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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走


岭南偏地,走官路至赣水,尚有三五百里,古嫣然敢今夜发兵,定是天忍教早已从汴京出发,一路南下,途中不免节外生枝,我这段时间都在这地界,实然不知江湖上的传闻如何,心是忖着,遇到乐宜等人,该是如何对付,虽不会被他们轻易虐杀,但对付起来,也绝对不易。

        姬铸没有与我同行,我也了却份心思,一方面可以让他做好善后,另一方面如若东窗事发,以他的武功,五毒教的小喽啰还奈何不得。五毒教马匹不多,古嫣然自是坐下名驹,绰号“小的卢”的黑马一匹,据闻红黑蓝白黄各旗主也都骑乘着颜色一致的马驷,比如蝶飘飘就是红马,卢笑贫就是白马,关万山也是黑马,胡献姬则为黄马,我便十分好奇,蓝旗旗主韩破山到底骑乘什么?我缩地追上蝶飘飘,想问个清楚。

        “你就为这事追我而上,耗费内力?!”蝶飘飘迁怒道,除了旗主和教主,其余教众大多都是跑步前进,骑乘再慢的马,多少也有掉队,所以教中也有马车在后压阵,谁若不行,可上车而坐,五毒教众又都要脸面,就是跑死也没有坐得马车的。

        “我没见过蓝马……”

        “我也没见过……”

        (一)

        过了寅时,已进入龙泉村境地,古嫣然命教众兄弟就地歇息,天亮出发。我实在没弄明白赶夜路的缘由,若是说急着与天忍教汇合,应该日夜不休,赶紧赶路才是,但这又悻悻然休息上了,是怕没了力气不成?又不好再问,捡了树枝,在地上乱划着。

        “木一楼,划什么呢?”

        先是一惊,抬首望去,蝶飘飘走了过来。

        “没什么,乱画一通。”我站起身来,直言:“旗主有何指示?”

        “前方不远就是龙泉村,我看你本是愿用剑的,身上这把蛮刀自可当去,换了剑用,毕竟,龙泉剑,还是不错。”蝶飘飘看着我背后那柄从蛮夷首领那里夺来的宝刀,似是想笑,却装作严肃。

        “我曾在蜀冈山一带,丢过一柄玄铁宝剑,之后用什么剑都不过而而,难得遇到一把趁手的宝刀,还是不换的好。”嘴上说着,心中却明亮,盖有两三时辰就能到龙泉,换了兵刃,叫你瞧出我武功家数,岂不要穿帮?

        “这么害怕漏了武功?”蝶飘飘笑起来,忽地走上前来,在我耳边悄声道:“别以为卢笑贫那边糊弄过去,我这边你也能随意蒙骗,你最好告诉我殷童哪去了?!”

        “……”听着这话,我顿时脸色尴尬,本来殷童死后,我应该全身而退,但为着与义军里应外合,不得不继续暗插其中,“回旗主,昨天早些时候,我与殷童在林中散步,不巧遇到毒蛇,殷童被咬伤,我将他送在捕蛇人那里,好生休养。”我向后退了几步,抬手作揖道。

        “最好如此,你若负了那姑娘,休怪我对你不客气。”蝶飘飘转身,走开几步,又道:“此地于衡山不远,怕衡山派有所动作,你要先行打探了去。”说着,便向远处走开,留我一人汗流浃背。

        这阴寒天气,若不是被逼得冷汗直流,怎会出这么多汗。离开众人目光也好,我简单背了行囊,直接西北而上,衡山派确实进得很,不想武林正道再来牺牲,只得先行动身,以防万一。

        (二)

        相传武林盟主出身衡山派,本是轻舟老者的大弟子,一身武艺精湛,又得少林、武夷、崆峒前辈相授绝技,当年华山问剑推举武林盟主,怕是不过而立年纪。听闻去年年初,岳飞元帅被害风波亭,盟主前去救人,却无功而返,之后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连年来,大宋武林群龙无首,这盟主亦不知身在何方,坊间传说,独孤盟主已经死了,可此次义军集结,恐是这谣言不攻自破。

