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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潮时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夜潮时



        深宫一如既往地死寂无声,宫人掌灯而来,宫灯被点亮,在四周洒落了一些细微的光,有一道枯瘦的身影垂卧在榻上,缟素似的纱拂过了她的脸,梅华妆吃力地睁开眼,她双眸红肿,眉宇间皆是疲惫。

        那是宴倾死后的第三天,她一病不起,几乎病得说不出话来。

        今日才勉强恢复了点生气,她从榻上坐起,视线拖得极远,她望见,宫人穿着鲜艳的衣服一前一后地走过低矮的墙,而那份鲜艳,不属于她。

        她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身体也渐渐滑落了下来。

        她险些要摔下床,男子强劲有力的手将她抱住,“梅华。”

        她猛然睁大眼睛,男子修长的身形映照在铜镜里,若隐若现,竟然是明郁,这种时候他偷偷潜入深宫无异于找死。

        明桓就等着这一天,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

        宴倾已经死了,他还会远吗?

        她的嗓子已经哭肿了,发不出一个字来,她只得扣住他的手臂,希冀让他离开,她用力过猛,尖锐的指尖纷纷陷入了他的手臂上,瞬间就留下了鲜红的血痕。

        他不躲不闪,明显是误错了她的意。

        明郁怆然地叹息了口气,“梅华,陛下今日偶尔提及说要给我一处封地,让我远离京城,其实我心里明白,他是要我离开你,可我要是不愿意,陛下也强迫不了我,那我现在要问你一句,你是要我离开,还是要让我留下?”

        梅华妆止不住地摇头,眼中血丝密布。

        明郁不明其意,“梅华,你连一句话都不愿和我多说了吗?”

        她张了张口,嘴里奋力地迸出一个字,“郁!”

        明郁既惊恐,也激动,“你叫我什么?”

        梅华妆的胸腔仿佛遭受到了一记重击,一口血冲出喉咙,喷到了他的脸上,她一下松了手,彻底昏厥过去。

        隔了一日,她心中的预想果然就成真了。

        她还在被治疗的时候,整个宫中就传遍了明郁偷偷潜入她的宫中,暗害她的事情。

        卫隽承了明桓的命令,带着一队铁骑来到了他府邸中,明郁当场就掷了自己手中的酒坛。

        卫隽眼皮一抖,哪怕眼前的目光似能杀人,他还是坚持把自己的话说完,“昨日殿下偷偷去过梅华夫人那里,并暗害了她,今日她病危,奴才们奉了陛下的命令,想对此事做一个彻查,凡请殿下随我们走一趟。”

        明郁眸中戾色深深,“你说我暗害她,我怎么可能这么做。”

        卫隽拿出一个盒子,他翻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段绸带,绸带上似有一股幽香,直往人鼻孔里钻去,他说道,“这就是证据,你身上带着的那股香味,就是引起她重病的缘故所在,这对常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夫人尚还重病未愈,殿下这么做,着实有一百种嫌疑。”

        “香味?我并不知……”

        他说到最后,忽然惨淡地笑了起来。

        他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明桓要致死他,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明郁半跪下来,捡起了酒坛的碎片,指尖鲜血就犹如她眉尖花钿,鲜艳而浓烈,他看着那抹血红色,无力地说,“至少,让我在死前见她一面。”

        黄昏渐至,天上共有朱红的落日,和那抹惨白的月轮,为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涂抹上一层光辉。

        余晖落了他满身,他踩着一地的脏乱,一步步接近他心中最向往的地方。

        以防遭人非议,卫隽只容许他从小道上入宫,这条小道偏僻,寻常就没有人的生气,正逢夜幕降临,这下更显得阴森可怕。

        半空里,漫天飞着凌乱的鸟雀羽毛,还有屋顶上,一只乌鸦冲啸而过,发出尖利的啼叫,无不宣示着他此行的不祥。

        他走过人生里最漫长的一条路,终于在长生殿前驻足,迎面走来几个宫人,没有对他指指点点,却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他不觉半分羞愧,只觉心里有什么空了一块。

