了,他父女跟你家有甚么关系?”

        叶天涯摇头苦笑,说道:“许掌柜,我跟你说实话吧。前日下午,那个白姑娘女扮男装,向我问路,又说是过路之人讨碗水喝。后来她见天色已晚,想在我家借宿,你倒想想,我那破家又岂能留客?因此我便把她引到客栈来啦。至于‘远房表弟’称谓,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信口开河,瞎叫的。我跟她父女压根儿便不认识!你听明白了没有?”

        许掌柜听了,呆了片刻,皱眉道:“原来如此。说来说去,你这小子也没那个好福气。你家怎会有这等神仙般的远房亲戚?”

        叶天涯伸伸舌头,笑嘻嘻的道:“许掌柜,你找我来,就是想打听这个啊。真是让你大失所望啦。”

        许掌柜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对了,我瞧那白姑娘眼中水汪汪的都是泪珠,多半是舍不得你吧。依我猜想,她一定是爱上你了!”

        叶天涯不以为然,微微一笑,摇头道:“你不明白。其实白姑娘和那些甚么连环坞的家伙一样,另有所图,这才留下来。许掌柜,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倒说说,我叶天涯穷小子一个,人家白姑娘如同小仙女一般。她凭甚么看上我啊?”

        说罢伸手端起面前茶碗,一口喝干了,又道:“许掌柜,我再说一遍,白家父女跟我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你老人家还是别瞎想了。哈哈!”站起身来,扬长出店。

        忽忽数日。这天晚间,叶天涯提着一篮逢集时所买的香烛纸钱、猪头三牲等祭品,自行走到苑宅废墟之中,在苑良姝绣楼香闺的遗址旁致祭。

        依着当地习俗,头七开丧,以吊逝者。只可惜苑大小姐香消玉殒,尸骨无存,芳魂何处?

        叶天涯伏地大恸,哭得十分伤心。

        其实他所以迟迟不走,便是为了祭拜苑大小姐。

        在此之前,他已悄悄来到不复存在的“叶家庄”故址之外,隔着断垣衰草,遥遥叩拜离世多年的家人。

        翌日叶郭二人吃过早饭后,来到镇外,行礼作别。

        叶天涯途南下。他将那柄“青钢剑”和神拳曾泰的遗物,连同宋玉福所赠的盘缠,郭昆新购的雨伞,一齐包成一个长长的包袱,打了个结,斜斜的负在背上。

        这个小小少年尚是第一次离开光武镇。他生于斯长于斯,一旦远去,心中大感不舍。兼之念及自己一个儿孤零零的上路,前路茫茫,吉凶未卜,越加忐忑不安。

        叶天涯脚步沉滞,走了几十步,一回头间,薄霜浓雾中,见远处郭昆的身影兀自呆立道中,竟未离去。霎时之间,他胸中感到一阵暖意,当下遥遥挥一挥手,转身更行之时,泪珠儿终于夺眶而出。

        如此凄凄惶惶的沿着官道一路向南,不知不觉间已走了二三里。

        待得转过一座村庄,渐渐云开雾散。但见阳光明媚,和风拂衣,又见行人来去,车马奔走,这少年亦渐渐随之心情好转。

        正自迈开步子急行,忽见迎面鸾铃响处,一匹快马泼喇喇疾奔而来,与他擦身而过。

        叶天涯回头一望,见马上之人一身锦袍大氅,头戴斗笠,腰挎佩刀,心下好生艳羡:“这人一定是个江湖豪杰。唉,我若是有这样的一匹快马,该有多好。”

        言念及此,自然而然的伸手背后,摸摸包袱,又想:“横竖现下我也有银子在身,不妨去买一匹马代步。对了,既要闯荡江湖,追杀仇人,单凭两只大脚板,几时才能到达?我得瞧瞧哪里有市集,也好买马。”

        想到这里,精神愈益振奋,足步加快。

        接连经过几个村子,行到巳牌时分,只见前面一座大镇,人声喧阗,车马杂沓。叶天涯心道:“这座镇子可比我们光武镇大得多了。想必今日赶集,才有这么多人。却不知哪里有卖马的?”

