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 七
“诸位,我家姑娘见不得有人在四方城内撒野,请速速离开,永不再踏进四方城一步。”来人一双含笑的丹凤眼,眼波流转,眼下一颗血红的泪痣。
“你是何人!黄毛丫头竟敢大放厥词!”
来人轻轻抬起手,挥了个微小的弧度,那名说话质问的道人瞬间被一股大力弹出去,重重吐出一口鲜血,不再动弹,显然已受内伤。
“我家姑娘说,冥顽不灵者,可自行了断。”
剩下四人对视几眼,恨恨扶起地上的道人,转身作个礼离开了。
未央静静抱着秋元的尸体,面无表情抬起头:“你是谁?”
“千年酒楼,乌蝉。”
未央眼神微微颤动,声音沙哑:“能不能带我去见姑娘……”
乌蝉轻笑点头,侧过身:“请。”
四方城有酒楼,书“千年”。
未央带着秋元的尸体跟着乌蝉,刷着朱红色旧漆的木楼出现在眼前,古老的木楼上除去正中间一块旧旧的牌匾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未央定定望着牌匾,上头只书了“千年”二字,字迹缭乱疏狂。
牌匾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浮灰,好似多年未曾擦拭,只东南角一小块,被雨淋过倒是干干净净透出烫金的一部分字体来。
………
南生拨着小算盘打量未央,灼颜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含笑看着她。
未央仰着头,轻叹一声道:“我于混沌中生,于混沌中死,于混沌中寻求爱恨,一生混沌而过。他一心要杀我,最后却为救我而死……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他本可以不遇见我,是我的私心……”
灼颜抬手阻断她的话:“你要他活?”
未央平静点点头道:“我愿意生祭妖灵,永绝尘世,换他归途莫遇,平顺此生……”
说着跪拜在灼颜跟前,乌蝉含笑静静立在一侧,问向主位上的女子:“姑娘?”
灼颜对着未央点点头:“如你所愿。”
……
“有人祭了灯,你可安心?”南生“滴答”一声拨弄了一颗算子,眼神在正用生魂结印续灯的灼颜身上转了转,手里递给她一个琉璃盏。
灼颜双手凝决划出一个巨大的光环,心口缓缓发出绯色的光泽,一盏魂灯像是从她身体中分离出来,慢慢升上虚空。她眉头紧锁,巨大的魂力撕扯元神,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南生顿了顿,抬手抚上她的后背,顿时一股气流沿着灼颜的气息往周身流走,他摇摇头道:“东君若是知道你这样伤害自己……怕是会心疼吧。”
灼颜一面点灯一面咬牙道:“少废话!要不你也祭灯?好让他早点醒过来心疼心疼我?”
南生不知道她这样算不算是在耍他,按照对话内容应该是算的,但是灼颜的态度又实在太正经,太严肃,吓得他连忙摇头:“我觉得,东君从前日理万机,为神界操碎了心,应当让他老人家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才是!而且,千年十分需要一个我这样法力高强,任劳任怨又分文不收的掌柜!”
灼颜不再理他,等灼颜将魂灯续好后才十分痛快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
南生痛心,妖生艰难呐!
灼颜回过头道:“不然我去冥府将泽羲的魂取来?”
南生:“……”
“听说城里最近死了好几个人,皆是被挖心而死的,那个道士以为是未央,哈……愚蠢。”灼颜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南生看了看她道:“你这个听说我倒也听说过。”
灼颜白了他一眼,继续道:“近日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比如?”
“比如……”灼颜歪着头想了想,忽而勾了勾唇角:“比如你为何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在我面前瞎晃悠,我在想,难道是觉得活够了,时不时出现在我跟前提醒我,你的魂可以祭灯……”
南生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开,好吧,他不该多嘴的。
灼颜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近日她体内魂灯时不时会异常灼热……你也该醒了吧。
……
一年后。
寂静幽深的普阴山下,有一片桃花林,每每到了花期便妖妖灼灼的开成一片。
秋元总爱这个时候在边上的茅草屋里住下,守着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
师门的师兄弟问他,为什么偏偏喜欢这里的桃花?
他……他也不知道……
有一天,从树下走过,地上一截被风雨折断的树枝,他弯腰拾起,树枝上几朵桃花还没来得及开放,他笑笑将它□□泥土里。
他问自己,为什么喜欢桃花呢?
轻风将花瓣吹了满袖,也许是因为……因为……因为什么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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