        因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入宫,也是最后一次见她。

        从此往后,这些非议,这些异样的目光,都不再属于他。

        宫人为她通风报信,于是梅华妆屏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坐在孤灯里,等待着他的到来。

        回廊的脚步声停顿了片刻,明郁似在迟疑着什么,迟迟不入。

        梅华妆掷了手中的珠钗,在死寂的一室内,发出突兀的碎裂声。

        明郁生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几乎没有什么考虑,就霍地冲了进去。

        他眼前,那个身姿单薄如纸的女人,正坐在榻上,梳理着自己的满头的墨发,那墨发逶迤如瀑,恍若缠绕在他的心头的一缕情丝,一点点地让他窒息。

        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帘,明郁遥遥相望着她,他突然唤道,“梅华。”

        明明是一面窗帘的距离,他们之间隔着的却像是整个世界。

        梅华妆掩不住愤怒,连日来遭受的委屈一股脑地宣泄了出来,“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你会死在京城这阴谋旋涡里的,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命是你的,你自己都不在乎了,谁还会为你在乎?”

        明郁似乎觉得她是在担心自己,他忍不住扬了扬唇角,“你昨晚唤了我一声郁,能再这样叫我一声吗?”

        梅华妆挥去脸上愤怒,又换上了往昔的冷漠,她有意别开眼,“你听错了,我叫的是宴,宴倾的宴字。”

        明郁不以为然,“你还要骗我,我亲耳听到的,哪还会有假。”

        梅华妆皱眉,“既然是听到了,又能如何?”

        明郁忽而凝重地答,“宴倾能保护你到死,我也想看看,你值不值得我护你到死。”

        “不值得,这个答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还要如何?”

        说到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她竟有些声嘶力竭,“你,你们……究竟还想怎么逼死我?”

        明郁沉默了许久,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熟透的青梅,他用手慢慢地摩挲着,眸中闪过一丝水色,“梅华,我在院中种了青梅,每年都会采摘那些青梅,酿一坛好酒,你若有空,来我这里喝酒吧!”

        她的眉头拧得死紧,“殿下什么时候才能记起自己的身份,记起我的身份来。”

        “我只记得,当年长街尽头,红袖招下,那匹枣红烈马上,有一个浓烈而跋扈的少女,对我说,你的画还欠缺了一首诗,我这里正好有一首诗,十两黄金卖给你怎样?”

        明郁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神色恍惚,悲怆不止,“我有的是钱,我不光要买下你的诗,还要买下你。”

        梅华妆脸上一阵发白,“殿下,你未免有些入戏太深了。”

        他止笑,“我偶尔会想,如果是我先在大漠遇到你,是不是之后便不会再有那些悲欢离合了。”

        梅华妆狠喘一口气,“如果我能回到过去,那我再也不会选择,在那个烈日下,将我的诗卖给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人。”

        明郁固执地问,“你心中可曾……”

        “不曾。”

        她回答地决绝,几乎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余地,“你听明白没有,我们没有以后,有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恶果,苦果。”

        明郁后退一步,将自己的身影隐在黑暗里,“我还是会在那棵青梅树下埋下那一坛梅子酒,等那个少女,等她的赴约,因为我知道,她心中一直很苦,我要把那些熟的青梅酿成一坛世上最甜的酒,喝了那酒,她就会忘记种种不快。”

        他说完这一句,就落寞离开了,梅华妆绞着自己的发,泪水混杂着血水哗然而落,“说要为我至死不渝的那少年,三日前,他果真没有辜负他的约定,他死透了,你知道吗?我再也不想看到有人死去了。”

        “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一个人有多的绝望……”

        梅华妆知道自己就这么放任他,明郁绝对会死,所以,她只得去面见明桓,只得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她去时,明桓还在批改奏折,卫隽守在一旁,眼神有些疏散。

        已是夜半子时。

        她在静谧的大殿内,掷地有声,“陛下。”

        明桓碰地一声掷下了笔,眉宇间皆是阴鸷,“宴倾死后的三天内,你没有和朕说一个字,为什么现在要和朕说话,其实朕都猜到了,你接下来要和朕说些什么。”

        她跪下来,乞求道,“请陛下饶恕他一命。”

        明桓止不住地冷笑,“呵呵呵,为了宴倾,你要和朕冷战,现在又要为了那该死的竖子,说要与朕重归于好,你从来都只为旁人忙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对朕多一分真情,少一分假意。”

        她把头贴到了地底,磕出了一地的鲜血,“陛下,宴倾死后我忽然想了许多,我不再想逃走了,我愿意陪陛下锁在这金丝鸟笼里,一辈子。”

        明桓敛眸,“这是你的承诺?”