        他在人丛中东张西望,信步而行。但见店铺着实不少,诸物行货应有尽有,端的整齐,市井闹热,心中颇感好玩。

        逛了好一会,已是巳末午初,腹中饥饿,便即找到街头一家饭铺,进店入座,命伙计切盘牛肉,拿两个馒头。

        正吃之间,只听得鸾铃声响,蹄声得得,三乘马衔尾而来,行到店外,一齐停下。当先乘客跃下马来,说道:“就这间吧。掌柜的,有甚么好酒好菜,尽管上来!”一面说话,一面大踏步进来。另二人也即纵身下马,跟了进来。

        叶天涯转头一望,见当先之人是个锦袍大汉,约莫四十岁上下,身高膀宽,脸皮略黑,鹰钩鼻、八字须,英气勃勃。另外二人年纪较轻,也是锦衣劲装,精神饱满。

        三人均是头戴范阳斗笠,腰间佩刀。

        叶天涯师从“丑罗汉”慧空大师,颇得指点,一眼便即看出这三人步履轻健,高视阔步,显见武功不弱。

        但叶天涯随即目光不自禁的被门外廊下的三匹健马所吸引。只见那三匹马两黄一黑,都是腿高身壮,昂扬鬣,鞍辔鲜明,端的神骏非凡。

        叶天涯虽不懂相马之术,却也一眼而知,这三匹决计不同凡品。

        他愈看愈是喜爱,伸长了脖子左瞧右瞧,一时竟尔忘了吃饭。

        这当儿那三人已在隔壁饭桌上分别坐定。坐在下的那名年轻后生似乎饿得紧了,又即不住口的催促酒菜。须臾店小二端了一盘牛肉,一只烧鸡,另加两个素菜,又送了一瓶酒来。

        那后生伸手抢过酒壶,站起身来,先给那大汉斟酒,再替另一人和自己斟满了,举起酒杯,满脸堆欢,说道:“柳大哥,兄弟先敬你一杯!”另一人也即起身举杯,向那鹰钩鼻子敬酒。

        姓柳的鹰钩鼻子端起酒杯,摆了摆手,笑道:“坐下,都坐下!小方,我早说过了,咱们既已出来,天高皇帝远,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见外。一齐干杯!”

        三人一起干杯大笑。

        那姓方的后生道:“话虽如此。这次若非柳大哥拍胸膛担保,陈大哥或者有可能离京,以小弟的资质,哪有机会出来游山玩水?”

        那姓柳的喝了杯酒,摇头笑道:“方兄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哥儿几个明明是奉命拜寿,乃是公事。怎地说专门出来‘游山玩水’?这话若是传到别个儿耳朵里,只怕不妥。”

        那姓方的忙即陪笑道:“是,是!柳大哥教训得是。我方进明胡说八道,该死,该死!”

        另一人笑道:“方进明,你小子确是胡说八道。不过该死有些严重啊,还是该罚,罚你一口气先喝三杯!”

        方进明道:“好,柳大哥,陈大哥,小弟自知失言,先行自罚三杯便是。”自斟自饮,一连喝了三杯。

        那姓陈的是个黄脸汉子,向方进明摇头叹道:“忘了你小子是个酒鬼,罚这三杯酒,正遂了你的意,便宜了你。”

        他顿了一顿,又向姓柳的道:“柳大哥,这事说来也奇怪。只是替一个洗手多年的老武师贺寿,怎地还要劳动你柳大哥大驾,实在令兄弟百思不得其解。”

        姓柳的侧过了头,自顾自的喝酒吃菜,笑眯眯的却不接话。

        姓陈的见了,讪讪的道:“想来这事也是机密。只怪兄弟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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