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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十六章 北风雪


第二百零一十六章  北风雪



        换心之术无比的凶险,当东杨先生用刀片破开他的心口时,他竟发现那个男人的心红到刺目,那抹红色比鲜血还红,是啊,这颗为梅华妆所生的心,就如同他本人一样,总是炙烈而灼人眼球。

        东杨先生反复看了看梅华妆,眼神复杂,那一瞬间他竟觉得这女子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她担负了世间最大的恶,却有人为她生就了这样一颗炙热的心。

        他不禁想起了坐在金銮殿中的那个男子,在外人看来他总是凛冽的,亦或者无人可以看透的,可是有一天他在地宫,哭得像个丢失了糖果的孩子。

        他哭着说,“为什么朕的夫人要离开朕,她明明说好了要陪朕一辈子的,离一辈子还早着,她就等不及要离开了。”

        这之后他才听说,明郁和梅华夫人私奔了,那一天陛下之所以哭得歇斯底里,便是恨那女人毅然而然地离去。

        所以他用尽了一切的手段也要将她留下来,真不知道是因为恨透了她的背叛才这样惩罚她,还是说他其实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

        他们是一生一双人,陛下曾自以为是地这么说道。

        也许他根本不爱她,他更怕自己会一个人沉沦在黑暗里,被皇宫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溺毙。

        爱一个人不是单纯的禁锢,哪怕他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玺夜比明桓懂得透彻。

        这恣意邪肆的少年,真的为所爱的人收敛锋芒,成长为一个历经沧桑的男子了。

        “陛下给了她第一条命,而忘记给她心,可是你把她所缺的一切都给了她,也许你会和她走到最后,但也许你最终会万劫不复,一无所得,你后悔吗?”

        玺夜半阖着眼,发出虚弱地语调,“我绝不后悔。”

        一阵刺痛紧跟着席卷了他全身,他眉目煞白如缠缟素,却仍旧那么坚定地重复自己的话,“不要告诉她,我把自己的心换给了她,等她醒来后,我会去忘川找一个人,让她等着我回来。”

        东杨先生不由自主地问道,“忘川是什么样的?”

        玺夜双眼无神,也没有光华,“忘川没有光,只有黑暗,一望无际,令人绝望的黑暗……”

        东杨先生怅然不已,“是啊,所谓地狱便该是如此。”

        “可是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地狱,而是幽冥司,幽冥司的黄泉之刑,无人不怕。”

        东杨先生好奇地问道,“那是什么刑法?”

        玺夜不由看向身侧双目紧闭的女子,看着,看着,便露出了一道苍白的笑,“黄泉腐蚀之刑,由人腐蚀成魂魄,最后再由魂魄腐蚀成一道影子,再之后是连影子都干脆腐蚀掉了,在黄泉受这惩罚的人,都是生前罪无可恕,十恶不赦的人。”

        东杨先生眼梢一阵颤栗。

        “取心成功,你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为玺夜上了药,想要缝好人皮的时候,不知一下看到了什么,他顿时露出一道惊慌失措的神情,“你……你不是……”

        “乖乖闭嘴,如若你说了出来,那我便就此撕烂了你……”

        玺夜恶狠狠地瞪着他,尽管眉目还是那样苍白,但那眼神却比恶狼还要凶狠。

        东杨先生赶紧闭了口。

        眼见他慢慢消失,身后就如起了大雾一样,朦朦胧胧之中,有白骨从地底翻涌而出,于此同时,他的耳畔还传来厉鬼凄厉的叫声。

        东杨先生阖着眼,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也许,他真的就像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魔吧!不过这个魔却一点都不丑陋,反倒还让人觉得亲切。”

        东杨先生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收起了生死蛊。

        梅华妆一连昏迷不醒了三天,整个三天的记忆都是空白的,到了第四天她总算是清醒了过来。

        她揉了揉疲惫的眉心,莫名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始终像是少了一点什么。

        她起身走了出去。

        东杨先生正在屋子前,给药草浇水,看见她走到自己身前,他手中的喷壶“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脸上也跟着浮起一道苍白的笑,“你醒了。”

        梅华妆皱了皱眉,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转而她就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玺夜人去哪里了?”