        蝶飘飘未给我马匹,可能是相信我的轻功。龙泉自衡山不到百里,晌午之前,定能到达。晃晃悠悠在林见徘徊,本想甩开身后监视,细想也是无妨,一来未必真能遇到义军人士,二来跟着我的人,武功也不差,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行进间不多时,已过龙泉,到衡山。就说这初冬时节,乍寒还暖,天空中偶有飘洒细雨,实在扰人。又走一会儿,雨水渐大,只得找到一亭子避雨,想着那监视不敢贸然现身,让他们淋雨风寒也好。

        在亭内,看着细雨飘零,心却念着当年独孤盟主的故事也是从此地开始,北宋末年,中原天心飞仙四大剑客于武林中成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独孤盟主正是仙剑独孤云之子,破五色,立盟主,救岳飞,一干英雄事迹荡气回肠。偶过村落,仍有说书人为其传得佳名。我不知这立书说传的人有甚想法,单是觉着大仁大义,我已不可企及。

        霪雨斐落,远处山道上暮暮然有一身影。定睛望去,蓑衣斗笠,倒是合了天忍教的装束。我在亭内不动声色,静观其变。突地从周边树林冒出几个人来,心想这几个人也是武功超群,不然以我无相功现在的功力,应该不难发现他们。又想起虚竹子尊主让我改了这内功名字,我也是悻悻然,《千字文》里藏了行劲的法门,我可称这功夫名为千字也好。正出神功夫,蓑衣竟和另外几人动起了手,看装束,夜行衣,蒙面,不是好人,可我贸然出去,只怕监视的小子会坐实了我细作身份,实在尴尬至极。

        看着远处林外,蓑衣已占了下风,对手林林总总,也有十来人,加上亭外监视,也有三五人,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挺身而出,怕是两人都难全身而退。正想着该怎么办,那蓑衣已向亭子奔来。难不成是打不过?不应该啊,看那剑招可能是粗糙了些,但对付这几个萌面杀手,力战之下,应该可以,为何过来?!

        “少侠,可否出手相救,在下有药师在身,不可纠缠!”听声音该有不惑年龄,身形却是年轻许多,明显他是发现这亭中有人看戏,过来寻得求救。

        “前辈,我本自身难保,你于我来,也是无济于事啊!”我瞠目笑着,没办法已拔出宝刀,因着那几个黑衣杀手也一齐过来。

        “江湖救急!”

        “你可要还我这人情!”说着,持刀起势,缩地而上,对手有一领头,手持流星铁链锤,后面的黑衣人也都拿剑在手,说时迟那时快,我蹭地突向前去,不理湮没在细雨中的监视,刀起刀落,先砍了两人,那蓑衣缓了口气,也不含糊,随我杀入敌阵,一刺一劈,也是两人毙于剑下。

        “在下衡山派卢青,敢问阁下何门何派?”

        “萍水相逢,你不说是江湖救急么?”我转了刀锋,又缩地上前,搪了几人攻势,回首道:“不想祸水东引,就别问我姓甚名谁!”

        “……”卢青也是尴尬笑着,“也是,也是,不知少侠可否抵挡这攻势,我有要事在身,要先走一步。”

        “你这是拿我当挡箭牌?”一时情急,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这几个杀手出手可不含糊,我还没见得清武功门派,把我往火坑里退,自己走,你觉着好么?”

        话语间,又有几人中招,那流星锤看是急了,自己也杀了进来。头目武功当真厉害,一撇二甩三砸,虽说三招,可行云流水,招招要害,躲闪不及,也差点踉跄了去。

        “如此,少侠,你我同仇敌忾,先送了这头目归西。”卢青折下兜里,一双剑眉星目,当是英俊潇洒。

        我数着余下死士,尚有六人,加上头目,就是七人,“卢大侠,后身后还有三五个监视我的,不如一齐收拾了?”说着蹭地突了上前,“幸好雨水不大,不然不知怎么对付你们几个!”说着,团了一撮火药,嗖地投了出去,一招推山填海顺势炸裂,几个杀手硬被分开。

        “天忍教?”头目转扔着流星锤,“为何你要助纣为虐?!”

