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十二章 夺命眼

第二百零一十二章  夺命眼

        梅华妆暗自思忖了一会儿，才说道，“仅此一次机会，我可以把明郁带出沁水，没错，就应该如此。”

        玺夜眨了眨眼，“我知你让他出沁水是为他好，可是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即使修良大发慈悲放过了他一场，他自己也未必肯老实得跟你走出去。”

        梅华妆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肯？”

        玺夜慢慢晃过一道笑靥，“你精通国事，却未必懂得男人的心思。”

        梅华妆挑了挑眉，不由露出点莫名其妙的神情来，“男人的心思……你倒是说说看他的心思是什么？”

        玺夜反手指着自己，认真地说道，“对我而言，如果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选择逃避，还是在你的面前畏畏缩缩，我会觉得从此之后都抬不起头来，你可以让一个男人去死，但不能践踏他的自尊心。”

        梅华妆颔首，“我是为他好……不过，也许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玺夜不满地叫嚣起来，“什么有几分啊，是很有道理。”

        梅华妆转而说道，“那便改变一下策略，我去和徐虚影斡旋，你暂时先看着明郁，不要让他出现什么差错，待我想出办法来，就让他摆脱眼前的困局。”

        玺夜无比自信地说，“其实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你想不到的，我可以想到，不就是让他老实地离开，那还不简单。”

        梅华妆反复看了他两眼，总觉得忽然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你……不太对劲，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事情？”

        玺夜摊手，一脸理所当然，“我能对你隐瞒什么事情，凡是我知道的，我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你了。”

        梅华妆也没时间和他讨论这些，她立刻就吩咐道，“我暂且相信你一次，你去找苍葭，让他去给我弄些钱来。”

        玺夜恍然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那眼神不由地一亮，“怎么，你想和徐虚影做生意？”

        梅华妆微微颔首，“明郁号称可以给他市场，但是货物投放在市场上，也得有人炒价格啊，我可以帮他一把，让他赚的更多。”

        玺夜适时给她出主意，“不过我想，也许你还缺少第三个人和你唱双簧，现在有市场了，有人炒价格了，还独独缺一个为他承担风险的人，一旦这禁药的事情暴露，你想他会死得有多惨。”

        梅华妆想了一下，觉得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遂很快答应了下来，“嗯……不错，这也让苍葭好好安排一下，在这七天内，一定要这件事办得稳妥。”

        谁成想玺夜会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你是想让徐虚影的罂粟祸害殷川吗？”

        梅华妆有意垂了眸，掩饰了自己眸子里翻涌出来的黑沉之色，“殷川百姓是无辜的，但是明桓死不足惜。”

        玺夜沉声说道，“所以，你开始打算亡天下了？”

        梅华妆迟疑片刻，最后点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我甚至可以和修良来一场合作，他要对付沉苏，不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视那些鱼浮人的诡计，而我要对付沉苏和明桓，所以也打算全程装瞎子，让那些人血洗殷川。”

        “尘寰……殷川亡国后，你要如何？”

        话说到后来，他竟然有些颤抖。

        梅华妆满脸面无表情，“殷川没有了，我还能如何？”

        玺夜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攥紧着，迟迟不松开，“愿意和我一起走吗？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安宁的地方，那里没有纷争，也没有这些你所厌恶的勾心斗角，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一直……”

        “这个答案以后我才会告诉你，但现在我不想说。”

        梅华妆笑了一下，她是一个不会笑的人，如今那脸上突然多出来一点笑意，反倒让人感到很怪异。

        “我现在就去徐虚影那里和他商议，我们各自行动。”

        她借此抽出了自己的手，转身离去了。

        留着玺夜一人，看着她遥远的背影，眸色一点点地深沉下去，他说，“我会帮你扫除余下所有障碍的，不论沉苏还是明桓，亦或者明郁……你是我一人的，仅此而已。”

