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第四时代

摆在陈默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跳or不跳。

        如果跳了下去，这十八层楼的高度几乎一定会带给他死亡。如果发生奇迹，上天开眼让陈默侥幸活了下来，那他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让自己活下去，而不是连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说不定还会从此多出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新时代的雷锋。

        如果不跳，陈默就得继续面对啰哩吧嗦的上司、每天笑眯眯的问你房租准备好了没有的房东、把自己当做贵族把他成奴仆的客户……他就得继续着自己那毫无新意可言的生活，继续扎在这个名为普通人的怪异群体，以一种病态的行为模式生存下去。甚至就连所谓的“奋斗”，陈默也找不到理由让自己去做。

        为了谁？为了自己？别搞笑了，为了自己我为什么要上班？

        为了父母？爱人？但是我都没有啊！

        对于陈默来说，他的选择似乎就只有一个。他软弱，他愚笨，他势单力薄，他能选的选择就只有懦弱的活着，或者带着那么一点小小的勇气去死。

        但是陈默……究竟代表着什么？

        我……又为什么会成为“陈默”？

        陈默当然不是跑到天台来思考这种无聊的事情的，他只是在回忆。

        回忆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变成这幅样子了呢？

        高中？还是更早之前？原因呢？某个无意间产生的想法吗？

        对于陈默来说，这个世界是狭隘的，是孤独的，是一成不变的。生活二字就像是沉重的锁链，将他拴在了这小小的范围之内。

        但摘去“陈默”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让他只作为一个纯粹的人类的话……眼前的路似乎就会变得开阔许多？

        陈默没有喝酒，他很冷静，很清楚自己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

        他是孤儿，没有亲人，一生至此二十余年，也没有爱人。那这个名字带给他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就只是一个代号吗？

        似乎真的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而且这名字取的还不怎么样，充分体现了起名者的无知与愚蠢。

        陈默认真的思索过自己在大学毕业后该怎么生活，并制定了非常详细的计划书，只要成功熬到毕业，他坚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成功人士”。到那时，就可以报答梅叔对他的恩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漂泊在外，根本没有脸面回去。

        但现实是很残酷的，高中时他就因为打架被开除了。

        靠着志愿者带来的钱和一天打三份工，陈默总算是依靠自己活了下来，甚至还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有着不算太低的薪水，比大部分高中同学的情况还要好。

        但是……有什么意义呢？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吗？

        陈默懒得考虑这个问题，他跑到天台也不是想自杀，就只是想吹吹风，抒发抒发心中的不满。但到了这里之后，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只不过他想的更加简单，就是未来该怎么生活？

        无论是怎样生活，他也不想像现在这样生活。

        他从一开始就和甘愿被同化的人不一样，他更善于保持自己的特点。也许生活能压迫他成为别人眼里的陈默，但陈默永远只会是他自己，他可以不叫陈默，但他无法否定自己。

        只要从这个世界虚假的部分中醒来，他就会记起自己到底是谁，会记起陈默到底是谁，而不是告诉自己：我就是陈默。

        只要自己不去骗自己，还有谁能骗到你？只要你愿意醒来，那就一定能醒来。

        只要记起自己摘去名称后的身份，就能察觉到现在的自己到底有多可笑。

        我是谁？谁是我？

        我叫陈默，在一切关于我身份的附加词之前，我只是一个人类，普通人类。

        如果待在这里的是什么热血愤青，说不定还能想出“我要亲自给这个名字赋予意义！”之类的中二台词。可惜待在这里的是陈默，是一个表面谦和，有礼，长得还算不错。实则自大，狂妄，觉得自己高于任何人，还稍微有一点不和谐的颓废的普通人类。

        他就只是打了个哈欠，往下方的公路极没素质的吐了口痰，然后发呆。

        如果有人此时看到他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傻子，而不会产生“他目光深邃的在思索问题”的错觉。

        但是他真的是在思索问题，目光……也勉强算得上深邃。但说真的，傻子思考问题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

        几分钟后，陈默掏出手机给老板打了电话，不顾他指责自己为什么在这么晚打电话，直白的告诉他我要辞职，然后便挂掉了电话。接着打给了房东，告诉他房子不租了，里面的东西不要了，钱也不用退了，爱租给哪个傻子住就租给哪个傻子住去吧。

        想了想要不要打给哪个朋友，这才发现自己在这座城市中竟没有一个称得上交心的朋友，只好收起电话，随手丢向了天台下方。要是砸到人那可就有趣了，说不定还能杀人呢。陈默活这么大可一个人都没杀过，想想还觉得有些遗憾。

        他也只能继续遗憾下去了，这大晚上的根本没几个行人，想要砸到人实在有点难。

        抬起头，以寂寞的45度角仰望天空。运气不错，居然刚好看到了一颗流星。

        流星啊流星！请你赐给我控制时间的超能力吧！没有超能力的都市生活实在是太无聊啦！

        惯例，陈默很随意的许了个很愚蠢的愿望。不过向流星许愿这件事本身就很愚蠢，所以陈默并不介意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愚蠢。

        流星划落，陈默依旧还是那个陈默。

        撇撇嘴，陈默抄着口袋转身离开了天台。

        接下来先去银行把钱取出来，然后……回去看看梅叔吧，好几年没见到他了。

        ……

        流星划落的同时，某个城市，某个建筑，某个房间的床上，原本正处于睡梦中的男人睁开了双眼。

        “第四颗……来了么……”

        穿鞋下床，裹起睡衣。

        “维克托，标记出所有被影响到的人所在的位置，确定他们的强度，一定不能漏掉任何信号强度在S以上的超人类。”男人边说话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凝望着黑色的夜空。

        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看不到。

        房间角落中的古怪机器突然自动启动，冰冷的机械音从内部传出：“已接受指令，正在执行。”

        “已完成，是否查看？”

        男子叹息一声，拉上窗帘，向着角落走去。

        “真快啊，已经到第四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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