        “生而不同衾,死而睡同穴,这便是我的重诺。”

        梅华妆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完,从那时起就有一根无形的绳索牢牢套住了她的身体,她知道,直到死,她都不可能挣脱的开。

        明桓沉吟良久,忽然就说道,“朕姑且饶恕他一命,但前提是,他能回到他的封地,不要继续待在这里,成为朕的眼中钉。”

        见他总算是松了口,梅华妆的心头大石也落了下来,转而她就将手中紧攥着的一封信笺呈上去,“这是我事先备好的规劝信,请陛下过目。”

        明桓没有看,他似早有预料其中的内容是什么,其实更确切地说,他是算定了梅华妆不敢再欺骗他,随即他就偏过头来,对卫隽使了个眼色,“很好,卫隽,你亲自送去吧!”

        卫隽拿着那封信,俯身告辞。

        梅华妆下意识地攥紧手掌,她在等待明郁的妥协。

        天际初初泛白光时,卫隽从殿外走来,他脸色不霁,甫一进来,就是重重地跪下磕头,“殿下……他抵死不从。”

        明桓看着梅华妆,眸中寒光四射,“你听到了,这便是他的答案,纵你有心护他,也无济于事。”

        梅华妆拿着悬丝割裂了自己的脖子,瞬间那殷红的血就流了一地,她执拗地说,“请陛下再为我妥协一次。”

        明桓登时大怒,“为了他,你便这么不爱惜自己?”

        梅华妆神情惨然,“陛下一贯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是陛下让我招惹上他的,现在又急于让他抽身退出,世上岂会有这样来得轻易的感情?”

        明桓压着手中奏折,怒火之下,奏折都被压得变了形,“你是朕手中得心应手的一把刀,朕还不想这把刀变钝。”

        梅华妆的手继续往前伸了一寸,这次伤口更深刻,流下来的鲜血也就越多,她惨白着脸,徒自说道,“再往前一寸,我的头颅便会掉下来,到时候就算陛下请来东杨先生,也已然无济于事。”

        明桓不得不叫停她,“住手!”

        他眼中似能喷出火来,“你就是笃定朕需要你,舍不得你死,是不是?”

        梅华妆阖了阖眼,“陛下,这是我欠他的,我该要还清的。”

        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明桓为了保全她,不得不妥协,“你想保全他的命,那朕要你亲自去扯断他的执念,你愿还是不愿?”

        “遵命!”

        她跪下来,身形晃晃荡荡,好似被抽光了一身的力气。

        明郁在梅子林下,等候了一夜,他在等那个女人,如今这女人就站在了他的眼前,带着一脸疏离,唤他一声,“殿下。”

        他胸口依稀带着点闷痛,“你怎么会亲自到我府中来?陛下不会责怪你吗?”

        梅华妆看着他的眼,静静地说,“娶沉焱吧!”

        明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要我娶别的女人?”

        梅华妆垂眸,不去看他满脸的失望,“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明郁的神色稍霁,“梅华,你是想让我活下去,才让我娶沉焱吗?”

        梅华妆不假思索地说,“我厌恶你,希望能借此摆脱你。”

        他似听到了一个什么大笑话,竟然笑出了声,“什么,你再说一次?”