        东杨先生如实地回答,“他说要去忘川一趟,还说是要找一个人,过不久就会回来。”

        梅华妆的眉头皱得更深,“怎会如此?”

        虽然他行事一向古怪,但还是第一次让她无法捉摸透。

        东杨先生悄悄抹去额头的冷汗,“苍葭那边传来了消息,他让我告诉你,明郁最近在发了疯地找你,你要是再不去,恐怕他会闹一场大的。”

        梅华妆微微顿了一下头,“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看着她走远,东杨先生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幸好她没有什么怀疑,否则他也难以自圆其说,关于生死蛊的问题,已然成为了他的禁忌,可是有一天如果她发现自己没有了超强的复原能力,那该要如何是好?

        他不由摇晃了一下身子,快入秋了,连这风也一天比一天冷。

        明郁确实就如同他所说,发了疯似的在找她,当她主动来找他的时候,他不禁露出激动而无法控制的笑容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我在树下埋了酒,我每年都会等你来喝酒……”

        梅华妆疾声打断他的呓语,“殿下,你病了。”

        这下连司诏脸上也有了可悲之色。

        是啊,明郁病了,从她离开的那天起,他就犯了疯病,他求而不得,自始至终都沉沦在那个梦中,越来越窒息。

        现在不过是全部的爆发了出来,谁能料到以后他会不会疯的更加厉害,那样狼狈而癫狂的殿下,应该是所有人眼中的可怜虫吧,偏偏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蒙蔽而不自知。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她不知是对司诏说,还是对明郁说的,明郁连忙说“好”,可是司诏显然防备她,“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殿下已经落到了这般境地,你难道还想让殿下当你的跳板吗?”

        梅华妆默然片刻,许久之后才说道,“这场交易结束后,如果我还活着,那我便会给他做好也是最后的补偿。”

        司诏听出她话中别离的意味,一时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你准备干什么?”

        梅华妆冷冷地迸出两个字,“亡国。”

        司诏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梅华妆忽然变得异常冷酷无情,“沁水,已是我最后的棋子,如果不从这里开始乱这国,那等我回到了皇宫,在他的控制下,我会更加寸步难行。”

        她的目光在司诏和明郁之间来回游荡着,“我因此想请你们帮忙,助我一臂之力。”

        司诏连连摇头,额上全然是冷汗,“你凭什么以为殿下会帮你,殿下怎么会帮你这种人,来亡了自己的国家。”

        “殷川不可能存活太久了,原本都在底下搞破坏的老鼠现下已经猖狂地爬到了地面上,他们还大胆地撕咬着皇宫……最大的老鼠已经急不可耐地要控制皇宫……”梅华妆说着,凛然冷笑起来,“与其让沉苏得去,还不如让我毁了它,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我在报仇,你和殿下同样也是,你当然会以为我是个祸水,害的殿下如此落魄,那从最开始,又是谁逼得我对殿下做了这些事情,事到如今,你还有得选择吗?”

        她果然比谁都看得清明,说得每一字都有道理得很,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可……可是……我也不会放心你,和你这种人合作……”

        梅华妆不耐地打断他的话,“很简单的事情,你可以试着和其他人合作,看他们给你开得筹码是什么,我可以保证我的筹码比他们都多。”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一个骗子。”明郁低吼了一句,“你只会害殿下,你还能给殿下带来什么?”

        梅华妆认真看着他,说道,“给他一个足够安定的后半生,你觉得这筹码怎么样?”