        此时，明郁的宅子里，由于将司诏派遣出去和徐虚影谈交易，没有一人管束他，他毒瘾发作，便控制不住地拿出了粉末去吸，他料不到蛇姬会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她轻蔑地看着他颓然的模样，“又在吃这粉啊！”

        “蛇姬，你来了？”

        见蛇姬一直在盯着那粉末看，明郁忽然发出一道突兀的笑声，“怎么，你对这些东西也很感兴趣。”

        蛇姬却好整以暇地说，“我对你更感兴趣。”

        她诡测的目光不断游离在他身上，让明郁徒自感受到一股凉意，尤其听到她说，“你身上有一股死亡的气息，在逐步地蔓延开来。”

        “你是说我快要死了吗？”明郁脸上没有露出一点害怕来，但其实也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正的索然无味，兴许在很久以前，他的心就麻木了，他的人也僵硬了，他喃喃地说，“真好，听到这句话我居然没有一点感觉，若说有，也只是释然而已。”

        蛇姬凛然冷笑起来，“你死了之后，焱妃会占据整个沁水，然后和鱼浮的人里应外合，此时在京城有沉苏咄咄逼人，在关外有鱼浮的士兵亦步亦趋，也不知究竟是你葬送了你的国家，还是你的国家葬送了你。”

        明郁眼中了无情绪，“殷川之败，大势所趋而已。”

        蛇姬不禁打趣道，“呦，听起来殷川亡国了，你似乎还有点开心啊！”

        明郁颓然垂了眸，“最起码她可以放下过去的执念了。”

        蛇姬的眼闪烁着几许凛冽的寒光，“她，指的便是梅华夫人吧！”她有意地说，“我现在还比较感兴趣你口中的梅华夫人是怎样的，毕竟在焱妃的口中，她就只是一个会使下三滥手段的贱女人而已。”

        明郁再三强调，“她不是。”

        蛇姬有意无意地套话，“你方便和我说些往事吗，我想听。”

        明郁明显是抗拒她，“我们没有过去，哪里来的往事。”

        蛇姬一挑眉，眼中又开始翻涌出嗜血的光来，“你觉得我会信，你真若是和她没什么瓜葛，你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带着她一起私奔？乃至郁郁不得志到现在。”

        “有些记忆被别人用特殊的手段剥夺了，我仅是记得有那么一天，我告诉她，只要她开口，我就可以带她走，然而她迟迟不开口，我就隔着一睹宫墙，遥遥望着她，想着她，她现在该是怎样的，应该还是冷冰冰地如一具尸体吧，过去的她，没有温度，不是冷也不是热，仅是没有丝毫温度而已，我那样想着她，她也全然不知道，或者说她知道但是她不以为然，人成长仅是那一瞬间的事情，我渐渐成熟，之后便索性放弃了去追逐前面那道遥不可及的背影。”

        他惨笑着，那瞬间，他仿佛被自己的世界遗弃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四下，没有生气，没有温度，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他就在那样绝望的笑容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并不能温暖她，能和尸体相互取暖的只有亡魂，现在我想，我活着不能见到她，也许我死了之后，才会让她温暖一次吧！”

        蛇姬不受控制地冷笑，“你死了也别想。”

        明郁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时间也没有察觉出来她的异样，他在恍惚中自言自语道，“我知这是一个妄想，不过偶尔拿出来取悦自己一下而已，而我如今也只能靠这些妄想和毒粉来安慰自己了。”

        蛇姬目露鄙夷，“你早知道这是有毒的，还去碰。”

        “为什么不碰，我还要大肆引入这些毒粉，让所有人都沉迷进去。”

        他说到这里，竟然露出无比癫狂的神色来，好像死了一个梅华夫人，他就要让整个殷川乃至整个天下为此陪葬，他也是一个痴情人，尽管蛇姬并不想承认这一点。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受伤至深的时候，我偶尔会想，毁了这殷川是不是会让她心上好受点。”

        蛇姬幽幽地提醒道，“那边传来的消息是她已经死了，就算你亡了国又能如何？”