        梅华妆从地上捡起一颗梅子,那梅子没熟,她吞入口中的时候,一股苦涩充斥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到最后,她的脸上也都沉淀着苦涩,“一个梦走到尽头的象征就是,身在梦里的人忽然清醒在梦中,她急于摆脱梦境,哪怕那个梦境再怎么美轮美奂。”

        明郁哑着嗓子,“你可曾……”

        梅华妆疾声打断了他的话,“不曾,你如果听不懂我的答案,那么我会给你说上千百遍,直到你听懂为止。”

        明郁浑浑噩噩,似怎么也不能相信,“我不懂,为什么你昨日还好好的,到了今日就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她苦笑,“那天你偷偷潜入我的宫中,你身上带来的那股香气,让我中毒,这是我的一个借口,不,准确地说,是陛下给我的一个借口,想致死你,他总有各种五花八门的借口,到了今天,你还看不清现状吗?”

        明郁嗫嚅着苍白的唇瓣,一点点地露出无力的笑,“梅华,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梅华妆亦是有气无力地说,“是,从开始的那天就是尽头,我是梅华夫人,不是那个当年你所看到的少女梅华。”

        明郁失力,半跪下来,痴痴地说道,“我在梅子林下埋了一坛好酒,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就来品尝吧!”

        他执着至此,谁也不能将他从梦中唤醒。

        梅华妆离开了,回去后,明桓就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火,他脸上的阴沉仿佛要渗落出墨汁,“娶了沉焱,他便有了留下来的足够资本,呵呵呵,梅华,你果真是好手段,知道哪一招,能让我骑虎难下。”

        梅华妆淡淡地说,“陛下,给我你的惩罚吧!”

        他忿忿甩袖,再也不看她一眼,只道,“卫隽,带她下去。”

        卫隽将她带到了宴倾死时的那个地方,那块平地上,还流着他的鲜血,殷红而斑驳。

        明桓知道,什么对于她来说,才是致命的,所以他命人在刑台上,放了一面硕大的镜子,镜子将她包围起来,每一个地方都倒映着她惨白若鬼的脸,她觉得有一只手放在她的脖子上,逐渐收紧,她一点点地窒息,一点点地接近死亡。

        在这里,白昼不分,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而在那片黑暗里,她一度失去了自我。

        以后的每一天,她的脑海深处都会不断回放着宴倾死时的模样,那个少年仿佛就在镜子里,看着她,对她傻傻地笑,她稍一回过头来,镜子里的虚影就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一个人时,她常常哭得肝肠寸断,身体的痛楚永远都抵不了灵魂的钝痛。

        明桓似乎忘记了她,似乎想让她在这个地狱里,受一辈子的惩罚。

        一个月后,她形容枯槁,时常在夜里发出崩溃的喊声,“啊啊啊啊啊!”

        这歇斯底里的喊声终于引起了明桓的注意,明桓来到刑台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问了一句,“你知错了吗?”

        “陛下。”梅华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她费力地扯住了他的衣袂,整个天地间,都回荡着她卑微而细弱的道歉声,“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明桓挥去脸上密布的阴云,“那好,朕带你走,带你回到刀鞘里。”

        他的深宫,便也是她最华丽的刀鞘。

        梅华妆跟在他背后行走,她心中如同住了一只狰狞的野兽,发出痛苦的咆哮声,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和他同归于尽,心思回环时,她又无助地看着他,“陛下。”

        明桓回过头来,眼中戾光迸发,“朕知道,方才那瞬间你想对朕动手。”

        她看见,那男子的脸孔陡然变成了可怕的野兽样,他指着身前的那面镜子,“你看那里。”

        梅华妆惊慌失措地看着前方,她看见镜子被击破,后面伫立着无数的暗卫,纷纷举着长剑,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明桓眯着眼,对她解释道,“如果你真动了手,那么你会得到和宴倾一样的死法,那些就是当日杀死宴倾的人,他们很有经验,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死得痛苦不堪。”

        她听不到他后面说了什么,她只听得到宴倾二字,而这些人就是当日杀死宴倾的凶手,她发疯似的冲过去,手中武器被缴,她就胡乱地撕咬他们。

        明桓仰头望着天,唇角渐渐露出一道古怪笑容,“传令下去,梅华夫人回来了。”

        从此,她不人不鬼,终是他一个人的牵线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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