        “不巧,我乃五毒教人士!”这回答似乎没什么意义,毕竟天忍五毒都为金国效力。切了近身,那流星锤已然对我威胁不大,接着一招火焚莲华将两三想上来解围的杀手推开,起刀直奔头目面门,头目也不尽然,举锤格挡,不料此乃虚招,弃刀不顾,效仿龙座禅师一招龙虎戏珠直击他胸口,登时松开手,扔了兵刃,上前跟进,不留喘息,接连数掌拍在胸口,回身拾起宝刀,两三死士已切到身前,转身回劈,横划竖砍,接着连上一招突刺,几人瞬间毙命。

        回首间望却,另外几人也死于卢青剑下。

        (三)

        “还不清楚他们是哪来的,何必急着灭口?”卢青看着我,一脸质问语气,“看阁下用的天忍教武功,又自称五毒教,莫不是一丘之貉?”

        “懒得和你解释。”说着,我转身向身后走去,那边还有几个监视需要我解决。

        “站着,今天你说不清楚,休怪我剑下无情!”说着,卢青转了剑花,要冲我而来。

        “卢大侠,刚才要我出手相救也是你,现在要杀我灭口也是你,你到底要怎样?”我气急,“都说了我身后还有尾巴,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无论如何,不可泄了义军机密,少侠,得罪了!”直接抬手冲了上来,不给我缓息机会,只得匆忙运了内劲,缩地而退。

        “你这轻功像极了天忍教中,一名叫做‘缩地’的杀手,莫非……”

        “啊,你这人真是麻烦!”我架刀起势,“就不该出手救你!”这卢青虽然剑法粗糙,可真正对敌,才发现衡山剑法也是精妙,闻名江湖的急招衡山有雪、南岳支天和牧野流星,虽然不成气候,也是煞有其事,躲起来不轻松,搪开来不容易,我不想浪费火药,又担心身后监视,只得用刀横裆竖格,几招过后就没得退路。

        “木一楼,休要跟他客气,直接结果了他,这是蝶旗主命令!”几个监视终于现得身影,统共四人,想必已有一人回去通风报信,心中暗叫不好,运了内劲,将卢青推开,转身追往树林之中。

        “果然这木一楼是细作,快追。”

        我回首喊道,“还望卢大侠帮我拦了几人退路,我稍后再解释。”不敢耽搁,赶紧追去。

        (四)

        此人轻功快不过我,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已然追到,绕了前身,拦住去路。

        “木一楼,果然你是细作,蝶旗主没有看错。”

        “只怕你看错了。”说着,缩地来到跟前,刀起刀落,了却了他的性命。与我料想一样,蝶飘飘始终信不过我,无论为他办了几件大事,毕竟不是自始而终,要是我,心中也有隔阂。只是不知卢青那面如何,若是抵挡不过,我还需去处理后事。将这跟从就地抛之,赶紧穿插回去。

        不觉间,雨停多时,林地里杂草丛生,乱了脚步,回到初地,已经物是人非。四人倒地,卢青还好生站着,心中也是释然,走近一瞧,才发觉不妙。

        “卢大侠!”我赶紧上前,卢青却赶紧示意我停下。

        “我中了他们的断筋腐骨,怕是命不久矣,少侠你休要近身,只怕这毒会传延。”说着,卢青踉跄跪地,口吐鲜血。

        我不敢盲目从前,只得驻地思量:“卢大侠大仁大义,木某佩服万分,只盼还有遗愿?”

        “事到如今,你仍不肯透露真实身份,果真可以信得过。”说着,卢青将手伸进怀里,缓缓掏出一封信函,“此消息事关重大,务必亲手交予义军包先生。”

        “不知包万同如今身在何处,如何寻得?”

        “赣水以东,八镜……”卢青大口喘息着,拼力说出最后的字,“八镜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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