        明郁反应过激，他看蛇姬的目光，仿佛她是一个罪人似的，他恶狠狠地强调道，“她没有死，我能感觉得到，这个不甘心的女人正在这片土地上，某个角落里，死死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我说过她是一个不甘心的女人，不亲手把自己的仇人送下地狱，不把这殷川毁之一旦，她就算死了，变作了孤魂野鬼，也会回到人生，血洗殷川。”

        蛇姬眯起了眼，一双冷眼一动不动地将他望着，“如果她真是鬼，你就不怕吗？”

        明郁平复了一下狂躁的心情，脸色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面无表情，“不怕她，是因为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复仇对象，她伤害不了我。”

        蛇姬嘲笑道，“她只是不屑于去伤害你。”

        明郁也没有因此被她激怒，他身上有种悲哀的气息四散了出来，“是啊，过程是怎样的我并不关心，我仅是关心，在我有生之年，还会不会再见到她一次？”

        蛇姬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知道你很想见到她，那么我姑且问一句，你见到她之后又会对她说什么？”

        明郁苦笑不已，“哪来那么多的奢求，仅是远远看到她一眼就够了。”

        蛇姬对上他的眼，眼中骤然发出诡谲而引诱的光芒来，“殿下，我想我可以为你完成这个心愿，但是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明郁的眼神微微变化，“什么事情？”

        蛇姬朝他扔下一把匕首，那双诡异的重瞳子看起来就像是魔一般的眼，令人惶恐不安。

        蛇姬漫不经心地吐出，“这把匕首上有至毒，不久的将来，还请殿下自裁吧！”

        明郁倒抽了一口凉气，忽然笑出了声，然而那眼中也还是没有一丝半点的温度，他就那样笑着告诉她，“蛇姬，现在想来，你真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啊！你身上带着的气势，除了梅华夫人之外，再也没有人比得过你了。”

        蛇姬慵懒地弹了弹指尖，“我猜，你下一句话应该是问我，我会不会伤害梅华夫人。”

        她的眼梢拖曳得极长，几乎快要垂进黑暗里，“答案是否定的，我很喜欢她，说不定我还会带她一起回鱼浮。”

        明郁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怪异来，“你喜欢她是什么意思？”

        蛇姬回避这个话题，仅是说道，“没什么意思，仅是表面一下自己的态度罢了。”

        明郁认真地看了看她，然后冷不丁冒出了一句，“焱妃手下有一个红胡子，你认识吗？”

        蛇姬脸上一愣，也仅是那一瞬间而已，那一瞬间之后，她又恢复到了从前的淡然，“有点印象。”

        明郁不露声色地问道，“说说看，是什么印象？”

        蛇姬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我来的比较晚，让我说出具体，我也说不出来。

        明郁的眼神一戾，“我来告诉你，焱妃手下根本就没有一个红胡子的。”

        他望向蛇姬，眼中透出阴沉的光来，“你是谁？”

        蛇姬被揭穿后，没有丝毫慌张之感，反倒笑了起来，“嘻嘻，你就算被毒粉吃昏了脑袋，也还是保存了一丝理智的，可是你没必要知道更多。”

        “你一定不知道这世上有种邪术叫做摄魂术吧，我让你见识一下如何？”

        她朝他走过去，明郁的武功很早之前就被明桓废掉了，一个没有武功，甚至连神志都不清的人，如何能逃脱的了蛇姬的手掌心。

        挣扎中，他看见，她那双眸中，血红色吞噬了墨色，好像幽潭中忽然溅落了血水一样，阴森而可怕。

        在彻底丧失自己的意识之前，他听见她说，“尘寰，不希望伤害你，可我向她保证过会把所有的事情办妥，你不想让心爱的人失望，我当然也不想，而事实上，我们的目的是一样，区别在于，你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还活着，我还可以待在她身边而已。”

        “今后，你还是明郁，我还是蛇姬，你说好不好？”

        那个女人退身，露出一张妖异的脸，这张脸属于一个男子，玺夜。

        玺夜，便是蛇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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