        司诏莫名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你真的……不,你习惯了撒谎,习惯了欺骗,我们都不会再上当了。”

        “如若你再这么执迷不悟,那么我便会就此离开,今天权当做我没有来过,因为他不是我的敌人,所以我不会以对敌人的手段来逼迫他就范。”

        眼见司诏没有半分合作的意愿,她也不再自作多情,强求于他,她转身拂袖离去,明郁从床上爬起来,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跟着她后面追了出去,“梅华,不要走,不要走。”

        司诏看着明郁,也看着她,感到头痛不已,“慢着,你回来。”

        梅华妆遂顿足,扭头看向他。

        司诏脸上流露出一抹别扭来,这个女人确实有一种本事,令人对她又爱又恨,“尽管我讨厌你,但我不得不承认你开出来的条件足够吸引人,帮帮殿下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梅华妆勾了一下唇角,信誓旦旦地说,“之后我会安排你们离开,我的人会易容成你二人的样子,来骗过所有人的眼睛,最后我会让你们两人合理地‘死去’,从这世上抹去你们的踪影。”

        司诏却摇头苦笑道,“还有三天了。”

        “什么三天?”

        梅华妆直觉不太对劲。

        司诏继续苦笑地说,“焱妃还有三天会到这里来,之后就会以养病的名义,把殿下强行接走,仅此这三天,才能逃走。”

        “虽然有点仓促,不过既然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也只好如此做了。”

        梅华妆说完这一句,便离开了,留下明郁和司诏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她走到偏僻的地方,吹响了笛子,这次直接召唤来的不是那些暗卫,而是苍葭本人,大概玺夜走之前,特意知会了他一声,所以这一次对她的召唤他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讶来。

        梅华妆直言不讳地说,“这次叫你来,也是想让你为我做一些事情。”

        苍葭恭从地握拳,“请夫人尽管吩咐。”

        梅华妆想了想说道,“你跟我扮演两个人,瞒天过海,并送他们出殷川。”

        苍葭神色一下严肃,“敢问这两个人是不是殿下和司诏。”

        梅华妆点头,苍葭却紧跟着摇头,“不妥,且不说这里有多少恶势力等着吞没他,就说我们之中还混杂了不少暗卫门的人,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像我一样帮助夫人的。”

        “暗卫门要杀死他,焱妃也不会放过他,那还有没有比较妥当的处置办法?”

        梅华妆开始觉得烦躁起来,这种情绪从来未曾有过,只是如今却让她心上难以安定下来。

        “暂时没有,只等玺夜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梅华妆摆手,打断他的话,“不可以等那么久了,三天之后焱妃就会来到这里,将明郁带走,此前我就必须送他离开。”

        她执意地说,“这样吧,你和某个暗卫门的人在沁水,易容成他们两的样子,瞒过焱妃的眼睛,其间你不需要惊动任何人,事成之后你也只需要偷偷处理掉那一个就可以了。”

        苍葭面带担忧地说,“那夫人呢?”

        梅华妆咧开唇瓣,露出一道森冷的笑,“我会带着他们离开,赌一场,看看是我的命硬,还是他们的刀厉害一些。”

        苍葭还是不放心,“这之于夫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噤声,我想好的决定不会再更改了,就这么办,我现在就要进入准备中,苍葭你负责好后续的工作。”

        这次她铁了心要做这件事,哪怕是玺夜在此都无济于事,何况是他,可是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应该说是夫人的态度,由以往的波澜不惊直接变作了现在的不耐烦,仿佛……仿佛无悲无喜的神忽然被赋予了人的情绪。

        这样好吗?

        梅华妆又回到了明郁的宅子里,明郁已经吃了药,陷入了昏迷之中。

        “司诏,我给你们换一张脸。”

        梅华妆摸上了他的脸,起初他还很不适应,但到后来也坦然了,这女子并非十足的坏心眼。

        梅华妆边给他易容边告诉他,“现在只有你一人清醒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殿下,你们离开后,隐姓埋名,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到殷川了,这里将来会掀起大乱。”

        司诏低声地问道,“我明白,那你呢?”

        梅华妆倒是满脸不以为然,“我不知道未来是怎样的,但是把握好现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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